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抽了抽鼻子,鸡丝凉面特有的酸辣味在空气中溢散开来,闻得他都有些饿了。只是,探头一看。
“怎么只有一份?”
付公公额间滑下一滴冷汗,忙道:“这是宁良媛特意叮嘱奴才给太子殿下做的!四皇子若是喜欢,奴才这就回去做了呈上来!”他又不会未卜先知,哪知道,这里还有这么几个主子在啊!
九皇子抱着太子的腿就往上边爬,一边爬一边叫道:“太子哥哥,好吃的,有好吃的!小九肚肚饿了!”
太子一伸手就把九皇子牢牢地抱在了怀里,吩咐付恒:“再去做四份上来!”
付恒如蒙大赦,连忙应了退了出去。
抱住蠢蠢欲动想往食盒里伸爪子的九皇子,太子和颜悦色道:“小九若是饿了,便先进些点心吧!”
许久立马有眼色的端了两碟点心上来,宫里膳食只有早晚两顿。余下时间,若是饿了,有身份的主子自然能让膳房做菜,但是更多的却是吃点心,因而太子书房点心却是不缺的。
九皇子睁着大眼睛看他,道:“可是,小九想吃鸡丝凉面!”对吃的,他听得特别清楚。
“八哥也想吃!”说着,他还不忘拉上八皇子,找同盟。
八皇子迷迷茫茫的看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老老实实奶声奶气的道:“小八不饿,小八刚刚吃了点心了!”
八皇子睁着眼睛瞪他,噘着嘴不开心。
太子捏着小九的胖爪子,这小九被容妃养得白白胖胖的,一双手软绵绵的,手上一个个婴儿特有的福窝窝。
珍珠的手倒是与他的有几分像!
思绪突然飘到珍珠身上,太子回过神,道:“小九别急,三哥让底下人去做了,很快就做好了。现在这里只有一份,如果小九吃的话,大家都只能看着小九吃了。这样的话,你四哥五哥八哥看着都会馋嘴的。”
四皇子连忙摆手,道:“我才不会了,三哥你别污蔑我!”
太子抬眼目光漫不经心从他身上扫过,四皇子身子顿时一紧,瞬间改口,道:“是啊,小九,就你一个人吃,让四哥就这么看着,四哥可是会嘴馋的!”
太子二哥,分明就是不想让小九吃他的凉面。不,应该说是那位宁良媛特意让人为他送的凉面。这宁良媛莫不是容颜如九天仙子下凡,竟然勾得太子二哥如此惦记?连对方送来的吃食,也舍不得让他人吃了。
小九是个好孩子,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点头道:“那小九等大家一起吃!”
太子赞赏的看着他,深知一个棍一颗甜枣的道理,摸了摸他的头,拿了一块点心用手帕抱着给他吃,道:“小九真是个好孩子!”
在九皇子心里,太子哥哥无所不能,太子哥哥是最厉害的。因而听到他称赞自己,立马就开心了,大声的重复道:“小九是最好的孩子,听太子哥哥的话!”
八皇子也睁着乌漆漆的眼睛,小声的跟着说道:“小八,也会听太子哥哥的话的。”
五皇子有些羡慕的看着两个人,他也想这么亲近太子哥哥,只是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该稳重些,不应该学孩子撒娇了。
四皇子心里啧啧称奇,分明他家太子二哥一副不近人情,冷冷淡淡的模样,为什么小孩子看着就喜欢他?咳,他已经选择性遗忘了小时候自己也是偷摸摸的跟在太子身后,恨不得和太子哥哥一起玩耍的从前了。
付恒很快的将四碗鸡丝凉面做了端了上来,太子让屋里伺候的小太监赵圆带着人抬了三个小桌子小椅子进来,这是他让底下的人特意打出来,五、八、九皇子坐在上边刚刚好。
四皇子叹道:“太子哥哥可真是厚此薄彼了!”同样都是兄弟,就把他抛在一边了。
太子扶额,他觉得最近几个兄弟都很不正常,以前对他分明是避而远之的,怎么如今突然对他如此亲近了?
