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跖收敛笑容,神色严肃了一些,伸起右手搭在凌潇然左胳膊上,凌潇然顿时就觉一股庞大的灵力从接触点涌进来,连忙收拾心神,按照自身功法的运行路径运转起灵力来,初始凌潇然自觉灵力庞大异常,甚至涨得经络隐隐发痛,凌潇然虽说对盗跖修为高深丝毫不疑,却也没有想到会深厚道这种地步,即使是比之他师父逍遥仙也不堪多让。凌潇然小心翼翼运转着灵力,不敢有一点偏差,心里却想,这便是盗跖所说的痛苦吗?要是只有这么点的话,也不算什么啊?哪想刚闪过这个念头左胳膊三重穴就传来一阵剧痛,如万蚁噬体,刺痛中又带些痒,凌潇然差一点被这一下给震出运功状态,拼命咬住牙,忍着没有张嘴喊出声来,心里十分清楚一旦开口就完了,面上瞬间冒出来层层冷汗,参差缭乱地顺着脸庞的弧线流了下来。
“凝神!”这时身后一声传来肃穆的低语,凌潇然就觉自己神识莫名集中了一些,当下来不及佩服盗跖的神通,赶忙更加专注起功法运转,三重……曲泽……中府……随着运行的深入,随之而来的痛痒也慢慢扩散到全身,凌潇然从开始的咬牙强忍,再到浑身发抖,大汗淋漓,再到身体不时抽搐,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凌潇然虽说已经难受的面露狰狞,青筋暴起,却还在坚持,这连盗跖也未曾想到,这疗伤看病本就非一日之功,凌潇然能坚持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已是不错,可看这样子他并没有想放弃的意思啊。
就这样,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凌潇然还是在运功……又一炷香……又一炷香……
“爹爹爹爹,鸡炖好了,青爷爷让我来喊你们去吃……”静室的门忽然被推开,苏暖暖“哒哒哒”的跑到盗跖身边,奶声奶气地说着,声音却渐渐小了,眼神也从盗跖飘向一脸痛苦的凌潇然。
盗跖左臂撑桌,右手依旧搭在凌潇然胳膊上,表情专注,目光炯炯,没有丝毫的倦怠,仿佛这么久的运功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截,听到苏暖暖的声音也就是迅速地往她那儿瞟了一眼,就缩回目光,轻声道:“小点声,你要是把他惊扰打断就闯了大祸了!”
苏暖暖白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凌潇然:“他现在浑身神识都集中在体内,我就算在大声喊他也不会听到的,你不用吓唬我。”
盗跖眉毛挑了挑,称赞道:“不错嘛,没白让我跟你青爷爷一起教你。”见苏暖暖一脸的得意洋洋,又叹道:“可惜你不喜修道,否则以你的资质若是你刻苦修炼就算是达到道清境界我也不会吃惊丝毫。”苏暖暖听到这又摆出一副苦瓜脸,撅起个小嘴,嘟囔着说:“天天说天天说,你说不烦我都听烦了,哼!”盗跖见状哑然一笑:“行啦,我又没逼你,不喜欢修道,那就学医罢,反正你对这个也是颇有兴趣。”
一听说学医,苏暖暖脸上瞬间焕发起神采,自己“嘿嘿”傻笑道:“对啊对啊对啊,药草味儿多好闻!还有还有!呃,还有好多呢!”
盗跖爱怜地看着一脸兴奋的苏暖暖,无奈地摇摇头,笑道:“那好,那你以后可一定要成为比你青爷爷,岚姨,还有我更厉害的神医,好不好?”
苏暖暖听完听了眼里流露出些许疑惑,道:“爹爹你难道也算是神医吗?”
“呃?”盗跖愣了一下,心里忽然升起了“原来自己在女儿心里这么不中用吗?”的想法,正要在心里哀嚎一声却又见苏暖暖眨着狡黠的大眼睛“咯咯咯”的笑着跑出去了,方才明白是这小丫头在作弄自己,不禁笑骂一声,随后再次将视线锁定到凌潇然身上。
凌潇然虽然与之前一样,脸色煞白,面容扭曲,浑身抽搐,但细细看去,却会发现其体肤之上青色弥漫,略有眼力一眼便可以看出这明明就是血液!盗跖心知此乃是凌潇然经络承受不住巨大的灵力,使周遭的细微血管遭了池鱼之灾,里面的血液爆破开来,便成了青色,此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却还在承受范围之内。盗跖心知凌潇然现在虽然痛苦,可离他承受不住还有一段差距,盗跖皱了皱眉头,嘴角扬起,眼眸里却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以这种程度的刺激,你也就顶多停留在驱物巅峰,突破不了驱物境界的,也罢,我便送你一场‘造化’!”
