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上午汤锐被手机铃声吵醒,他疲乏不堪,可又一个激灵坐起身抓起手机:“砚之?”
电话是隋宣打来的,不由一愣,打趣道:“Boss你老婆丢啦?”
汤锐揉着额头躺倒在沙发上:“什么事?”
侯远为新电影造势,正在筹备海选女主角。原本这事和郑砚之没什么关系,侯远避讳芮君私生子之事连追悼会都不让他参加,可故事原型芭蕾舞教师点名要郑砚之也参与选角。她德高望重又说一不二,侯远拿这种角色没办法,只好让步。
电话里隋宣很是兴奋,他打电话给郑砚之没接,才转到汤锐这里,没想到汤锐也正在找郑砚之。隋宣听汤锐语气凝重不敢再开玩笑,另外还有一件事,其实让他感觉不太对劲,必须和汤锐商量。公司成功借壳上市后,股票一度飘高又跌下来,一般来说这算正常现象,可这股价低得实在有些日子了,且数字一直都很稳定,即使请了操盘手,也没有什么起色。可除此之外别无异动,壳公司的旧业务清得干干净净,且汤锐控股30%,他占10%,比例相当理想,一切进展都非常顺利。
汤锐牵挂着郑砚之,无心谈工作,只让隋宣盯着点,挂了电话后就去洗漱换衣。郑砚之至今没有消息,他也不能再这样坐等下去,汤锐思前想后还是要去一趟郑父家,就算挨揍也是他活该,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知道郑砚之的下落。
车开到郑父家弄堂口停下,直走小径的小半会儿路上,汤锐满脑子都是去年冬至的夜晚。他曾和郑砚之来到这里,两人在郑父家包饺子,郑砚之弄得自己满脸面粉。吃饱喝足后郑父送他们回去,深夜的弄堂静谧而幽远,只有脚步和低声细语。那一晚郑砚之说自己无比满足,想要今后的生命里每天都在重复这样的日子,而他也想许郑砚之这样的人生,却没有做到。若是这条弄堂没有尽头,此时他一定还和郑砚之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郑父不在家,可张阿姨在,她知道郑砚之人在医院,却不知其中来龙去脉,所以告知了汤锐医院名称地址。汤锐飞速赶往医院,在住院部询问有无一个叫郑砚之的病人时,护士让他稍后,过了一会儿电梯里走出两个人,是肖云和他的助理。
汤锐一愣,脑中飞速运转着,揣测肖云这次现身和郑砚之住院有无关系。上一次与肖云见面还是在公司,当时他拿□□录像威胁肖云放过郑砚之。汤锐料想一定会被打击报复,可肖云却没有采取过任何行动,这一页就似乎被翻过去了一般,而今日却在这里狭路相逢。
“汤总,请借一步说话。”助理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引汤锐进了安全出口。
空无他人只有淡淡烟味的楼道里,三人一进去后肖云便朝助理使了个眼色。汤锐立即反应过来,可助理出身特种兵,而他神倦体乏,挡了三五下后就接不住下面的攻势迅猛。须臾过后汤锐被打得半跪在地上,手捂着腹部,嘴里不住地呕出胃液。抬起头来,几格楼梯上肖云正冷冷微笑。
“肖云……”
助理下手太重,胃部重创让汤锐只能维持现在的姿势等剧痛缓过去。
“别来无恙啊,汤老板。”肖云笑道,“你动作倒是挺快,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汤锐疼得说话都没力气,他的声音很轻,在楼道里回荡:“砚之呢?还有他的爸爸,他们都在你手上……肖云,你放过他们,得罪你的人是我,有什么都冲着我来。”
肖云笑了:“汤老板这么舍己为他,真是令人由衷感到佩服。不过我想请问一下,砚之高烧倒下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这是我和砚之之间的事,跟你无关。你不要动他,你不要再碰砚之,你把他们都放了……”
肖云皱了皱眉,助理上去就是一记窝心脚,踢得汤锐叫都叫不出来。
“汤锐,过去你保护郑砚之,即使跟我对着干,我也服你是个情种。可是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资格挡在郑砚之前面?扮完西门庆,又来这里演英雄,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汤锐瞳孔一缩,顿在原地。他本想瞒住自己昨晚对傅子斓的情不自禁,可听肖云这么说,郑砚之似乎已经知道了。汤锐不敢想象郑砚之会有多受打击,而更意外的是,肖云居然也知道。可是以郑砚之对肖云的厌恶,无论和自己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和肖云说才对。
“和你的新欢旧爱过去吧,不要再来找郑砚之了。”肖云冷冷道,“至于我和你之间的帐,我们回头慢慢算。”
肖云说完便转身要走,汤锐连忙叫住。
“等一下!”汤锐捂着胸口咳嗽,断断续续说道,“你要怎么报复我都行,我都认。但是砚之……砚之他现在怎么样了?”