“你年纪几何了?竟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年纪再大,那也是你弟弟啊,我到你这这么久了,也没见你特意为我打桌子,打椅子的!”说来说去,四皇子就是吃味了。
鸡丝凉面凉面做得极为有嚼劲,太子和四皇子的碗里都放了红艳艳混着牛肉沫做成的辣椒肉酱,拌着面看起来红彤彤的,十分的惹人食欲。
九皇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里边只放了芝麻酱的凉面,凑过去道:“四哥,你的凉面怎么和我不一样啊?”
四皇子看他,突然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做了一副纯良的模样道:“我这可比你那没滋没味的凉面好吃多了,可要尝尝?”
太子还来不及阻止,就见九皇子手快的夹了一根面放在嘴里,然后:“哇!”
一阵足以掀翻太子书房的哭声想起,震耳欲聋,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立刻就冒出了眼泪,九皇子一张脸辣得通红。
“哇哇哇!”
四皇子就站在他身边,终于明白九皇子这混世魔王的称呼怎么来的了。天啦,这哭声,这嗓子,震得他的耳朵都要聋了。
“九皇子!”三个奶娘在一边伺候,急得汗水都冒出来了,分明这书房里摆了冰盆,凉爽如秋。
太子站起身来狠狠的瞪了一眼四皇子,伸手将九皇子抱起来,忙让奶娘取了水来。
“太子······哥哥,难受!小九,难受!”
嘴里火辣辣的,九皇子以前可没尝过辣椒,可不得辣得哭了吗。
连忙让他喝了几杯水,嘴里边火辣辣的感觉才消失,小家伙抱着太子的脖子不放,一双眼含着两包泪,小脸还是红红的,抱着太子就不撒手。
太子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了四皇子一样,四皇子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太子哼笑了一声,四皇子立马改口:“我是故意的!”
太子哄了好久九皇子才破涕为笑,抱着太子的脸亲了一口,笑得甜甜的:“太子哥哥最好了!”
这句话,是几个小家伙最爱提在耳边的,每次听到,太子心里都忍不住一暖。
从他身上跳下来,从四皇子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突然一脚踢在他的腿上。他还是小小一个,哪踢得痛人?
“你!”四皇子瞠目,这小家伙胆子大了!伸手就要去将人抓过来好好教训一顿,却听太子一声冷笑,顿时不敢坐什么了,讪讪的笑了笑,只能恨恨的坐下。
九皇子张着嘴向他做怪脸,一副得意的模样。
几个小家伙在书房玩到夕阳西下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去。太子事务繁忙,只让许久在一旁照看着,他们几个也能自娱自乐。五皇子是你给他一本好书他就能看一天的,□□皇子两人倒是玩在了一起,不过半天的功夫,两人感情已经很好了。
九皇子看着八皇子很羡慕,抱着太子一只腿不放,奶声奶气的道:“太子哥哥,小九也要住在太子哥哥这里!”
太子:“……小九乖,你不回去,容妃娘娘会伤心的。”
容妃娘娘就是自己母妃,这一点九皇子还是知道的。
“……太子哥哥,不要忘了小九才是!小九会一直惦记着太子哥哥的!”泪眼汪汪,抽抽噎噎,若是换了一个美人来说这话,做这垂泪姿态,倒是一副美景,偏偏这是一个小胖墩,这就让人哭笑不得了。
九皇子眼睛里含了两包泪,突然道:“母妃这么对父皇,父皇就会对母妃好。小九这么做,太子哥哥会不会对小九更好!”
太子、一干人等:我们是不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一把捂住九皇子的嘴巴,太子颇有几分一言难尽的感觉,将小胖子塞到奶娘怀里:“送你们九皇子回去吧,记住了,刚才的话,你们什么也没听到!”
“是!”
