俭信慢慢地挑起了水桶,感觉肩上沉甸甸的,压得他一趔趄,险些摔倒,而后脚下拌蒜,身子拧麻花般晃晃悠悠朝前走去。他这副干活的模样实在不雅,逗得蕙兰哑然失笑,慌忙伸手捂住了嘴巴。
俭信挑着水与慧兰返回到柴门前,看到李老汉正在扫院子。这时候,老汉一甩脸,也看到了两个年轻人,停住扫帚说道,“噢,你们回来啦?”
俭信和蕙兰点了点头。
“兰儿,信儿刚来,怎么让他水呢?”老汉缓了一口气说道。
“爹,俺是一弱女子,让他干些活儿,有何不当么?”蕙兰娇嗔地说道。
“女儿,信儿是个读书人,以前没干过力气活儿,要给他一个磨炼的时间,总不可一口吃个胖子哇。”
“大伯,俺……,能行!”俭信虽然挑水很吃力,可还是咬紧了牙关。
早饭毕,蕙兰冲着俭信说:“信儿,咱们今天前晌去砍柴吧?”
俭信点了点头。
须臾,俭信抱着柴刀与蕙兰从家中走了出来,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在了溪畔。
二人顺着溪畔蜿蜒的小径攀上了山崖,看到崖顶上有一片树林,林子里的一棵棵小树约有手腕粗细。这时,俭信走到一棵小树近前,抡起柴刀向树身砍去,耳轮中只听得“嘭”的一声响,柴刀被夹入树身里。俭信抓住刀柄狠劲摇晃了一阵子,也未拔出柴刀。
“让我来!”蕙兰走到近前,探右手握住刀柄微微一用力,已把柴刀从树身中拔出。须臾,蕙兰抡起柴刀,“乒乒乓乓……”一阵猛砍,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气砍倒四、五棵小树。而后又把砍倒的小树修整一番,拢成一捆,她又捡一根长藤揽住柴禾,七折八叠将柴禾困得结结实实。
蕙兰干起活来既轻快又麻利,羡的俭信目瞪口呆,两只手在身上搓着无所适从。
这时,蕙兰拉住信儿的手轻轻一拉,俭信已跌坐在草坪上。她栖身与俭信并排靠在一起,忽而她扬手在俭信的肩头轻轻拍了一掌,秀目含笑道,“俭信,你莫急,打柴挑水也非是一日之功,你只要肯吃苦,一切劳计都会慢慢熟络起来的。”蕙兰正说得起劲时,忽然沉默了下来,她凝眸向远处望去:川地里一块块的金粟,像是一个个的方阵;山下的一片桃林披着绿衣,在绿衣的包裹里,孕育着一颗颗的青果。
“哥哥,咱们在庄里生活,若日无赋捐之苦,年无徭役之忧,永远这样平平静静的生活,那该多幸福呢?!”蕙兰越说心里越欢喜,芙蓉面泛起了童稚的笑靥。
“妹妹所言甚是,你心里畅想的幸福生活,正是世人所向往的生活。”这时,俭信的眼睛里写满了幸福的憧憬。
暑至寒往,岁月如织,一晃三个月过去了。在这段日子里,俭信只是闷声不响地干活,很快学会了很多农活儿。他用辛勤和汗水,打动了李家父女的心。
这一天后晌,蕙兰正坐在炕边,一针一线细细的缝着一件衣衫。忽然觉得屋子里暗了下来,于是抬起头向四周望了一眼。她发现屋子里的光线一阵比一阵暗,眼前的物什都变得模糊了。这时,狂风吹打着窗户啪啪作响。蕙兰慌忙搁下手里的针工,站起身子,伸双手关起了窗户。一霎时,屋子里变得特别闷热,她扬起手撇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在抬首低眉间,蕙兰蓦然想起爹爹和俭信,正在田间干活,若下起大雨,他们二人可咋样回家呀?
想至此处,蕙兰在屋里再也呆不住了,她急忙找出雨具,冲出了屋子。刚走到院子里,已是狂风呼啸,雨点唰唰地落在了地上,蕙兰急忙撑起雨伞,脚下加紧向柴门外走去。
此时,门外已是天昏昏,地暗暗,电光闪烁,雷声隆隆了。狂风像一匹野兽般疯狂地追逐着骤雨,骤雨像一个胆怯的少女,跌跌撞撞地四处躲藏。可是狂风很快追上了骤雨,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啃噬着骤雨纤细的身子,骤雨努力将自己的身子摇摆着,翻卷着,最终被狂风粉碎成一团团的雨雾。蕙兰撑着伞在雨中迤逦而行。这时,扑面而至的雨雾一股股钻进了伞里,蕙兰的整个身子被雨雾包裹了起来,她每向前挪动一步,都被巨大的冷气呛得喘不上气来,无奈只得折回了身子。
不知过去了多久,狂风从这个世界里悄然消逝,只留下漫天的雨雾,在旷野里悠悠地飘荡着,它像一个受伤的少女,隐忍着伤痛向人间飘洒着泪水。蕙兰伫立在门首,两只手紧紧地抠着门框,一双秀目紧盯着门外的雨雾,她眉头微蹙,心里在一遍一遍地祈祷:‘苍天呐!行行好呀!让雨快些停呀,保佑爹爹和信哥哥平安呐……。’
约摸过去了一个时辰,雨终于停了下来。李老汉和信儿趟着河走进了院子里,只见二人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老人的肩头披着信儿的一件衣裳,信儿只穿着一条短裤,他的两条胳膊抱在一起,冷得瑟瑟发抖。
“耶,恁都回来啦?”蕙兰疾步冲到院里,伸手将二人拉进了屋里。在屋里,蕙兰找出一叠衣衫抱在怀里,刚扭转身,就发现信儿一头扑到在地。她惊呼道,“信哥哥,你咋啦?”
李氏父女忙将信儿搀扶到床上,给他更换了干衣。此时,信儿两眼紧闭,面色通红,“哧呼,哧呼”喘着粗气。李老汉更衣后,坐在了床边。他仔细端详了一阵信儿的起色,而后探右手搭在了信儿的脉门上。
“爹,信哥哥,这是啥病呐?”蕙兰急切地问道。。
“夹气伤寒。”李老汉号把脉说道。
“那严重不?”蕙兰又问道。
“很难说,”李老汉沉吟了一阵,道,“医书上讲,‘气舒则百药灌,气阻则百药疲’,要看信儿的气脉才可定言。他若气脉顺行,佐以药疗,月余即可痊愈。他若气脉逆行,那性命堪忧了。”
“爹,您快想想办法,救他一命吧。”慧兰抓住父亲的手,使劲摇晃了起来。
“女儿,莫急,待爹爹配些药来。”李老汉说完话,起身向内室走去。
话说信儿的体内有冷热两气乱窜,先从手足窜至腑脏,而后两气在脏腑相撞造成气脉逆行,迫使全身真气散尽。信儿由于体内气脉逆行,被折磨的形沉身倦气息恹恹了。
慧兰端坐在床边,凝视着昏睡中的信哥哥,脸上现出焦虑之色。
一个时辰后,信儿在昏睡中突然喊道:“冷,身上好冷啊!”蕙兰听得信哥哥喊冷,随手扯过一条被子,盖在信儿身上。“热,好热啊!”蕙兰刚给信儿盖好被子,信儿又喊起热来。她忙把被子撩开,又给信哥哥盖上了一条单子。
信儿一直喊冷呼热的折腾了大半日,才又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