老实说,谢半山真是好高兴,喜气洋洋地摆足了架子。
最高兴的是,想不到,他贤婿如今被他女儿抓在手心里揉捏着呢。
比如,商议下聘酒席订日子什么的,秦崔也不多言多语,坐在一旁听两个长辈叨叨叨,问他什么,他什么都说好,就是目光时不时往外瞟,好像能瞟出朵花来。
谢半山就喜滋滋去问了,“贤婿,你在看什么?”
秦崔稳重地说,“哦,看外面有没有下雨。”
谢半山说,“该不会吧,日头正好着呢。”
然后他绝口不提他女儿,又转回头去和师祖大人叨叨,感叹地说,“戚掌门,你看这就是孩子没娘的下场,儿女亲事居然要你我两个老爷们儿来操心,唉。”
师祖说,“我很享受啊。难道你不是?”
谢半山噎住了:“……”
秦崔忍着笑,绷着脸皮,正襟危坐,略偏头,往身旁的窦锦云递了个眼色。
窦锦云自然心思灵巧,笑着去问谢半山,“谢老板,阿团在闺房里吧,我去陪她说说话。”
谢半山笑眯眯说,“哦不巧啊,她呀,去庄子了。改日吧。”
窦锦云笑笑,点点头。
秦崔面无表情,郁结地听他师父和他岳父吧啦吧啦。
忽然谢半山声音一挑,“住山上?”
他将手里茶碗一搁,颇有些不高兴,“这怎么行。芜阳城里的宅邸我都买好了。再说,你们那山庄是不错,可也不能长年住啊。”
师祖大人笑嘻嘻说,“唉呦,尿急。秦崔啊,陪你岳父继续说说话啊。”
说罢,他仙风道骨地尿遁了。
秦崔无语地看着他师父大人尿遁,给窦锦云递个眼色,起身来,和颜悦色去替他岳父斟茶。
窦锦云不动声色地出去了。
她在谢府逛了一圈,和几个谢府下人闲话了几句,就又回去了。
回去时,尿遁的师祖大人已经回来了,她师父还是坐在那里,谢半山老爷子笑眯眯地,一点不见方才的不愉快。咦,师父这么快就出招化解了?
很快就日头偏西了,师祖大人起身告辞,“谢老板,那亲事就这么定了。该走的路子该尽的礼数,我们都会一一尽到的。”
谢半山红光满面地说,“好。”
于是乎,师祖大人又带着他徒弟徒孙回去了。谢半山站在大门边送客时,笑得那个得意,哈哈哈,被老子骗了吧,我女儿在家里藏着呢。
然后他屁颠颠地去后院,和被关在闺房里的谢阿团说话。
谢阿团听她爹叨叨半天后,忽然打断,“等等,你同意我跟着他上山去住?”
谢半山深沉地说,“我觉得,姓秦的说得对。”
谢阿团好奇地问,“我师父怎么说动你的?”
谢半山说,“他说,第一,以后谢家长孙,跟着我学打理钱庄。第二,待你师祖仙去后,他同意接管如意门。”
谢阿团啊了声,这事儿秦崔没和她说过啊。
谢半山喜滋滋说,“女儿,你以后能当掌门夫人,威风吧?”
谢阿团:“……”
因为她爹的执意为之,谢阿团倒也心安理得乖乖待在闺房里,反正成亲前是见不着她师父了,就等他花轿来抬吧。
这晚,红豆服侍她泡了个花瓣澡后,她早早就睡下了。
正快入睡,忽然听着窗棂子轻轻响了下。
她半坐起来,去喊外间的红豆,“红豆,好像起风了,窗没关呢,快去关上。”
红豆无回应。
谢阿团郁闷,红豆夜里怎么睡得这么沉,刚想下床,门帘子一晃,一个挺拔的身影从从容容走进来了。
她傻住了,“师父?”
秦崔看她黑发披散,一身粉色中衣绸裤,光着双雪白的脚丫子,坐在床边懵懵懂懂瞪着他,心就痒得很。
谢阿团吃吃说,“你……来干嘛?”
秦崔一本正经说,“偷香。”
说着,人已经坐到她身边,抱过她,低头就亲。
谢阿团……
只好配合他偷香。
待她师父过足瘾后,她推开他,并膝跪在床上,煞有介事地教育他,“你快走,我爹知道了可会生气。还有你这是破坏规矩的,万一被下人撞见……”
秦崔往她唇上亲了一口,截断了她的话,“阿团,为师想你了。”
谢阿团傻唧唧没话说了。
秦崔又说,“我十五岁出第一个任务,进出三百人的大院,提了颗人头出来,也没人发现,放心。”
谢阿团……
她怒,“这一样么?”