小胖子被奶娘心急火燎的带回容妃的露华宫,容妃是个大美人,眉若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唇色殷红,着了白底绣金菊的长裙,手挽阮烟罗轻纱,发若鸦羽,一支黑檀木镶雕成玉兰花的水润绿翡翠簪子,白玉发钗,垂下三排白玉圆珠。身子坐在罗汉床上,微微靠着引枕,手里捏了一把绿菊团扇,极致清丽,又极是雍容清贵,一颦一笑皆是风华。
“大姐,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是下边的人阳奉阴违,让八皇子受委屈了!太子,太子还不知道要如何处置我了。”徐昭容坐在她身前的花梨木圆凳上,捏了帕子拭泪,一张艳丽多姿的脸上抹了胭脂涂了大红的口脂,初看仍是极美的,可是细看却能发现她眉目间的憔悴。
容妃捏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神色看不出半分不耐,见着九皇子回来,撑起身子坐起来,声音肉肉的道:“回来了!”
九皇子几步跑过来趴在她的腿上,抱住,大声喊了一声:“母妃!”
容妃捏了捏他的耳朵,九皇子耳朵生得大大的,摸起来也是肉乎乎的人家都说这样的耳朵是很有福气的。
“九皇子回来了啊,我是你晴姨,你还记得吗?”徐昭容脸上带了两分笑,和颜悦色的。
九皇子扭过头看她一眼,然后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大声的道:“你是坏人,你欺负八哥,我不要看见你,你出去!”一边说他还一边捂眼睛。
徐昭容神色一僵,容妃嘴角含笑,抚着他细细软软的头发,淡淡的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她就是欺负八哥,太子哥哥才会生气的,她是坏女人!”
半天时间,他已经把八皇子看成是自己一边的,自然不喜欢欺负他的徐昭容。
“我不管,我不要看见她,我不喜欢这个坏女人!”九皇子撒泼起来,就连容妃也没办法,抚了抚鬓间的碎发,她对徐昭容道:“你先回去吧!”
徐昭容眼里闪过一丝难堪,站起身来福了一礼,甩着帕子匆匆就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她突然转身朝后看了一眼——容妃正抱着九皇子软言说些什么,眉目秀静如画,宛若一朵盛开的绿菊,清雅。
这是她永远也学不来的优雅,刻在了骨子里的!
容妃与徐昭容虽说是姐妹,却是一个嫡一个庶,一个居于四妃之一,一个却只是从二品昭容,而且,这昭容的分位,还是看在容妃的面子给的。
徐昭容看着母子二人,扯了扯唇,转身出去了。
容妃坐直身体淡淡的扫了一眼她离开的背影,按了按嘴角,给身边的宫人使了一个眼色。
*
太子回到绛色院的时候就见珍珠凑在晒得没一丝生气的石榴树那里,正拿着竹制的小水瓢浇水,张嬷嬷在一边指点着她。
“殿下!”院子里的人忙跪下行礼。
听着动静,珍珠扭头看了一眼,伸手朝他摆了摆算是打招呼了,又忧心忡忡的盯着石榴树看。
太子:“……”以前看见他巴巴的就扑过来,现在倒是不客气了。
“怎么了?”
石榴树叶子被晒得没精打采的,上边原来开着的花落了满地,只剩零星几朵还挂在上边。
珍珠忧心忡忡的道:“你看就一天,这叶子都要掉光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太子摸着手上的佛珠,道:“放心吧,你这么关心它,它就不会死的。”
珍珠忍不住笑,转身扑在他身上,带着满身的橘子香。
“你又哄我!”她又不是神仙,好像只要她关心,这石榴树就不会死一样。
太子搂住她柔软的腰肢,看着被风吹又掉了一地的石榴叶子,怕是没两天,这上边的叶子就要掉光了。
“进去吧!”拍了拍她的背,太子说道。
伸手抓住他的大掌与他交握,十指交缠,珍珠笑得眉眼弯弯的。
许久等两个主子进了屋去,连忙将喜乐唤了过来,看着不断掉叶子的石榴树道:“宁良媛一片苦心,这石榴树感怀于心,必定能健健康康的扎根在院子里,你说是吧?”
喜乐:“哈?”
