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进来前,我曾向管家打听了,那同济堂的大夫说,二小姐药包中的药物并非冥落散。”
大管家话毕,更是风轻云淡的扫顾相一眼,似是在嘲笑他的紧张一般。
顾相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愈发恼怒了。他瞪着大管家,道:“那你也不应这般私做主张”
“我跟在相爷身边也有些时日了,最是知晓相爷的心思。相爷以为这药包中当真有鬼,为着保护二小姐,定不会将这药包交与大夫。只这般寥寥处置了,旁人便愈发会怀疑二小姐。”大管家从怀中掏出药包,放到桌案上,方继续道:“何不干脆一些,若是相爷的猜测出了错,岂不白白叫二小姐蒙受了冤屈”
顾相本还有七分火气,如今却只被磨成三分。无奈摆摆手,顾相示意方才进来的小厮出去,又转身对着管家道:“你去与夫人说,此事确是本相冤枉了欢儿。”
管家与小厮应声退下,顾相方看向大管家,道:“此番回府,你可还要走”
“许是会在府上住些时日,听闻如今正是白姨娘掌家,我正好能派上些用场。”大管家答道。
“好了,你也下去罢,若是要帮白氏,亦不过太过张扬,省得旁人还当你又什么旁的心思。”
此言虽是嘱托,却更是警告。
大管家知晓顾相心中那点子心思,面上神色未变,道:“相爷知晓我的心思,帮白姨娘一把不过是看着三小姐的面儿上。”
他对白姨娘断无旁的心思。
顾相点点头,伸手将大管家放在桌案上的药包,半晌不语。
大管家看他一眼,悄然退下。
顾念卿费了好一番心思,方将玉玲脸上的伤疤去除干净,再从别处植皮铺上,与完好时无异。
玉玲知晓顾念卿是个有能耐的,直至顾念卿收回刀子,净了手,她方回过神来。
“大”
“莫要说话。”顾念卿指指的脸,低声道:“这几日你便在房中歇着,吃些清淡的食物,莫要碰水。”
玉玲点点头。
顾念卿在她的小脸上缠上纱布,密密的只留着一双眸子仍在外头。
“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脸磕着了。每日睡前换一边纱布,将药膏涂好,莫要感染了。”顾念卿将窗户打开,小心的朝外头看一眼,见四下无人,方转头与玉玲道:“大管家回来了,你小心着些。”
凉风将房中的血腥味冲散,玉玲点点头,示意她知晓。
顾念卿利落的将东西收拾好,方揣在怀里,趁着正无人察觉,赶忙出了玉玲的房间。
罗氏知晓大管家为替顾念珠出气,却是阴差阳错洗清了顾念欢的冤屈后,只神色淡淡的修剪着丫鬟今日清晨采回来的娇花,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
白氏与顾念卿,还真当她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不成。
将剪子放下,罗氏回头望一眼沉沉安睡的顾念欢,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喃:“宁为富贵妾不为寒门妻,若是当真抓住了太子殿下的心,还能担忧刘若珊不成”
顾念卿回到院中,方从盼归口中得知,大管家原是为着替顾念珠出气,却不想竟是还了顾念欢清白。
因着方才太过专注,方一回到院中,顾念卿便急不可耐的将身上的衣裳换了,只着一身暗纹白色寝衣,双眸微闭,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却是在听盼归低声禀报最新消息。
顾念卿有些疲倦,声音中亦带上一丝慵懒:“大管家与顾念珠亲近”
她想了想,似乎当真是如此。
幼时她被娘亲教养得极好,虽说年幼却颇有大家风范,更是端庄大气,只却是少了些女儿家的天真浪漫。
顾念欢被罗氏拘在院中,更是极少在人前露面,便是出来了,亦只端着自己温婉的姿态,看似叫人欢喜,实则到底年幼,总有些另类。
唯独顾念珠,许是当时白姨娘仍只记得安安分分过日子,却是不曾严拘着顾念珠,倒是府中最是活泼的小姑娘。
大管家最喜欢的,便是与顾念珠在院中嬉闹,似乎很是喜爱这小姑娘一般。
“不对劲儿。”顾念卿闭着双眸,道:“此事太过怪异,既是为顾念珠出气,这找茬的法子亦太过冒险了才是。”
