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云芙顿时有些为难。
女儿能够被摄政王看重定下亲事,本就是高攀了,若是绣儿已经成亲,这种话倒还好说。可现在只是定亲的阶段,摄政王府没有下帖子,未出阁的程锦绣怎么能亲自上门,还是去求摄政王帮忙?
更何况,世人皆知摄政王和上官家不合,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私底下却是各自争斗的。这次上官永之死,上官家实际上都在怀疑是否是摄政王暗中派人动的手,若是摄政王出面调和,就算最后把事情压了下来,却让上官家和摄政王的矛盾更大了。
李云芙虽然性格软弱了些,却不是蠢的,这其中的关系她还是分得清楚的。她虽然担心娘家侄女,可也不想让女儿因此和摄政王有了什么芥蒂。一时间,左右为难。
“小姑,求求你救救柔儿吧,她还这么小,难道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送了命?”杨氏痛哭流涕,可谓是将李云芙当成了救命稻草。这件事情越是僵持下去,对李颜柔就越是不利。她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经过此事,难不成以后真的要孤家寡人一辈子?
虽然以忠义侯府的权势,倒是可以暂时将事情压制下来,可一旦和上官家结了仇,以后女儿想要再找一桩好姻缘就难了。然而摄政王要是出面,事情就会有转机。
“小妹,是哥没用,当初就不该定下这门婚事。我知道这样会让你为难,你也别听你嫂子的,我们忠义侯府,难不成还怕了上官家不成?”
李云瑞皱了皱眉,瞪了杨氏一眼。虽说绣儿是小妹的女儿,可到底多年不亲近,他也能看出来母女两人之间有些生疏的。那孩子不管是对镇国公府还是忠义侯府,并没有完全投入感情,也难怪小妹会这般顾忌。
“二哥二嫂,我当然也想帮柔儿,这样吧,我回去先找老爷和绣儿商量商量,试试看到底行不行。”李云芙犹豫着开口,她不敢打包票,只能尽力一试。
“小姑,真是太感谢你了!柔儿,还不快点给你小姑磕头,谢谢她的恩情!”杨氏虽然被呵斥,却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她立刻起身拉着*榻上的李颜柔,做出让她下来的姿态。李云芙当然不会舍得折腾这个侄女,赶紧出言阻止了。
“别别别,你还是让孩子好好休息,早日恢复才是正理。柔儿,你不要想太多,天大的事情,还有家人为你挡着呢,万万不可再像今日这样轻生啊!”
“姑母,柔儿知道了,多谢姑母!”李颜柔哽咽着开口,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泪水,格外惹人怜惜。
李云芙劝慰了她几句,便告辞去见了杨老夫人,家里忽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杨老夫人也显得有些疲惫。
“你二嫂的话,也别放在心上,上官家再如何,如今也已经在走下坡路了,我们李家还不惧他!这门婚事,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上官永活着的时候,他们就有些不满这门婚事了,李颜柔好歹是侯府嫡女,要嫁也得嫁给一个有价值有前途的世家公子。说到底,杨老夫人虽然疼爱孙女,可却更加看重侯府的权势。李家的女儿金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娶到的。