他盯着石榴树看了一眼,突然身体抖了抖,挨着许久小声问:“许公公,您的意思是,这石榴树上有脏东西?”
许久:“……你个蠢笨的家伙!”
他深吸了口气,恨恨的道:“你刚没听太子说吗?这石榴树,不活,也得活!”
喜乐苦着脸,道:“许公公,奴才的确擅长料理花草,可是奴才也没有能力让死的东西又活过来啊!”这个时节又不是种石榴树的好时间,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许久扶额,道:“你就不能脑袋转个弯?这棵不行,换一株便是!反正,怎么也不能让它死了。”
喜乐恍然大悟:“您是让我骗主子!”
许久啐了他一口,道:“什么叫骗?我们这叫为主子分忧!”
喜乐佩服的看着他,怪不得人家能成为太子身边的贴身大太监,而自己却还只是一个小太监。
绛色院门口,一个着了青衣的女人面色苍白的看着太子两人携手进屋的背影,一双手死死的握着。
太子,待人冷淡,她以为,那是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可是原来那只是因为不是他要的那个人而已。
“呀,承徽!你的手!”眉心生了一粒红痣的丫头惊呼,忙抓起她的手看。
五指纤纤,指甲染了粉嫩的蔻丹,修剪得极为好看。此时,手上的长指甲却深深嵌进了她的手心。
“朱砂,如果给你去伺候太子,你可愿意?”女人突然扭头深深的注视自己身边的这个小丫头,目光深沉。
这叫做朱砂的小丫头模样生得实在是好,唇红齿白,柳眉杏眼,唇小小的,笑起来嘴边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让人看着心里就是一甜。最主要的,她眉心生了一枚红痣,让她俏皮可爱之余又多了几分妩媚动人来。
小丫头被吓了一跳,可是想起太子的英俊来,脸忍不住一红,含羞带怯的道:“奴婢是承徽的人,承徽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是肯的!”
女人嘴角翘了翘,默不作声的盯着绛色院,然后捏着绣了红梅的绢帕捂嘴咳了两声。
珍珠和太子进了屋,然后跟着他去了屏风后边伺候他宽衣。
“你别弄了,我自己来吧!”
太子拦了她,自己解了外裳,珍珠连忙把衣服递过去,一双目光在他合拢的衣襟扣不断的扫来扫去的。
“我来帮你穿衣!”
她笑得很好看,一双胖胖的软绵绵的手伸过去帮他整理衣裳,然后……
“别摸了!”按住不断在他胸口摸来摸去的手,太子沉着声音道。
他向前一步,搂住她的腰,垂着头用唇摩挲她雪白的脖子,目光落在昨夜自己留下的痕迹上,不由一沉。
太子压低了声音,珍珠只觉得双腿一软,对这个声音压根没有抵抗力。就像是有人在琴弦上轻轻挑了一下,余音不绝,琴弦仍颤。
眼看气氛逐渐暧昧,太子一双手已经伸到了珍珠的衣襟,就见张嬷嬷大喇喇的跑进来,手里端着茶盏,大声道:“殿下,这是厨房刚做的银耳莲子羹,清热败火的!”
张嬷嬷虽然对珍珠许多事情不会加以插手,但是珍珠心里却还是很怕她。这种感觉,就像对着学堂里的先生一样。
因此,听到她的声音,珍珠心里一急,想也没想,双手就是朝前一推,而后立马就端着端庄的笑容转身,却听身后响起一声巨响——太子猝不及防之下被她被推开,没想到正好把边上的木制镂雕的屏风撞倒了。
……
喜乐几个把推到的屏风重新摆好,被波及到的摔碎了的花瓶也清理干净,换了新的。
珍珠坐在罗汉床上抱着引枕整张脸都埋了进去,露出来的一双耳朵红彤彤的。
“……殿下,良媛,奴婢知道您二人好得跟蜜里调油一样,年轻人,冲动些也没事!”张嬷嬷语气凉凉的,道:“只是,殿下,这段日子,良媛身体怕是不舒服,您就忍忍吧。”
太子还未说话,珍珠就抬起脸来,满头雾水的道:“我没有不舒服啊!”
