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孤是……”
刀起刀落，将慕皓天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永远的阻断。
“你不是。”容瑄面上尽是沉着之色，道：“太子殿下，早便死了，便是在两年前。你面目不明，不过是一个探子罢了！”
慕皓天不甘心的瞪圆了双眸，直勾勾的看着顾念卿，嘴巴微微的动了动，鲜血喷涌而出，他动了动手指头，无力的闭上双眸。
“走吧……”顾念卿道。
这是一个不错的了结，燕国的太子早便死了，眼前这人，不过是一个身份不明的探子罢了。世上再无燕太子，再也没有……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往外跑。
待到出了城门后，百姓们开始朝着家的方向跑。
燕凌两国的将士们，很快便要攻到边城了，城中的百姓亦是仓皇逃命。
自古以来，无论是发生什么，受苦受难的，终究是百姓。
顾念卿无力的趴在容瑄的背上，眯着双眸看到秦栎风去而复返。
容瑄一行人有些慌乱，只片刻后却是冷静了下来，一行人护着百姓们逃走，余下的人皆是围在了她的身侧，形成一个屏障。
“一个也别想逃！”
秦栎风冷笑，手中的长剑将挡在前头的暗卫砍伤。鲜血飞溅，顾念卿只觉恶心得厉害，只此时她却是不能给容瑄造成任何的困扰。
兵荒马乱，比起上回从江南回燕京之时遇到的刺杀，她竟是无比的冷静。
如今她是强弩之末，容瑄几人虽是将她紧紧的护在里头，只从容瑄慌忙左闪右避的动作来看，他们是撑不了多久了。
“放我下来……”顾念卿按着自己的肚子，强硬道。
容瑄背着她，躲开了一人的长剑，喘着气道：“王妃身体不适，属下不能抛下王妃。”
但他心中亦是知晓，再如此下去，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放我下来。”顾念卿道，同时将容瑄腰际的匕首取出，丢了刀鞘，横在自己的眼前：“如若不然，我们都要死！”
容瑄咬咬牙，踉跄了一下，终是寻了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将顾念卿放了下来。
四周皆是逃亡的百姓，顾念卿分不清他们是燕国人，还是秦国人。只此时在死神跟前，只怕早便没了国度了。
顾念卿注意到，秦栎风的目标不仅仅是自己，更是四周的百姓。他们遇到一个人，便杀一人。无论那人是不是燕国人，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宝宝，你要乖，娘亲会带着你，回到你爹身边的。”
顾念卿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与容瑄并肩而战，一同与冲过来的秦人颤抖。
阵阵血腥味，几欲要将她熏得吐出来，她却是紧咬牙关，不顾一切的将手中的匕首，刺向冲向自己的人。
一个，两个，三个……
数不清的人在她与容瑄的跟前倒下，一张小脸上，早便沾满了鲜血，亦是见一张本是倾国倾城的小脸给涂花。
她竟是不觉得害怕，肚子里的孩子仿佛知晓此时情况危急一般，竟也不曾有任何不好的反应。
顾念卿一行人，一面儿杀敌，一面儿往后退，直至身后是万丈深渊，方是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们面对的是秦栎风所有的人马，秦栎风目光冰冷，如毒蛇一般紧盯着她。
“顾念卿，是时候结束一切了。”秦栎风举起了手中的长剑，骏马越过众人，直直的朝着顾念卿而去。
顾念卿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几欲是接近尖锐一般，叫道：“慢着，你不想知道，顾念欢去哪儿了？”
秦栎风勒马，停在顾念卿的跟前，居高临下，道：“她死了，便是被你害死的！”
秦栎风心中清楚得很，假冒的李远定是慕容离的人。至于慕容离的人，为何会在他的府邸中，无疑与顾念卿有很大的关联。
顾念卿深吸了一口气，肚子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她苦战了许久，便是肚子里的孩子再懂事儿，亦是要撑不住了。
只是，她坚信，慕容离定是会来救她的。
她不能放弃任何的一线生机！
“不，她没死！”顾念卿笃定不已，道：“她没死，她只是昏迷了，是李远将她给带走了。你若是想再见着她，不若咱们做一个交换如何？”
顾念卿能从秦栎风的眼中看出，他待顾念欢，并非是没有感情的。
感情，素来是最好的利刃。
秦栎风冷冷道：“如何交换？”