大管家并不知晓那药包是否当真如传言一般,便是冥落散这等剧毒。若是当真要确保万无一失,便唯有将药包调包一条路可走。
可大管家明知冒险,却又不曾将药包调包,着实太过怪异不,他确实调包了。
顾念卿忽的睁开双眸,她的嗅觉从未出错,那日被她拿走的药包,分明便是冥落散。
大管家查出来的却不过是寻常药物,这其中定是做了手脚。
打着替顾念珠出气的幌子,却是在做维护顾念欢的事儿,这大管家倒是不简单。
“大管家呵呵。”顾念卿重新闭上双眸,先前的疑惑自是不见了踪影,心中清明:“罗氏尚未被提为继室时,应是住在白姨娘隔壁的院子。我说得可对”
“正是如此。”盼归单手托着下巴,眨眨眼,道。
“这大管家倒是有意思,只怕这些年的心思可都不在顾念珠身上,而在隔壁的人儿。”顾念卿迷迷糊糊道。
大管家与罗氏究竟有何关联,竟是不惜从祖宅赶回燕京,为的却是替顾念欢做主。
旁人只当他是真真怜惜顾念珠年纪轻轻便没了性命,他却是打着顾念珠的幌子,替顾念欢办事儿。
若是猜的不错,想必是罗氏将人请回来的才是。当初顾相费尽了心思,大管家却说自己喜静,想必便是为着罗氏着想。
毕竟有一个大管家在,旁人如何会听罗氏的吩咐。
“奴婢听闻大管家欲帮白姨娘一同掌家,这其中定然不会如外头传言那般,大管家能这般好心,该叫白姨娘小心着些才是。”盼归替顾念卿披上褥子,绝色女子已然安睡。
从一旁搬过小凳子,盼归坐在上头,手中捏着绣花针,细细的在斗篷上绣上红梅。
眼下已快近冬,可不能叫自家小姐再如往年一般寒酸了。
慕容离昨日进宫,拐着弯与太后提了凌璟一事。本是为慕容离欣喜的太后娘娘,得知燕帝竟是背着她对凌都出手,心中气恼至极。
将慕容离强行送出宫外,太后便气势汹汹的前往御书房问罪了。
哪儿知燕帝竟是不在御书房中,却是在皇后寝宫中,商议太子大婚事宜。
太后一个气恼,竟是病倒了。慕容离知晓此事后,便急急的进了宫。
皇后一早便已到了永寿宫中,只太后知晓,燕帝会做出这等糊涂事儿,定与皇后的枕边风脱不了关系,自是不愿见她。
皇后一身华贵凤袍,头上发髻严谨的挽起,凤凰模样的步摇华贵异常,更是衬得她端庄大气。逶迤的裙摆得体的绵延在身后,皇后下巴扬起,动也不动的候在外头。
“皇后娘娘。”年老的嬷嬷双眸深邃,布满褶子的脸上带着一丝得体的笑意,既不叫人觉得生疏,却又并未有多亲近。
皇后动动脖子,温声道:“母后还是不愿见本宫”
老嬷嬷福福身,声音中带着一丝歉意:“太后娘娘昨夜一夜未睡,今晨方才躺下,皇后娘娘请回罢。”
皇后脸色微变,却是嘲讽不已。她抿了抿唇,今日清晨方抹上的口脂清香甜腻。
若当真如老嬷嬷所言,太后是方才歇下,那为何她在外头侯了这般久,却始终是无人见她。
“本宫心中知晓,母后定是气恼了。”皇后亦难免变了声调,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道:“只太子好不容易方定下婚事来,这其中有多艰难,想必母后亦是知晓的。本宫这般迫不及待,不正是为着皇室能快些开枝散叶么”
老嬷嬷仍是淡笑着站在跟前,不置可否的听着皇后低声解释。
只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若当真要说婚事难定的,应是离王殿下才是。
太子殿下气宇轩昂,又是燕国的储君,说不得未来的皇帝便是他了。只此人又是个没脑的,先前与顾相嫡长女的婚事好好儿的,却偏生被他退了。
如今不过是,瞧上了刘尚书的女儿,便这般急不可耐的将人娶进门来,倒是不见皇后多花一分心思在离王殿下身上。
皇后心中不大舒坦,她已在此处站了许久,早便腰酸背痛了。只太后不见她,她亦是不敢歇着。太后素来不喜她,若是她再出了错,岂不落了把柄。
微微挪动了一番腿脚,皇后忍下不适,笑道:“还是劳烦嬷嬷与母后说一声,本宫知晓自己错了,今日正是来认错的。”
虽语气陈恳,却到底没有多少真心。
一旁的大宫女极有眼色的上前,塞给老嬷嬷一个荷包,里头沉甸甸的,应是有不少赏银。
老嬷嬷垂下眉来,将荷包收好,道:“既然皇后娘娘这般有心,奴婢自然乐得为娘娘跑腿。”
老嬷嬷福福身,转身走进太后的寝宫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