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衿三人见迟幼钦掉下悬崖,赶忙奔了过去,朝着那深不见底的深渊急促喊去——
“钦钦!”
“少主(迟哥)!”
站在悬崖一侧的如影,握着手中的黑血滴心玉,垂眸扫眼地上的面具。而后蹲下身,将那半截银色面具拾起,和黑血滴心玉一道放入怀中。
任由曹子衿三人朝着那悬崖之底疾呼,如影只转身,冷冷地看着站在原地的阿攸。
见着如影的真容时,阿攸不由得面上一吓。然,撞上如影投来的那满是冷意警告的目光,阿攸只有着三分心虚地将右掌负背,冷漠地转了脸看向另一侧。
“钦……”
“王爷!”
如影收回目光,只看到曹子衿音未出完便昏沉过去。赶忙扶起曹子衿放在背上,顺手带上悬崖边上的青鸾匕首。也不再管同样趴在悬崖边的阿华二人,只背着曹子衿,扫了一眼慌张奔过来的阿攸,收回目光,提步迅速飞奔离去。
闲人退去,凤厘和阿华也才回过了神。
“凤厘,咱们下去!”
“阿华哥,这……这怎么下去?”
凤厘看了一眼那深渊,随手拾了一颗石子投下去,过了好半晌,却传不来半点声音,“阿华哥,这……迟哥肯定已经……”
“闭嘴!你要是不想去我自己去!”说罢阿华便左右探看,几欲飞身而下。
凤厘赶忙拉住阿华,纵使他心中也万分焦急,可是现在的情况,凤厘却是没来由比阿华更淡定三分。
“等等等……阿华哥,等等!下去可以,但是,咱们得找点道具吧?不能还没找到迟哥,就自己摔死了不是?”
阿华一听这话,才止了身上的力,忍住心中的焦急转身看向凤厘,“你有什么法子?”
凤厘扫了一眼这悬崖之后的山林,却没看到蔓藤之类的东西。
“咱们先下北山,沿着那谷底找!“
“那等找到的时候,少主还活着么?!”
“这……那你要现在下去,不一样死么?迟哥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迟哥虽然是女的,但我看得出来,她命硬!万恶的沈氏和阿攸那个叛徒都还活着,迟哥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
虽然不知道凤厘哪里来的自信,但是思量半刻,阿华还是决定先听凤厘的。
在二人沿着北山崖缓缓向下时,如影已背着负伤昏迷的曹子衿到达青鸾山一里外的军营营帐。
“楚王爷?”
一身军装的沈聪刚出营帐,便看着如影背着曹子衿急急地朝主帐奔去,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
思量半刻,沈聪招退一旁的小将,便提步追了过去。
待进了主帐,见如影已将曹子衿放置在榻上后,看着如影背影问道,“楚王爷这是怎么了?”
如影闻言不说话,只坐在床沿,背过曹子衿的身,将他背上的衣衫撕裂开,朝沈聪吐了一个字,“药!”
沈聪闻言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赶忙在主帐之中寻找药箱。
一番折腾,如影将曹子衿的伤口处理好了才终于舒了一口气。拾起床边的匕首,起身准备出了主帐。
沈聪见着出来的如影,还来不及问曹子衿的伤情,便被露了脸的如影惊艳得言语不及。
这……这……
无视沈聪那一脸奇怪的表情,如影只说道,“照顾好王爷,否则,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说罢如影便也不再顾那人的神色,径直出了主帐,朝营外而去。
沈聪愣在原地好半晌,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要带面具了!是个人看到那张脸都会被惊艳一番!这楚王爷身边,果然是能人辈出啊!这青鸾山本来预计是要过了年关才能攻下,可是如今,却不过两日,就解决了干净!
回神之后,如影已没了踪影。扫眼床榻上面色惨白的曹子衿,沈聪便也出了营帐,招来两个可靠的兵,守在曹子衿营帐之外。
如影走出营地,扫了一眼立在巨石之上的阿攸。而后冷漠地略过她,继续走。与如影擦肩而过,阿攸也未多言,只定定地看着那营地之中重兵守卫的主帐,久久驻足。
夜里。
如影到就近的镇上,又弄了一副面具,戴在面上才回了营地。回到主帐时,却发现曹子衿已经端坐在书案前,神情恍惚。
感觉到如影回来,曹子衿只淡淡说道,“东西。”
如影闻言微愣,而后走到书案前,将怀中的黑血滴心玉和腰间套了刀鞘的匕首一块儿放到曹子衿面前。
驻足许久,见不得曹子衿有何吩咐,如影便自觉转身离开营帐。走到营帐门口,却听到曹子衿问道,“是你推的她么?”
如影脚步一顿,而后说道,“不是。”
“你去吧。”
得了曹子衿那虚弱的允,如影即不可察微叹一口气,便径直出了主帐,守在帐外。
曹子衿握着桌上那黑血滴心玉,双肘撑桌,头轻轻放在抱合的手上,将那黑血滴心玉贴在额头,轻轻阖目,仿若是要感受那上面残留的温热。
想起在北山之巅上,迟幼钦的行为,曹子衿的心就阵阵如针刺那般痛。比起这么多年来,自己受的每一次内伤外伤,都要痛!