“是,娘,我知道怎么做的。你也要注意身子,万万不可太过伤神。”李云芙点了点头,和杨老夫人寒暄了一阵,这才离开了忠义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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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锦绣听到李云芙的请求的时候,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她和娘家人亲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
“绣儿,此事我还没有和你爹商议过,他的性子娘也清楚,肯定是宁愿置身事外的。因此,娘最主要是问问看你的决定,你表姐也实在是可怜,若你觉得不妥,娘也不会勉强你的。”
李云芙叹了口气,上官永不是良配,当初结下这门亲事,也是因为上官家势大不好拒绝。
“母亲,这种事情,摄政王也不好直接插手的,更何况,女儿现在还没成亲,爹也不可能主动去求王爷。我倒是有心想帮柔表姐这个忙,不过,只能我让人私下送了信,偷偷地和王爷见面才行。至于成不成,我却是不能保证的。”
程锦绣正想和姬玉见面呢,李云芙这话,倒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上官永死的这件事情引起的风波不小,姬玉肯定也在调查,她也想看看姬玉是个什么态度。
毕竟这些年来,忠义侯府,还有杨老夫人的娘家骠骑大将军府,都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不偏不倚。若是能借此机会将他们拉拢过来,对姬玉也是一大助力。
“行行行,绣儿你有这个心就好。”李云芙惊喜不已,至于程锦绣说的私下见面,她也觉得有道理。
下午的时候,翼雪便让暗卫给姬玉送了信,到了晚上便得到了回应。正好明日便是带袁紫嫣去福慧寺找觉远大师针灸诊治的日子,她连借口都无须再想。
这一整天,打杀了几个下人也没有找到被盗走的东西的下落,大小姐无奈之下只能认了命,对于府上下人的管制也没有那么严格了。翌日一早,大小姐要带着袁姑娘出府,也让东院的下人们纷纷松了口气。
“以前我还当大小姐和夫人一样性格宽厚,没想到发起火来竟是这般厉害!”
“丢失了重要的东西,大小姐当然会震怒,只希望能够早日追回来吧。”
府上的丫鬟们悄悄地议论起来,而程锦绣已经带着袁紫嫣坐上马车出了门。一路上,袁紫嫣都是呆呆的模样,程锦绣耐心地哄她说话,教她读书,每次袁紫嫣连贯地多说几个字,她都十分高兴的模样。
“紫嫣,你别害怕,觉远大师说你很有可能会痊愈,以后你乖乖的听话吃药,我们还能跟以前一样开心快活地生活的。”
马车轱辘,很快便到了福慧寺的山脚下,到了陌生的地方,袁紫嫣似乎有些不安,程锦绣立刻柔声安慰了起来。因为早就已经和觉远大师安排好了,程锦绣直接带着她去了后院的厢房,得到了觉远大师的召见。
“女施主,大师的治疗尚需时间,你可以先回去客房休息,也可以四处走走看看等候。”
觉远大师的针灸术听说是不传之秘,每次他为病人诊治,都是不允许外人观看的。更何况,针灸之后要进行药浴,至少需要半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的确是不适合一直守在门口的。
这位大师虽然是出家人,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医痴,据说他本是世家公子,却偏偏喜欢钻研医术。别人是为了治病救人或者赚钱,他却完全只是兴趣。
当初之所以会拜入佛门,就是为了觉远大师的师父生前的这一手绝佳的针灸术。因为觉远大师的师父说了,针灸术只会传给佛门弟子,他便直接剃发出家,当时京城的众人都觉得觉远大师疯了。
宁愿舍弃身份地位,权势富贵,美人子嗣,也要学到医术,的的确确可谓是一个“痴”字。
“我们知道了,多谢小师傅。”程锦绣点了点头,带着翼雪转身去了外面的客房。在她离开的时候,一道闪电似的白光,瞬间蹿进了觉远大师厢房的门缝里。
程锦绣并没有去外面闲逛,进了客房之后,她便让翼雪关上了房门,打开了屋里的内窗。
“姑娘,袁姑娘她,真的会选在这个时候吗?”