张嬷嬷瞪了她一眼,道:“您的身体,奴婢最明白!”她目光不着痕迹在珍珠腹部那一圈扫了一眼。
注意到她的目光,太子摸着腕间佛珠的手一顿,瞳孔无意识的收缩。
“……嬷嬷说的是!”他淡淡的道。
珍珠委屈的瘪瘪嘴,敢怒不敢言,等张嬷嬷走了,才屁股一挪一挪的挪到太子身边,小声的道:“我身体才没事了,张嬷嬷就在胡说八道!”
太子盯着她肚子看,珍珠下意识的捂住肚子,不知道想到什么,红着脸道:“最近虽然吃得有点多,可是我肚子只长了一点肉……”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不可闻,一张脸完全垮了下来。
以后,要不要少吃点?她有些纠结!
太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软软的,敛眸道:“你什么样子都好看,我都喜欢!”
珍珠顿时就开心了,刚刚就把鞋袜踢了,赤着脚一下一下的甩着,笑嘻嘻的道:“我也觉得,我怎样都好看!”完全厚脸皮。
说着,她看着自己秀气的脚丫子,又补充了一句:“殿下也是,怎样都好看,怎么样,我都喜欢!”一双眼睛笑起来,眼里像是落满了星光。
第二天珍珠一觉睡起来发现外边阴沉沉的,狂风大作,窗户开着被吹得哗啦啦的响。太子今天休沐,只着了绸制的亵衣坐在床上,头发用玄色的发带系着,手里拿了一本书在看。屋里点了蜡烛,五根牛油大蜡烛,倒是不觉得昏暗。
珍珠脑袋躺在他的腿上,两只手抓着他的衣服,浑身睡得懒洋洋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也不想起。
“什么时辰了?”她眯着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才刚醒了,又觉得困了。
“巳时中了!”太子放下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珍珠的头发打小就是好好养着的,又黑又亮,而且是细细软软的,落在指尖,像是上好的绸缎一样。
“巳时?”珍珠将头埋在被子里,道:“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说着,她又自言自语道:“不过下雨天最适合睡觉了,听着雨声滴答,最好入眠了。”刚进宫学规矩的时候她倒是早起了,如今是越来越懒,越来越堕落了。
这张拔步床很大,珍珠转身在床上滚了一圈,而后又滚回太子的怀里。
“你看的是什么书啊?”
太子道:“徐百洲的山水志!”
珍珠双眼一亮,坐了起来,双手撑着伸头过去看,青丝散下来,丝丝缕缕的落在太子手里。
“我也喜欢看他写的这一本,也不知道苗疆是不是真的像他写的那样,那里的姑娘遇上心仪的男人就会抢上寨去,做压寨相公!”说着她吃吃的笑。
太子伸手,感觉她的头发从掌心划过,忍不住伸手握紧。
“嘶!”猝不及防被抓住头发,珍珠头皮扯得生疼,扭头瞪他:“你扯我头发干嘛!”
太子回过神,神色微僵。
珍珠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脸红红的,歪着头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一双眼亮亮的。
“你亲亲我,亲亲我我就不生气了!”
她总是这样,分明很害羞,可是却很大胆,从来没有掩饰过她对太子的亲近。
太子笑了笑,伸手按住她的头,抬头亲吻她。
两人亲吻的气氛越来越好,身体更是很契合。对于珍珠而言,这是一个她十分喜欢的亲密的动作。唇齿交缠,便让人有一种天长地久,相濡以沫的美好。
“哐啷!”
天气还是有些闷热的,因此并没有关窗,风吹得窗户哐啷作响,外边枝叶繁茂的海棠树树叶吹得哗啦啦的响。
珍珠微微有些喘息,头靠在太子肩头,刚被亲吻过的嘴唇红红的,一张洁白如玉的脸沾染了几分绯红。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虽然她努力保持平静,可是语气中的颤抖还是展现出了她的忐忑。
太子抚着她的背,看着窗外被狂风吹得枝叶乱飞的海棠树,淡淡的道:“好!”
