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夹着血滑落脸颊,空气中浮动着潮湿的气息和浓浓的血腥味。想来宋辰亦是有备而来,他雇佣的这些澳洲人身强体壮、五大三粗,大概是混黑道的人了,几个回合下来,几人寡不敌众,就连莫探等人也被制服住。
莫探护主心切,虽被两个澳洲人钳制住,但目光一直死死地锁在夜廷深的脸上。是,他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反应能力和敏捷度都不是常人所能比拟。但……
听觉的缺失却极大程度地影响了他的反应速度!
夜廷深被几个澳洲人死死按住,冰冷的棒球棒抵着他的脖子。他抬眸,双目猩红,“宋辰亦,你今天最好能让我死在这里!”
“正有此意。”宋辰亦嗜血一笑,手里的棒球棒瞄准了夜廷深的脑袋,就要重重地砸下去!
“BOSS!”莫探也急红了眼,狠命一甩,押着他的两个澳洲人竟是一个踉跄。但他们反应极快,硬是没给他挣脱的机会。
夜廷深的手机从裤袋滑落,屏幕亮起,是他和凉至的亲密合照,落在宋辰亦的眼里却额外刺眼,硬生生地叫他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弯腰将手机拾起。
说来也巧,正在这时,有电话打了进来。是一串陌生的澳洲号码,宋辰亦看见后,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冷笑着接通,还不等那边说话,他便道:“听说,如果夫妻中有一方离世,那么这两人的夫妻关系会自动解除。你可要学着乖一点啊,否则的话,我不介意用这种方式让你成为法律上的单身!”
隔着雨帘,夜廷深只能看见宋辰亦的嘴唇在动。从球棒打在他后脑勺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仿佛消了音。
他听不见了……
他听不见啊……
哪怕他已经猜到电话那头的人是凉至,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凉至!相信我!等我!”拼尽全力,他吼出了这样一句话,不确信电话那端的她是否能听到。
凉至,相信我。
等我。
*
好,廷深。
我等你……
*
体力消耗得太多,凉至此刻整个人都有点儿脱水了。靠着墙,她手握着听筒,听着宋辰亦在那边用淡漠狠绝的声音说了那番话。
如果夫妻中有一方离世,那么两人的夫妻关系会自动解除……
此刻,她已经顾不上去想,为什么宋辰亦会知道她和夜廷深已经结婚了的事情,而目前的状况也不允许她深思下去。她听到了那边的大雨滂沱,听到了那边的嘶声厉吼,听到了……她的廷深在用那么愤怒却又无助的声音在对她说:凉至,相信我,等我。
廷深,我信你啊。
可是……
意外还是来了,不是么?
“你要我怎么做?”凉至温声问道,此时,她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掏空她的身体,撕扯着她的心脏。不知那边说了一句怎样的话,在昏迷前,凉至笑了,笑得那么绝然凄楚,笑得一旁的劳丽都忍不住要潸然泪下。
她说:“好,我签。”然后,听筒便摔在了地上。
紧跟着是劳丽的惊叫声:“太太!太太!”
*
从在机场时被电击晕过去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凉至已经将近一个星期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多数时候是在安定药物的作用下昏睡。而那一晚,她耗损了大量的体力,出了满身的汗,导致体内的无机盐严重流失,身体虚脱,不得不静脉注射葡萄糖来维持最基本的生命活动。
三天的时间过去,她眼皮都未动一下,肤色苍白,安静得仿佛……仿佛已然死去。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守在床边的宋辰亦瞳仁猛地缩了一下,立马将这个念想掐灭。现在凉至是他的,谁都不可以把她从他身边带走,就连死神也不可以!
“先生。”
劳丽轻轻敲着房间的门,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最上面一行是大大的几个汉字:离婚协议书。
宋辰亦没抬头,只静静地凝着安静的凉至。三天了,他寸步未离开。
“先生,这是太太让交给您的。”劳丽把离婚协议书递给宋辰亦。
看到标题的几个大字,宋辰亦的眼角终于有所松动,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内容大致明了。再看到最后一页黑色的签字,“夏凉至”三个字跃然纸上。纸的背面奥凸不平,签字的时候凉至有多么愤恨,可想而知。
“什么时候签的?”宋辰亦将离婚协议合上,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交叉在身前的手略微不安地攥紧,劳丽努力让自己平静地回答道:“在您回来之前,太太醒过一次。”
“清醒的时间有多久?”