猛然她又幡然醒悟,“你十五岁就杀人了?”
秦崔面无表情说,“不然你师祖捡了我和翟让回来白养?你不是知道么,以前如意门是做杀手生意的。当然,都已金盆洗手了,别怕。”
谢阿团说,“千万别让我爹知道。”
秦崔鄙夷地看她一眼,用目光表达“我像你那么傻么”。
谢阿团正好在关心一件事,赶紧问,“我爹说,你要接管如意门?”
秦崔见她这时注意力转移,不动声色地搂过她,正经地说,“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谢阿团说,“论资排辈你最小,凭什么接管啊?嗯话本子里都说这种,容易同门反目的,不好吧?”
她太关注这个问题,丝毫没察觉秦崔的手已经不老实了。
秦崔轻轻揉一下,嗯手感还是那么好。好想今晚就洞房。
他正经地说,“你觉得你师祖还能活多久?”
谢阿团想了想说,“师祖身体康健,再活个一二十年没问题吧。”
秦崔又揉了一下,继续正经地说,“他都老成妖了,你操心什么接管的事?篡位这种低俗下作的事,我没兴趣。”
谢阿团瞪着他,回过神来,“所以,你骗我爹?”
秦崔一本正经说,“不。这俗称缓兵之计。”
谢阿团想了想说,“反正我不想你接管。麻烦。咱们自自在在多好啊。”
秦崔盯着她,慢慢说,“谢阿团,你果然懂为师。”
谢阿团抬起手,一巴掌拍掉胸前的爪子,“捏三下了,够了啊。”
她抬抬下巴,高贵冷艳地说,“回去。马上。”
于是秦崔大爷夹着尾巴,可怜巴巴走了。
谢阿团看着他离开,抱着被褥笑翻在床上。
没过两日,窦锦云又下山来了,还奉师祖之命,带了一批门人下来,为谢家张罗。谢阿团见着她师姐,很高兴,当晚就拉着她师姐,同被而眠。
两个姑娘夜话,总是难免不离情爱。
这次出去发生的事,谢阿团还是忍不住和她师姐说了。
窦锦云听完后,认真点评说,“还好师父当初没娶虞含光,你看这个克夫命。”
谢阿团无言地将她师姐看着。大师姐,你觉得你关心的重点对吗?
窦锦云笑笑,将半张脸埋在凉绸枕里,黑发散了一枕,闷声说,“你看,什么人都要讲缘分。阿团,你和师父的缘分挺好,什么姑娘都抢不走。他素了好多年,就等着你呢。”
忽然她脸一抬,目光炯炯地盯着谢阿团,“阿团,老实说,师父吃荤了么?”
谢阿团啊了声,回过神来,脸皮窘红成熟虾皮,支支吾吾没说话。
窦锦云以退为进,“肯定没。师父是个很克制的人。”
谢阿团果然中招,“他克制个屁!老向我借手用!”
窦锦云惊呆了。
借手用?
谢阿团嗷的声,埋进枕头里没脸了。
窦锦云憋了会儿笑,“师父挺可怜。”
谢阿团决定反击,抬起脸说,“大师姐,你还喜欢翟师伯么?”
窦锦云面色僵了僵,嗯了声,“喜欢。”
谢阿团说,“那他知道么?”
窦锦云说,“知道。”
谢阿团说,“那他什么反应?”
窦锦云沉默了。
他的反应就是在床上指导她功夫。
那个夜晚,其实她也不明白错没错。于是她去摸摸谢阿团头发,“我不知道。不过没关系,阿团,是你教我的,喜欢就要坦荡荡,沤在心里一辈子,不好,会烂。关键是,烂了又痛,还没人知道。”
谢阿团啊了声,茫然,“我教过你的吗?”
窦锦云微起身,吹灯,在黑暗里说,“睡觉。”
四月初十,黄道吉日,宜婚嫁。
就在这个黄道吉日,谢阿团开开心心被她师父的大红花轿接上山去了。
如意山庄闹腾得鸡飞狗跳,喜气洋洋得一塌糊涂。
和如意门交好的门派全呈了贺礼来。
冯莺莺也来了,到处跳,四处张望,“谢妹妹!谢妹妹!”
她师兄焦眉烂额,“莺莺,你用肠子想一下好不好,今日谢姑娘是新娘子,会到处跑么?”
冯莺莺哦了声,摸摸头,“也是啊。”
她忽然又一怒,“你肠子会想事么?”
说着就想去打她师兄,忽然瞅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走来,兴高采烈跑过去招呼,“咦,沈少侠,这么巧!”