珍珠眼睛有些潮湿,分明知道这个愿望很难实现,她心里还是忍不住一动。
“咕噜噜!”
气氛正好,珍珠肚子突然叫起来。
珍珠:“……”你个不争气的。
太子忍不住笑,道:“我让许久去叫膳,你先去梳洗吧!”
珍珠从他身上下去,然后忍不住:“嘶,痛!”
太子也是头皮一痛,一看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珍珠把两个人的各自一缕头发缠到了一起。
“你真是……”
珍珠尴尬地笑了笑,抿唇道:“有句话不是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码?”
她垂着眼,一双手绞着衣服,有些无措——他们之间,又哪称得上是夫妻呢?
太子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拿被子把她裹起来,然后叫了许久进来。
“殿下!”
“去取把剪子来!”
许久:“……是!”瞥过被裹得只露出一张脸的宁良媛,他心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心满意足。
满头雾水的取来剪子,他就见自家太子爷拿了剪子将他与珍珠缠在一起的头发剪了下来。
珍珠双眼有些发红,拿着断发,心满意足的笑道:“我会好好保存的!”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到了中午,外边便开始闪电打雷了,珍珠趴在窗台上,看着外边的石榴树,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就算石榴树活了,自己也不一定能怀上孩子,可是这好歹也是美好的愿望啊。小时候去庙里,那里的大和尚明明就说自己是个有大大大福气的人!嗯,说不定这石榴树蹭着自己的福气就能活下来了。
一边胡思乱想着,她一边伸手抓着窗外放着的一盆茉莉花,耳边两颗水头透亮浓绿呢绿翡翠耳坠,衬得她肤白如玉,唇红齿白的。
“夏天到了,就该看荷花,吃荷花,吃莲子!”她突然开口,想了想扭头对太子道:“殿下,我们下晌吃荷花粥,荷花饼,清炒白菱,来一桌全荷花宴吧。”
太子坐在书桌后边,头也不抬的道:“随你喜欢,再加一道荷花鸭吧,你不是爱吃肉!”
珍珠不小心捏碎了一朵茉莉花,手上全是茉莉花的味道,她奇怪的道:“我是爱吃肉啊,只是大概是天热了,最近不大爱吃肉了,想吃点清淡的。”说到这她也很郁闷的,明明馋肉馋得不行,可是真吃的时候又没有什么胃口。
嫌手里茉莉香味太浓了,她走到屏风后边净手,闻了闻,刚刚好。
茉莉花的味道很浓,很有侵略性,但是淡淡的却让人觉得很清雅,很舒服。因而下边送来的茉莉花,珍珠都让喜乐把它们放在窗角,这样屋里的味道就不会太浓了。
还没走近,太子就闻到她身上不同于往日橘子香的味道,道:“怎么换熏香了?”
“才没有,刚才不小心把花捏碎了!”
她伸手凑到太子鼻尖:“你闻一闻,是不是很香。”
太子道:“我还是更喜欢你以前的橘子香。”
“我也喜欢!”
“咔嚓!”
一道闪电划过,接下来便是震耳欲聋的霹雳雷声,震得人脑门都在抖。
“殿下!”珍珠眼睛骨碌一转,抖着身体扑到他的身上,怯怯弱弱的道:“我怕!”
太子:“……”眼睛这么亮,难道没人告诉你,撒谎的时候,眼睛不要发光吗?
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太子没说话,只拿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珍珠甜甜的一笑,她喜欢的,就是太子虽然寡言,但是每次都很温柔的待她,让她越陷越深。
“殿下!”
许久突然进来,凝眉道:“八皇子身边的奶娘过来了!”
外边云层压得极低,云块一团一团的卷在一起,乌黑一片,像是一团浓郁的墨汁。电蛇游走,雷声奔腾,这仗势吓得人都不敢出来了。
太子和珍珠两人往八皇子住着的院子而去,奶娘一边与他们说着情况。
“……八皇子缩在床底下就是不出来,奴婢几个怎么哄都哄不出来!”