“既然在盗走莲玉之后,没有第一时间送走,既是在麻痹我们,也是因为一旦和府上的人接触,很有可能被发现了顺藤摸瓜。我只是觉得巧合,偏偏莲玉失踪的隔天,就是她出门的机会。不管是与不是,且看着吧。”
程锦绣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有些郁郁,她不着痕迹地交代了袁思勋死亡的真相,并且一腔真心的对待。如果到了最后,袁紫嫣还是选择了敌对,她也算是死了心无话可说了。
那天晚上,紫电貂查明的真相是,袁紫嫣根本就没有中蛊毒。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姑娘,你别伤心,奴婢相信,姑娘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真正的朋友的。”
翼雪忍不住安慰起来,其实,自家姑娘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没有架子,待人平和,从不把下人当做奴婢使唤。而且,对于自己的亲人朋友,也是想方设法的维护,当初程家人那么对待她,也不见她心生怨恨。
也许,真的是因为和主子在一起,姑娘才会遇到这么多是是非非吧。主子的魅力翼雪也是知道的,如今姑娘成了未来的摄政王妃,虽然荣*加身,却也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
“是啊,其实不管是家人,朋友还是爱人,都是需要看缘分的,这些事情不能强求。我啊,总能遇到那么个志投意合的人的!”
程锦绣笑了笑,其实她也知道,自从袁家覆灭,她认祖归宗,她和紫嫣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社会等级不同了,她成了高门嫡女,让原本高她一等的袁紫嫣如何自处?更别说对立的身份,本就是一条巨大的鸿沟。
“不错,你还有我,不是吗?”
低沉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程锦绣惊喜地抬起了头,却见一身紫衣,身材高大的姬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子里面,他脚步沉稳地走到了自己面前,翼雪顿时识趣地转身退下,关上了房门。
“子佩,你来了!”
程锦绣立刻站起身来,有些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直直地落入了他的怀里。说起来,上次见面也是在福慧寺,还是为了剿灭重莲的老巢。不过一周的时间,她却觉得过了好几年似的,从来没有试过,思念一个人竟是这般的滋味。
贪婪地嗅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皂角味道,感受着他传来的温度,程锦绣只觉得安心极了。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才能放下所有的戒备,什么都不管不想。因为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有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为她遮风避雨。
“我来了,想我吗?”姬玉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这丫头难得主动投怀送抱,让他十分享受。
“想,很想很想很想!”
程锦绣在他的怀里肯定地点着头,她最近真的觉得很累,这个世界,她不相信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本来她生性乐观,其实并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的。可是袁紫嫣的行为,却忽然让她觉得十分孤单。
亲人不是亲人,更是只想着从她身上获得利益。朋友不是朋友,不知何时竟然转而利用了她的信任。只有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想着她,念着她,对她好的。所以,她疯狂的想见他,想抱着他,感觉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傻瓜,我也很想你。”姬玉心神一动,只觉得因为这么一句话,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一般满足。
两人并没有多余的举动,只是静静地抱在一起,气氛却是分外的温馨旖旎。
觉远大师的厢房里,原本还懵懵懂懂的袁紫嫣,此时此刻却是一番冷静的神色。她的眸子散发着冰冷的光芒,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少女。
“东西呢?快拿出来,交给我吧。”
觉远大师温和地开口,那看起来慈悲的面孔,随着他的话,却意外的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我要见她。”袁紫嫣咬了咬唇,眼中的神色却游移不定。她这几日的心中极为挣扎,哪怕从一开始,她是抱着复仇的恨意,心甘情愿的被那个人利用。可是现在,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怎么?你的心动摇了?女施主,别忘了,对方可是害死了你全家的仇人。就因为对方施舍的一点怜悯,你就忘记了惨死的亲人了吗?这让你地下的父母兄弟,如何能够瞑目?”
“我没有!”袁紫嫣呼吸急促,一脸恨意地打断了他,眼神瞬间变得坚毅起来:“我要见她,不过是想确定当初的交易罢了。她说过要帮我报仇的,现在我已经替她拿到了该有的东西,她也该履行承诺了!”
“你放心吧,这是当然,既然那人对你毫无防备,便正是你复仇的良机。这瓶子里面的毒药见血封喉,你自己寻了机会,随你怎么报仇都行。”
觉远大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递到了袁紫嫣手上,她咬着牙接过,却并没有改变主意:“你别以为我好糊弄,我的仇人不只是她一个!还有害死了我爹和舅舅的摄政王,只有杀了他,才算是真正的复仇!”