她还是恨自己的,宁愿和自己一起死,都不愿意和自己一起生。青鸾山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叫阮倾心娘?东山上的轰炸,是阮倾心干的?就算她恨自己,可是,她那么顽强地想活着的人,会那么容易,就死么?
不……不会!我都没死,她怎么能死!
思及于此,曹子衿忽然瞠目朝着营帐之外急急喊道,“如影!“
却是不知是否喊得太急,话音一出,曹子衿便忍不住咳嗽起来,牵引着肩上的伤,还渗血缕缕。
如影闻言进了内里,扫眼战袍之下泛着血丝的白布,随之收回目光拱手道,“王爷。”
止了咳后的曹子衿,目光落在桌上的青鸾匕首上,一字一顿郑重道,“带上银面黑卫,去北山谷底。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影闻言一愣,抬眸看向曹子衿明灭不明的双眸,看清那明眸之中的情绪,只垂眸应下,出了主帐。
北山谷底。
看着上头的日光,凤厘卷袖拭去面上的汗渍,瘫坐在树下,满是疲惫地对前头依旧坚持不懈的阿华说道,”阿华哥,歇会儿再找啊!”阿华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累得气喘吁吁的凤厘,又抬头看了那寒气森森的日头,而后走到凤厘身旁的空地坐下,眉目却是半点没有放松。
“凤厘,咱们都找了大半个月了,这谷底都走了七八遍了,连半山腰都去了几次,怎么还没找到少主?你不是说她不会死么?”
听得阿华这话,凤厘可不赞同了,“啧……这才是好消息啊!你看这谷底,一条河都没有,也没有野兽出没,咱们找了大半个月都没找到,那就说明迟哥被人救了!”
阿华闻言垂眸思索半刻,确实如此。虽然青鸾山一带草丰林茂,但是这北山却生得突兀,多有巨石,也鲜少有猛兽出没。
应该……可能真的是被救了!
“如果少主被救,茫茫人海,咱们要去哪里找她?”
阿华话音一落,看着头顶仰面朝上冲飞的不知鸟,凤厘突然灵光一现,蹭着一旁的阿华道,“阿华哥,你们绝息楼不是有暗桩么?这次青鸾山虽然被破了,但是暗桩应该还在吧?”
阿华被凤厘这么一提醒,果断想起来了!
是啊,旁人只知道绝息楼靠杀人赚钱,却不知道绝息楼还靠葬人赚钱啊!所以,一直不知道诺记棺材铺其实是绝息楼的产业。
不过……
“凤厘,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被阿华这么一问,凤厘忍着眸中的几分慌乱道,“额……迟哥无意跟我提到的。”
“你是说,少主也知道?”
“嗯。”
既然少主知道,那如果少主活着,就一定会去找诺记了?思及于此,阿华连忙起了身,拽着凤厘就道,“走!”
“去哪儿?”
“暗桩!”
凤厘闻言,一个翻身爬起来,抖抖身上的泥,便朝飞奔而去的阿华追了上去。
青鸾山外,军营驻扎地,主帐。
“王爷。”
曹子衿闻言收了桌上的羊皮卷,抬眸看向这每日一来汇报的如影,充满着几丝希冀,“说。”
“……”
见如影又一次沉默,曹子衿深吸一口气,忍住胸中气闷,说道,“继续去找!”
“是。”
如影应下便又出了营帐。到了营外,看着那昏沉的天色,这半个月,一点没找到人,也不知道她还活没活着北山之高,摔死的人,不计其数。为了寻找迟幼钦,曹子衿和沈聪的沈家军已经在这里多驻扎了半月。虽然借口清剿绝息楼残余,可是,从玄都来的追令,也一道压过一道。
顿足半刻,抛开思绪,如影又出了营地,走到林子深处。
林中隐藏的银面黑卫见如影走来,齐齐从隐处出来,列阵拱手低声喊道,“头儿。”
如影应下之后直接说道,“让你们盯的人如何?”
“回边城了。”
“没有回玄都?”
“是。”
“知道了。爷说,继续找。”
银面黑卫闻言皆是一愣,齐齐抬眸看向如影。
如影又一脸不置可否地说,“找。”
见着这神情,众人也不敢再疑惑,齐齐答道,“是!”
而后便整齐划一地飞身而去,隐于夜色。
待如影回了营帐,刚巧看到沈聪带了沈家军已拔了营帐,正急急离开。
“吁……”
见着如影,沈聪连忙勒停了马,朝着一丈之外的如影行了一礼,面色焦急地说道,“如影,青鸾山已破,绝息楼灭,我沈家军就完成了此次圣上交代的任务。家父病重,情势危急,我带着沈家军这就回边城,还望你转告楚王爷。”
如影闻言微微颔首,退到一旁,给沈聪让了路。
给如影再行一礼,沈聪便又带着身后的军队急急朝着边城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