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夺目的鲜血,暗色斑驳的破烂衣裳,娇小的女子倒在染满了血色的地上,嘴角却流露出笑意。
有了雁城守将的到来,宁氏派来的人毫无抵抗之力,不过眨眼间就成了散发着温热气息的尸体。
“暮衣,暮衣,你快醒醒,有人来救我们了,你怎么那么傻,杨流遇的命没有那么珍贵,你怎么那么傻啊?”杨流遇飞奔到暮衣身旁跪在地上将暮衣抱在怀里伤心欲绝的说道。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渐渐的没有了暖意,杨流遇的心瞬间慌了,转身就要去求雁城的人救救暮衣。
“公子……公子……”暮衣的手紧紧的抓住杨流遇的衣裳,声音细小如蚊叫。
杨流遇不敢离开,他怕一转身暮衣就离开他,这一段时间,暮衣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两人朝夕相处,她的影子早就已经扎根在他的心里。
“暮衣,不要说话,会没事的,雁城的人来了,你会没事的。”杨流遇慌乱的用自己的衣裳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暮衣嘴角的鲜血。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她的身上致命伤数不胜数,此时不过是挺着一口气想最后看一眼公子。
“公子,不……要,奴婢……奴婢心里……清楚这伤势,公子……不必为了……奴婢奔走了,奴婢要走了,公子……请珍重,以后……以后奴婢不在了,公子……切莫伤心,人固有一死,能……死在公子的怀里,暮衣此生无憾!”惨白的脸上笑靥如花。
一双布满伤痕和鲜血的手颤抖着抬起,食指和无名指微微的抖动着,可是身体里仅剩的力量无法让她如愿以偿。
杨流遇只感觉到冰凉的指尖犹如蜻蜓点水在脸颊划过,便重重的“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暮衣彻底没有了气息,杨流遇跌坐在暮衣身旁痴痴的看着暮衣满是血渍的脸,那一双灵动的眼睛此时紧紧的闭着,再也不能睁眼含笑看着他。
“杨公子,天色已晚,此地血腥味儿太重,恐怕会引来野狼,我们还是快快进城吧!”看着逐渐染上墨色的天际,在一旁静立近两个时辰的副官提醒道。
此地离靳西的群山很近,靳西最盛产的就是青狼,那些畜生的鼻子最灵敏,一丝血腥味儿就能被它们抓住。
天色渐晚,青狼是黑夜里的王者,这里厮杀的场面已经过了半日之久,估计也快来了。
杨流遇不动声色的跌坐在暮衣身边,双眼无神的盯着已经沉睡的暮衣。
“杨公子,该走了!”副将再次开口,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
若是杨流遇还没有反应,他直接将人抗走,反正该救的人已经救了。
“好,我们走吧,不过我要把暮衣带走!”杨流遇死死地顶着副将,他知道这里面能决定的是副将。
只要杨流遇能离开,无论带谁都无关紧要,不就是一个毫无危险的死人吗?别说一个,全带走都可以。
“可以,那公子请吧!”
“还有一件事,这些人算是杀人凶手,我要他们碎尸万段,再将这些人的尸首送至霍州武备府。”杨流遇咬牙切齿的说道。
在他心里,若不是霍州张起云包藏祸心,不仅出卖了他,还紧紧相逼,暮衣怎会为了救他而死。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副将心中也忐忑不安,安排身边的人去将尸体带走。
杨流遇将暮衣抱在怀里,亦步亦趋的跟在副将身后。
一路安稳进城,副将和将士才松了一口气,带着杨流遇直接去了将军府,这件事情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一切都还要将军定夺。
正好,韩骄正在书房等着消息。
“杨公子,您看是否将暮姑娘放下,我家将军在书房等着杨公子。”副将看了一眼杨流遇怀中的暮衣。
这一次,杨流遇没有拒绝,目光将院子扫了一遍,小心翼翼的将暮衣放在旁边的躺椅上,像是对待绝世的珍宝一样。
“将军,属下回城复命。”
“进来”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威严。
杨流遇跟在副将身后,进了屋子只抬眼看了韩胶一眼又沉入自己的情绪之中。
“将军,属下到的时候,就只剩下这一个人了,那一位姑娘伤势过重没挺过来。二十几个杀手全是高手,若是我们迟了一步,恐怕这一位公子也得惨遭毒手。”说完就退到一旁充当背景板去了。