“女施主,摄政王若是那么容易刺杀,他还会成为摄政王吗?你不要得寸进尺,先杀了那个女的,让摄政王痛不欲生,不也是一步好棋吗?”
觉远大师嘴角的神色微微一僵,只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蠢得可以。他顿时有些不耐烦起来,自己冒着风险搅和进来,可不是和她纠缠这些的。
“我不管,万一把东西交给了你们,你们却反悔了怎么办?”袁紫嫣却不吃他这一套,她宁愿杀了摄政王,让程锦绣痛不欲生。让她体会一下,她失去了家人所承受的痛苦。
那天,她本是偷听到大哥约绣儿出去,打算悄悄地跟上看看他们要做什么。谁知道最后见到的,竟是一场追杀。虽然隔得太远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她却亲眼看到大哥被程锦绣逼得自尽而亡!还有她爱慕的表哥,也是死在了程锦绣的手上,那一刻,她的心中怎么能不恨?
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中,等来的却是父亲和舅舅他们被抓进大牢,她和母亲被困在了府上,然后,便是一场大火。她眼睁睁地看着家人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却苟延残喘地逃得了一线生机。可这个时候,她已经是生不如死。
“够了!女施主,老衲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你若是乖乖交出东西,倒是能免受皮肉之苦,如若不然,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觉远大师冷哼一声,袁紫嫣以为她有谈判的资格,却也不想想,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要他有心,她还能逃了不成?
“你敢!你若是胡来,我就把这东西砸碎,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袁紫嫣从挎包里面掏出一个绢帕包裹的东西,做出要砸到地上的举动。身为福慧寺有名望的高僧,觉远大师的屋子其实是相当奢华的,地面铺的是坚硬的大理寺地板。若是将东西摔下去,的确是会粉身碎骨。
然而她的威胁,觉远大师却并未放在眼中,他诡异地勾起了嘴角,袁紫嫣却瞬间觉得自己全身僵硬,四肢无法动弹起来。与此同时,觉远大师飞快地靠近,从她手上夺走了那用来胁迫的东西。
“女施主,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从一开始让你做事的时候,你全部会有的反应,我们早就料想到了。从你一进屋子,就已经在老衲的算计之中。别忘了,你体内的毒还没解,原本以为你还能派上用场,现在看来,倒是废了。”
觉远大师似乎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他打开了绢帕,露出了里面碧绿的花瓣,转身对着屏风后面开口道:“夫人,你且来看看,可是此物?”
随着他话音一落,屏风后面顿时出现了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中的人影。黑衣人疾步上前,走到了觉远大师跟前,一双露在外面的眸子散发着灼热的光芒。
将莲玉放在手心仔细查看,感受着那股明显清晰的感应,黑衣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即使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觉远大师也能察觉到这位老友的激动和愉悦之情。
“不错,就是它!”
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却明显能够听出来是一个女声。觉远大师见状,顿时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夫人,我要的东西,你应该准备好了吧?”
“那是自然,华佗麻醉散的秘方,还有外科手术的操作之法,都在这本书中。你可以慢慢钻研,若是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找我。”
“夫人果真爽快,那老衲就却之不恭了!”觉远大师哈哈一笑,将黑衣人手上的书视若珍宝地捧在手上,他随意翻看了几页,越发觉得心痒难耐。
“夫人,此女又该如何处置?”
“既然东西已经得到,她自然没有用处了。不过若是她死了,反倒是惹人怀疑,那就干脆让她真的疯了吧。”
黑衣人语气淡淡地开口,全部目光都放在了手中的莲玉身上。相隔了一世,转眼已经是十几年,莲玉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手上。此时此刻,黑衣人心潮起伏,恨不得立刻离开才好。
从看到黑衣人出现的那一刻,袁紫嫣便有些激动起来。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黑衣人便直接宣判了她的死刑。意识到自己上了当,袁紫嫣顿时目赤欲裂:“你,你们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