劳丽想了想,“不到十分钟的样子。医生说太太是情绪起伏太大又加上体力不支,所以才会急火攻心昏死过去。还有,医生说……”她欲言又止。
宋辰亦觑眉,“还有什么?”
劳丽看了他一眼,忙低头,“医生说,太太再继续使用安定的话,可能会……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不良影响,他的建议是如果没有绝对的必要,希望能太太能停止用药。”
宋辰亦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了纤细的手臂上的红红的针孔。针孔已经结了痂,在苍白的肌肤上却格外刺目,仿佛正在控诉他丧尽天良的罪恶行径!
“我知道了。”宋辰亦不动声色,将离婚协议递给劳丽,淡淡吩咐:“派人送过去,盯着签字之后就可以放他们走了。”
“好的,先生。”劳丽接过离婚协议,如蒙大赦般地偷偷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劳丽脚步顿住,又紧张了起来,“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宋辰亦却是盯着凉至的脸看了半晌,苦涩地笑了笑,“事情办好后,你来守着她。”怕是因为知道他一直在左右,所以凉至才迟迟不愿意醒来。前天她身子一直在冒虚汗,他回来的时候她发起了高烧,这两天烧倒是已经退了,但是她……
劳丽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凉至,内心酸涩,点点头,“明白了先生。”
*
离开了凉至的卧房后,劳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找到了艾琳,那个年轻机敏的女孩子。她把离婚协议书递给了她,紧握着她的手,“艾琳,看你的了。”
艾琳手握着厚厚的叠纸,心中如磐石碾压,但还是重重地点点头,“放心吧!”
劳丽和艾琳,都是淳朴善良的本地居民,不是凉至口中的宋辰亦的“走狗”,这也是宋辰亦百密一疏的地方。
看着艾琳离去的背影,劳丽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伸出右手打了十字号,双手合十在身前,闭眼虔诚地祷告:“万能的主啊!您无所不能!请求恩赐那个孩子平安喜乐,减轻她的病苦与磨难。求天主降福于她,圣母拥抱她,让这个孩子继续在投入天主怀抱的路途上行走……”
*
艾琳拿着离婚协议书到达了关押夜廷深等人的房子前。
是郊外一座废弃了的平楼,阴暗又潮湿。艾琳刚下车,便觉得一股让人作呕的湿气扑鼻而来。她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平息着自己的情绪和呼吸,在心里暗暗祈祷:无所不在的主啊!求您听到我的祷告,愿您的子民擅自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边走。”
黑衣保镖见艾琳迟迟不动,皱了眉,提醒了她一声。
艾琳心里一个咯噔,笑了笑,身体有点儿僵硬,便说:“我有点害怕,你能走慢点么?”带着颤音的澳洲英文。
保镖见这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的脸上确实是写满了恐惧的,想了想,便停了脚步,“那你走快点。”
艾琳松了口气,提着有些发软的步子往楼房深处走着。越往里,光线越暗,空气中的恶心人的味道更重了。艾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但仍旧有血腥味在往鼻子里钻。
这里,哪里是关押人的地方?就连维多利亚州最穷的人住的房子也要比这里好。
坐了将近六个小时的车,艾琳本来身心俱疲,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昏昏欲睡了,而这会儿瞌睡竟全都醒了。
“这里的人都还活着么?”
艾琳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身体一阵恶寒,她便环着双臂以取暖。
保镖“嗯”了一声,“都活着。”又看了这个脸色越来越白的小女孩一眼,停了脚步,“要不你在外面等着,我把东西送进去?”他想着让这么个小女孩看到血腥的那一幕多少不大好。
艾琳却摇摇头,死死把离婚协议书护在身前,拒绝了保镖的好意,“宋先生说了,一定要我亲自送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