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冰冻了周围的气息,甚至连一旁的波尔图都安静下来,收敛了锋利的牙齿,静静等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蒲鲤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像那个噩梦里一般,慌乱的毫无章法。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当年是怎样占了邱家的财产,那些陈年往事,谁是谁非,对如今的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从前的事我不清楚,”她淡淡的说,“那恐怕是上一代的恩怨……现在我们家也得到报应了,如果你还觉得不够……”
“如果我还觉得不够……”邱承彦挑了挑眉,“你该不会是想把你的命给我吧?”
“你把我抓来难道不就是这个意思?”
“你可以这么认为!”邱承彦笑起来,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越来越有趣,他眼中的蒲鲤,像是被困在瓮中待宰的小鱼。他继续试探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把命给我?”
蒲鲤咬紧下唇,心中的悲凉渐渐覆了上来。她脑海中又闪过东方文的身影,前世的朝花烂漫,临风山下的相依相守,忘川之前的生离死别……都一幕幕交织在她眼前。
突然间,她对自己的生命产生了强烈的眷恋。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尽管她很思念双亲,希望与他们在天上团聚,可她现在无论如何,都想坚强的活着……她的心愿还未了,她要找的人还没找到,她不能就这样放弃此生见到他的机会。
她轻轻合上双眸,深吸一口气,“不……我不会把命给你。”
邱承彦吃了一惊,这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傲气的女人,他以为她早已把生死看的比清水还淡泊了。
却没想到,她只是外表看来孤傲高贵,内心里,依然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
他嘴角勾起轻蔑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以为一向敢作敢当的蒲大小姐,会不假思索的把这笔债还上!”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可是邱承彦,我不值得为了这件事,把自己的命赔上!”蒲鲤斜睨他一眼,暗影中的他身形高大,隐隐透着王者之风,她的心里燃起丝丝恐惧,却依然面不改色。
“不值得?”邱承彦有些恼火,“你指的‘不值’,是什么意思?”
“什么都不值……不值我用命去换。”她轻声解释,语气柔弱却是落地有声,“家仇不值,你的报复不值,你父母的命也不值……我的生命很宝贵,我还有没完成的心愿,所以我不可能这个时候遂了你的心意……把命交给你!”
邱承彦怔怔的看着她,心中一团火几乎烧红了他的眼。还从未有谁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尤其是一个卑微的仇家!
“很不错!”他气极,强压怒火,嘴边竟勾出一丝微笑,“既然有这么多的‘不值’,那我倒想看看,这个人……究竟值不值!”
他的目光变的凶狠,好似狩猎之前的野狼,眼中散发着幽幽的光,一跃而起之时,便是咬破对手喉咙的时刻。
他向龙泽飞使了个眼色,龙泽飞面有无奈,还是向身后打了一个响指,两个黑衣人渐渐走进他们的视线,两人之间还夹着一个人,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胖嘟嘟的小脸上还有几道血印。
蒲鲤几乎倒抽了一口凉气,借着幽暗的灯光,她才看清黑衣人扔在地上的那个小孩,正是蒲辉。
“小辉,小辉!”她拼命拍打着那堵透明墙,“咚咚”的声音砸在她的心上,闷闷的感觉。她的手掌拍的通红,蒲辉就近在眼前,她却好似与他相隔天涯两端。
无能为力的感觉,像是天边的乌云笼罩心头。
她的泪涌出来,对邱承彦更添了一层恨意。“邱承彦,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把小辉怎么了?”
蒲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蒲鲤尖叫哭喊,他似乎沉睡了一般,隔绝了与尘世间的一起联系。
“小辉,你睁开眼看看姐姐啊!小辉……”
邱承彦饶有趣味的欣赏着她心急如焚的样子,步子踱的不急不缓,走到蒲辉身前蹲下,轻轻拍拍他的脸。
蒲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盯着邱承彦的动作,却对上了他缓缓而抬的眼神,那种戏谑的似笑非笑,夹带着嘲弄讽刺和对生命的不屑。
“啊,好烫啊!”邱承彦故作惊奇,不紧不慢笑道,“发烧烧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会不会烧成傻子?听说这种被雨淋而引起的高烧,很有可能转变成肺炎,要是没有人医治,不知道会不会……”
“邱承彦!”蒲鲤尖叫起来,泪水如倾盆大雨而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个小人……你别伤害小辉!”
“我就是想告诉你,肺炎要是没有好好医治,很有可能一命呜呼……蒲小姐的命宝贵,还有未了的心愿,不过幸好,蒲家还有其他人可以还了这笔债……”
“邱承彦……”蒲鲤心力交瘁,依着那堵透明墙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无边的绝望像一头猛兽,在黑暗中亮出锋利的尖牙。“邱承彦,你别伤害我弟弟……你要杀就杀我……我们蒲家对不起你们,这笔债我来还……”
她哭的伤心,嘤嘤的哭声断断续续传进他的耳朵里,倒像是首温柔的小夜曲,又如蒙蒙细雨悄悄浸润他的心。
他不禁心头一动,猛然间想起小时候的画面,她每次受了邻居小孩的欺负,总会这么哭着来找他,来向承哥哥告状……她哭起来还是喜欢紧咬着手指,这么多年,这个小动作却像是穿越了时空的精灵,一下子把她和小时候的蒲鲤合而为一……
然而父母的冤屈又如鬼魅般缠绕他心间……他狠狠朝蒲鲤看了一眼,邪恶的微笑又重新浮现在他脸庞。
“呵……现在说的话,总算比刚才好听点!”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伏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她。“其实还债的方式,不只是用命还。”
“你说吧,到底要怎样,你才会满意?”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他低下头,微微一笑,像是撒旦的邪魅,“你想想,要怎样做,我才能满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