自己手底下的副将,韩骄清楚他的眼光,只是不明白眼前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有什么值得出动杀手。
“既然已经进了雁城,本将军不想一无所知,你若是想要做哑巴,那就准备好做一辈子的哑巴。”韩骄目光如炬的盯着杨流遇。
韩骄自小在雁城长大,很少回永安城,对于永安城的那些贵族功勋了解甚少,自然不认识杨流遇。
眼看着自家夫君的倔脾气又犯了,齐芫再也坐不住了,急急的放下手中的话本儿,从屏风后出来。
“你看看你这脾气,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行吗,偏偏要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齐芫瞪了韩骄一眼。
看着夫妻二人之间的小甜蜜,杨流遇越发的恨自己的无知与无用,生生的害了暮衣的命。
“韩将军,我叫杨流遇,外面躺椅上的女子叫暮衣,至于能让韩将军救我一命的那个东西,也就是暮衣口中的信号弹,据暮衣说是她的上司交给她的。”提起暮衣的时候,他无波无澜的眼眸中才多了两分温柔。
“将军,我们到的时候那女子还撑着一口气,据她交代,她是暮卫的人,暮统领手下的暗卫。”想到那女子,副将更多的是佩服。
暮统领是谁,韩骄心里明明白白,只是想不明白暮西为何派手下暗卫保护一个文弱书生。
“姓杨?可是太傅家的嫡长孙?记得芊茹姐姐唯一的儿子就叫流遇,杨公子,你母亲是否是安国公府嫡长女?”齐芫激动不已的问道。
安国公府的蒋芊茹,平候府的徐芜筠,宁国公府的宁宁,她们四人是闺中密友,还未出阁的时候,最是要好,陆陆续续的嫁人后,渐渐的少了彼此的联络,不知不觉中,当初亲密无间的四人,已经只剩下她和徐芜筠。
如今见到故人之子,哪怕不曾确定,齐芫也是激动万分,看着眼前的男孩子,齐芫越看越觉得他的眉眼简直和芊茹一模一样。
“韩夫人,家母的确是出自安国公府,闺名芊茹,只不过母亲已经逝世多年,安国公府和杨家已不曾往来,不知夫人怎知家母未出阁时的闺名?”杨流遇疑惑的问道。
安国公府和杨家自他母亲逝世后就关系不佳,他那个父亲续弦后更是水火不容,连带着他这个外孙子也被迁怒了。
得到杨流遇的肯定,齐芫更加的激动:“太好了,太好了,你竟然是芊茹姐姐的儿子,当初我嫁到了燕城,却不想竟是永别,先是芊茹,再是阿宁,今儿见了你,果真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夫人认识我母亲?”杨流遇半信半疑,他不相信天底下有这般巧的事情,可是看着她的眼神,又不似作假。
关于母亲,杨流遇已经是没有了多少的印象,在整个杨家,也无人敢提起陈年旧事,尤其是关于他母亲得事情。
“是啊,当初的宁国公府宁宁,安国公府蒋芊茹,平侯府徐芜筠,卫侯府齐芫是唐暮的四大才女,我们那时候,总是一起赏花、踏青、作画、弹琴,时光飞逝,一晃眼各自为妻多年,我们再也不能相见了。”齐芫的眼神中流转着怀念,仿佛沉浸在十多年前的天真烂漫中。
想着还有外人,韩骄不动声色的碰了碰齐芫的秀肩,将她从回忆中唤醒。
“让你见笑了,我和你母亲当初是闺中密友,我们四个人向来无话不说,你的母亲最先出阁,不过那一场婚姻成了她的牢笼,成了她的催命符。”说起杨流遇的母亲,齐芫总是压不住心中的伤感。
不曾想到韩夫人会当着自己的面光明正大的说杨家的不是,不由一愣:“夫人怎知母亲的逝世和杨家有关,和两家的婚事有关?”
想到自己的闺中密友死的不明不白,齐芫颇有深意的看着杨流遇说:“不然你以为安国公府和杨家之间的仇是怎么结下的,你母亲尸骨未寒,那人就迫不及待的续弦,你说那两人之间没有首尾,谁会信哪?据说你那个弟弟可是不足月生下来的!”
“夫人怎么对杨家的事情这般了解?”杨流遇疑惑的问道。
齐芫冷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安国公府找不到的证据,自有人能摸得彻彻底底、一清二楚。我只恨芊茹所嫁非人才会死得不明不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杨流遇若是还不知道自家母亲的死不是家中那些人说的那般简单,就在这世上白走了一遭。
“多谢韩夫人直言,不然流遇这一辈子都活在他人的鼓掌之中,也谢过韩夫人对母亲的一番惦念之情。”即使身上肮脏不堪,他也郑重其事的朝齐芫执了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