“放我们走，我便将顾念欢还给你。怎么样，这交易你不算是亏了。带着顾念欢，回到你的秦国皇城中去，没了十三，无人会是你们的阻碍。”
“呵！”秦栎风冷冷的勾了勾嘴唇，一双锐利的眸子中满是嘲讽。他仰头笑了一声，嗤道：“回到皇城？孤以什么身份回去？一个害得秦国险些便要灭国的罪人？顾念卿，你当孤是傻子吗？”
顾念卿嘴唇发紫，垂在身侧的双手已是握紧了自己的裙摆。只她仍是挺直了腰杆，气势却是半点儿都不比秦栎风弱。
“秦太子，若是你答应放了我们，燕凌两国可以撤兵！”容瑄道。
“便是撤兵又如何？”秦栎风不屑至极，道：“孤本想着，将燕国与凌国攻下来，孤便是这天下的霸主了。你们，你们毁了孤的一切。你们以为孤不知晓？便是当真放了你们，你们亦是不会放过孤的！”
“何况……”他顿了顿，冷笑：“方才孤已是看清楚了，那冒牌货已是背着欢儿的尸体逃走了！”
李远并未与顾念卿几人一同，而是跟在了百姓的后头。
“不，顾念欢没死。秦栎风，你要相信我，以我的医术，便是顾念欢只剩下一口气，我亦是能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顾念欢。燕国与凌国可以撤兵，从今以后咱们谁也别招惹谁。”顾念卿道。
“若是孤不答应呢？”
秦栎风驱马上前一步，容瑄护着顾念卿往后退了一步。断崖上的石头被二人踢落下去，久久没有回声。
素日里冷静的容瑄，亦不免有些心惊。他极力的想要自己沉下心来，只待到见着顾念卿身后小腿上的血迹上，却是怎么都无法平静了。
这，这不是方才那些人的鲜血，是……顾念卿的鲜血！
那女子双手已是揪紧了裙摆，只仍是不住的颤抖。容瑄迟疑了片刻，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手背，竟是一片冰冷。
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冒下来，旭日东升，容瑄却是没有半点儿欣喜。
依着他们原本的计划，此时他们应是回到燕国的边城了。只何人能料到，秦栎风竟敢弃秦国的军营于不顾，只为着能拖几个垫背的一同去死！
他疯了！
“顾念卿，孤知晓孤是回不去了，但孤便是死，亦不会放过你的。孤要带着你一起去死，让慕容离悔恨终生。孤要带着你，去向欢儿赔罪！”
秦栎风扯了扯嘴角，手中的长剑高高举起。
越过他的肩膀，顾念卿看到，慕容离正满面焦急的往她的方向敢。
接下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顾念卿却是不知晓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往后倒，秦栎风的骏马掉落到深渊中。她眨眨眼，一串眼泪从眼角滴落下来，她用尽力气，将容瑄推开。
“不，卿卿——”
慕容离冲到崖边，纵身一跃，却是被容留与容情紧紧抓住。
他只能看到，他最爱的女子，在层层迷雾的上头，对着他笑了笑。
燕国，边城。
“凉，凉，凉！”
本是在沉睡的娇娇，忽然睁开了双眼。
小人儿手忙脚乱的从床榻上爬起来，便是衣裳都来不及穿，跳到地上便往外跑。
白念晨被惊醒，连忙将已是跑到了床榻边的娇娇给拽回来。
“坏，坏人，娘！”
娇娇着急不已，偏生她会说的话并不多，只得胡乱的比划着。
“凉，坏人，跳。锅，救，凉！”
娘被坏人害得跳下了断崖，哥哥快去救娘！
白念晨能听明白，娇娇说的是什么，只瞥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正巧能看到东升的旭日。依着原本的计划，姐姐今日应是能回来了。
他只当娇娇是做恶梦了，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娇娇乖，娘很快便能回来了。”
“不，不，凉！”娇娇的哭声很是悲伤，仿佛即将要失去一个十分重要的人一般。
她抹了一把眼泪，扯开嗓子开始嚎：“凉，掉了！”
“那舅舅和娇娇去将你娘给捡回来，掉了咱们就捡回来好不好？”
“不，不，不是！”娇娇连连摇头，不大利索道：“崖，掉、崖！”
不是能捡回来的，是掉在山崖底下。
孩子的哭声很是凄惨，本是在沉睡的赵琦赶过来，便见着娇娇正一个劲儿的拽着白念晨往外走。
“锅，救，救！”
“这是要去哪儿？”赵琦挠了挠后脑勺，问道。
娇娇哭得更大声了。
一张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小巧的鼻子通红通红的。她嚎了一声，大叫：“凉，凉，救，救！”
“嘿，她会说‘舅舅’了！”赵琦万般惊喜。
白念晨扫了他一眼，赵琦连忙捂着嘴巴连连摇头。
情况不大对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