说罢神色一凛,只见一股光芒从盗跖臂膀顺着两人身体相接的位置过度到凌潇然体内,就在那股光芒钻进他体内的一瞬间,凌潇然身体猛地一震,整个人都发起抖来,面上更是青筋暴起,殷红布满,紧接着从嘴边淌出一道血痕,更给本来就略显狰狞的脸上平添几分妖冶,可此时的凌潇然无暇他顾,本来好容易才能勉强控制住灵力流在经络运转,可这忽然涌现的庞大灵力瞬间就将之前的平衡瞬间打破,逼得他手忙脚乱,差点震出运功状态,当下管不及其他,拼命压制住乱窜的灵力,可这新来的灵力也不知为何硬生生从运行轨迹中分离几股,自顾自地向着一些他自己从来不曾注意过的脉络钻去,急得凌潇然火急火燎,却也无可奈何,更不能就此停下来去问盗跖怎么回事,只好控制着所能控制的灵力接着运转——若是凌潇然知道这一切都是盗跖造成的,就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噗噗!”凌潇然皮肤上多出无数个针头大的血孔,从中喷出流出的血液片刻便沁遍了凌潇然全身,使之变成了个血人,委实有些吓人。
盗跖见凌潇然变成这样却丝毫没有意外,抬头瞧了一眼便继续专注于运功。
“吱”静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发出晦涩的扭动声,旋即响起一道微微诧异的声音:“唔?你怎么搞了这么大动静?”
盗跖没转头,“嘿嘿”笑了一声:“年轻人就该多冒冒险才对嘛,是吧?”
只见睿青子走到凌潇然身前,细细看了一眼,摇摇头,道:“强行拓脉,你不怕这么揠苗助长会影响他的根基啊?”
盗跖白了睿青子一眼,道:“哪有这么严重,这我自有分寸。”
“哦?”睿青子面露惑色,他自知这强行拓脉乃是道家大忌,虽说这受拓脉者在短时间内回取得巨大的突破,但却会致使体内灵气虚浮根基不稳,更影响以后更高的晋升,甚至就此停留在此境界毫无寸进也是不无可能。睿青子忽然露出惊讶之色,道:“你难道用了归灵术?!”
盗跖缓缓吐了口气,苦笑道:“本来想暖暖那丫头长大修道时为她突破瓶颈才用的,谁想到这小丫头长这么大没有过一点点修道的想法,要不是我还逼着她修炼,恐怕她连凝气的门槛都到不了,她要是这一辈子都不想修道,那我这神工意匠的法诀岂不是要被带进棺材里?”
睿青子又看了一眼盗跖,只见之前平静淡然的神色皆尽消失了,反而是苍白与汗水布满了颈间脸上,看来这“归灵术”对他也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睿青子又摇摇头:“我方才听你说这人与你也就是一面之缘吧?至于要费这么大力气?不是只要帮他解了封印就行了?”
盗跖瞧了一眼凌潇然,见他面容扭曲,痛苦难耐,却还未至极限,心中略感欣慰,道:“不错,我确实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你以为我愿意在你这躺上一个月啊?只是……当年我欠他师父一个人情,这家伙这些年没个人影——我最讨厌欠别人人情,好不容易逮到他徒弟怎么能放过?”
睿青子瞪了瞪本来就不大的眼睛:“他师父?难道是……”
盗跖道:“就是当年和我并名的逍遥仙向天笑!这老家伙一门的运功轨迹奇异,我方才向这小家伙运输灵力的时候一探就知晓了。”
“哦……”睿青子点了点头,又忍不住仔细瞧了一遍凌潇然,叹道:“当年我也与那小子有过几面之缘,傲气,有冲劲,嫉恶如仇,也是一表人才,天资艳艳,如今这凌潇然倒也与他有几分相似。”
“有冲劲?你是说在那件事以前吧?”盗跖眼神有些黯淡。
睿青子又叹了口气:“唉,也是,那种事搁在谁头上都难挺过去,他因此性情大变也不算什么出格。”顿了下,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两个私交甚好?”
盗跖“哈哈”一笑,道:“哪里有私交,只是都年少轻狂,谁也不服气谁罢了。”说话间身子却是越来越沉,气息也是越来越紊乱,自知自身已经到了极限,当下送出最后一缕灵气,呼出一口浊气,苦笑道:“好久没有这么脱力了,我得赶紧去回复一下,他若是醒来了你就把他打发了便是。”说罢就自顾自地朝屋外走去。
睿青子在他身后“哦”了一声,看着他离去道:“你小子也跟着暖暖学坏了,越来越没礼貌,这时候拜托人不应该说‘您’才对吗?”见盗跖摇摇晃晃慢吞吞走进一间屋子才摇摇头,转头看了看凌潇然,似乎想要在他身上看处另一个人的模样来,摇摇头,关上门走了出去。
静室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只遗着一个面露痛苦,不时抽搐的人,窗外偶尔传来一声孩童的嬉戏,就再次沉入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