沈青瑶回过身来,上上下下打量冯莺莺,又去看身边的沈青书,“大哥,这位姑娘是?”
沈青书还是温文有礼貌,“冯姑娘,别来无恙?”
冯姑娘笑眯眯说,“无恙。我从小身体就挺好,几年也不生次病。”
沈青瑶掩唇笑了笑,去看她大哥,“大哥,我先去帮忙,你陪冯姑娘聊聊。”
这日窦锦云也忙得够呛。
她自那日下山后,就一直陪着谢阿团,直到今日,才跟随迎亲队伍上山来。谢阿团天不亮就被一群三姑六婆从被窝里扯出来,绞面上妆穿衣戴冠,上花轿时她已经心宽地睡着了。
这让那个金牌媒婆郁闷死了,去跟谢阿团身边的冯嬷嬷说,“你家大小姐是不是该打起精神来?”
冯嬷嬷说,“我家小姐不是在养精神么?”
媒婆:“……”
谢阿团睡了一觉醒来,人清气爽肚子饿,偷偷摸摸撩起盖头往喜轿外看看,一只酥糖麻饼递到她面前。
她赶紧接过了,小声地欢呼雀跃,“好师姐。”
窦锦云走在花轿旁,目不斜视,低低说,“师父交代的,怕你晚上没力气洞房。”
谢阿团:“……”
秦崔你能不能在自己徒弟面前要点脸?!
窦锦云默了一会儿,又噗嗤笑了,“骗你的。”
迎亲队伍上了山后,窦锦云又忙着去招呼宾客,反正忙得足不沾地,人群里,她倏然瞧见风骚的翟大爷,这日翟大爷倒是挺低调,没有穿骚包的红袍子,自然,今日适合穿红袍子的,只有他师弟。
翟大爷换了身素雅的青袍,在人群中幽怨地瞟了眼窦锦云,窦锦云一偏头,当没看见,平平静静继续去忙了。
谢阿团自然看不见这些,因为她全程盖着红盖头,什么都瞧不见,好在有她师父。她师父抱她下花轿后,又牵着她慢慢走,她不知走向哪里,但她安安心心跟着她师父走。
趁着四周闹闹攘攘,她偷偷抠一下秦崔的掌心,低声说,“师父,和我说说话。”
秦崔的声音也低,“哦我忙,有话晚上说。”
谢阿团又忧伤地吐血了。
于是开始繁琐漫长的拜堂入洞房。
各种莫名其妙的程序走完一遍后,金牌媒婆大人终于放过他们了,笑吟吟说,“新郎该出去陪客了,新娘嘛……”
谢阿团激动地听下文,结果媒婆大人笑吟吟说,“坐着别动。”
噗——
新娘默默吐口血。她还盖着红盖头呢,各种热闹都不关她事,哎今天她成亲好不好,为什么外面那些人吃香喝辣还笑得那么丧心病狂?天杀的。
但媒婆大人很遵守规矩,无情地把新郎等闲杂人等全撵出去了。
屋子里静下来。
谢阿团坐了一会儿,不安分地扭扭身子,“红豆?”
没人应。
她又喊,“红豆,还有没有人在?”
还是没人应。
她想了想,果断撩开红盖头看去,结果一看就呆住了。
秦崔一身红袍子,挺拔颀长,鬓角漆黑,一张脸天灾人祸,要笑不笑地倚在门边,注视着她。
谢阿团惊讶地说,“你不是出去陪客了么?”
秦崔说,“哦,我倒回来看看,你能忍多久。”
谢阿团怒了,所以你是在看老娘笑话?
她正想一把扯掉那红盖头,秦崔已快步走过来,帮她拿掉那红盖头,随便扔床上去,又弯下腰来,亲她的额头,“阿团今天很美。”
谢阿团心就酥了。
正酥着,秦崔将一本书轻轻放她膝上,四平八稳说,“怕你无聊,给你拿了个话本子来看,桌上点心随便吃,自己家里别客气。乖,晚上床上见。”
说完,转身就风风火火出去了。
谢阿团被他搞得有些懵,回过神来又羞怒了,什么叫晚上床上见!
低头去看膝上的话本子,心想她师父怎么长进了,居然能想到给她拿话本子来看这么体贴,于是高高兴兴翻开一看。
……
她目光都凝固了。
秦崔你这么贱你死去的爹娘知道么?
书页上,滟夫人赤条条玉体横陈媚眼如丝!画风细腻,还配文字注解!
《花游记》!
珍,藏,版,春,宫,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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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今天没时间弄完,大概明天还有一章,快快快,潜水的姑娘冒出来给姐亲一个,以后才好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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