肖云不屑:“你不配知道。”
没再给汤锐说话的机会,肖云径直离开。助理紧随其后,低声问道:“汤锐送上门来,三少不好好教训他一下吗?”
“不急,还没到时候。”肖云淡淡道,“叫江晟那边动作快点,慢死了。”
走进病房,肖云换了一副温和面孔。病床上郑砚之沉沉睡着,郑父陪伴在一旁。
“郑叔叔,砚之好点了吗?”肖云怕吵醒郑砚之,小声问道。
“烧是退得差不多了,就是人还比较虚弱。”郑父起身和肖云走到离病床稍远一些的地方,“肖先生,谢谢你救了砚之,你是我们郑家的恩人,我们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现在只想尽可能少给你添点麻烦。你看,这里是特需病房,开销也特别大。砚之就是感冒发烧,用不着住这么好的地方,我想给他换个普通点的病房。另外我出门没带太多钱,这两天的诊疗费和住院费我一时付不上,现在想去趟银行,你再辛苦一下,帮我照看一会儿砚之行吗?”
肖云笑道:“郑叔叔您说这话就太客气了。我和砚之是好朋友,又把他当自己弟弟一样看,所以我非常愿意照顾他。况且郑叔叔您也要注意你的身体,累了就换我来陪砚之,您休息休息,否则您要是身体垮了,砚之也会难过的。至于这病房,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我认识院长,特别通融一人。砚之住着就住着了,主要是得给他一个安静点的环境利于康复对不对。楼下那些普通病房比较吵,我怕让砚之心烦,影响他心情。所以这事郑叔叔您真得听我一句劝,我们都是为了砚之好,您说是不是?”
一席话圆圆满满,郑父也不好再说什么,再三感谢后,郑父下楼去银行取钱。肖云让助理跟着,别让郑父和汤锐碰上。
郑父与助理离开后,病房里就剩下肖云与郑砚之独处。郑砚之平躺在床上睡得很沉,脸侧向一边,露出他后颈的伤口,曾经划伤撕裂鲜血淋漓,如今已经淡到只剩下一条浅色的疤痕。肖云坐在病床边凝视了好一会儿,目光从郑砚之的伤痕一路流连,最后停留在他扎了一两个针孔的手背上。肖云叹息一声,这是郑砚之为汤锐受的罪,虽然其中也有他幕后推动。他知道自己向郑砚之揭示关于汤锐与傅子翎的一切会让郑砚之痛苦,可如果不这么做,郑砚之的心就永远在汤锐那里,他强取豪夺也抢不过。
肖云捧起郑砚之的手,摊开掌心,昔日被玻璃杯刺伤的地方已经痊愈。手掌翻回,肖云的指腹轻轻抹过郑砚之的手背,然后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又一下,眼里、心里都满是疼惜。
“砚之,我知道你恨我,我让你受了很多苦,但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有些话,肖云说不出口,只在心里默道:从今往后我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