奶娘脸上的焦急并不作伪,八皇子很好伺候,人很乖巧,你说什么他都会听的,这样的孩子,三个奶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相处下来也有几分情意。
八皇子住的院子很大,一进去左右两边便是两棵大树,院里边繁花似锦,草木葱荣,一片勃勃生机。
“八皇子,太子殿下来了!”
守在屋里的宫人悄无声息的跪下,守在屋里的奶娘见他们进来,面上一喜。
“殿下!”
“八皇子呢?”单手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一边的许久,太子问。
奶娘愁着脸指了床底下,道:“底下了!”
太子走到床边,让人取了烛火过来,弯腰往地下看,果不然见到小小的一团缩在里边。
分明刚才在路上那么着急,一直在担心,到了这里他却十分的冷静,让人抬了椅子上来,慢条斯理的坐下。
他本就是一个至清至疏的人,无论遇上什么事,你都能看见他一脸平静,似是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动容。屋里原本焦急不安的人见着他,顿时就有了主心骨,立马就就冷静下来。
“小八!”他淡淡的叫了一声,分明还是冷冷的声音,却让人焦灼的心情都被抚平了。
“你要知道,只有弱者,才会被外物所影响。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吗?你是皇子,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之一,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你惧怕。”
拨动着腕上的佛珠,他注视着床,似是能看透这床看见里边的人一样。
“这世上,没有谁会好心的一直帮着你,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一直护着你!能让你自己过得更好,最好的,能保护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
他的目光极淡:“小八,我相信,你是个勇敢的孩子!”
他不再说话,只是伸手抚着手上的佛珠,几个奶娘觉得他说话太强硬了,可是却不敢多说什么。
珍珠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这个人太过于清冷,你很难看见他的情绪波动,总让人觉得他有些无情了。可是,珍珠却知道,他的心,很热,只有亲近他的人知道,他这个人有多么的好。
不一会儿,就听见床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见一只没有多少肉的手伸了出来。
“太子哥哥!”
从床底下爬出来,八皇子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扑在太子身上,眼泪鼻涕都往下掉。
“太子哥哥,小八好怕!好怕!”
他还那么小,从来没有谁跟他说过雷电并不可怕,而每次哭闹身边的人不仅不会安慰他,哄他,只会斥责他。久而久之,他已经习惯了雷电来的时候,缩在床底下,捂住耳朵,咬着唇等着雷电过去。
太子还没看过他哭,他虽然一直都是弱弱的模样,但是却一直很坚强,即使到了东宫这个陌生的地方,也是不哭不闹的。
太子看着自己被抹了泪水鼻涕的衣裳,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珍珠看着忍不住发笑,她可是知道,太子可是有些小洁癖的。
八皇子哭累了就抓着太子的衣裳睡着了,这段时间养了些肉的脸哭得红红的。
让奶娘把他抱到床上去睡,太子和珍珠往回走。
外边大雨终于下了下来,噼里啪啦像一颗颗透明的珠子一样落在地上,来得又急又快,溅起一个个水花,很快地上就积了一层雨水。这接连几日的暑气,在这滂沱大雨之中也被浇灭了。
这样大的雨,即使是撑着伞,走出去也免不了被打湿,两人便在抄手游廊避雨,右手边便是东宫里的湖,里边种着莲花,正是盛开的季节,粉的黄的红的开了满池,雨水打在上边,溅起一朵朵水花。
“好漂亮啊!”珍珠坐在长廊的椅子上,伸出手,冰冷的雨水从指尖划过,砸在手上,有些疼。
“小心袖子湿了!”太子坐在她身边,许久早就脱了外裳给他披在椅子上。
珍珠收回手,拿帕子把手上的水迹擦了,伸手揽住太子的手臂,然后与他十指交握,垂着眼看着两人相缠的手,没头没脑的道:“只有我知道殿下那么好!”
外人都道太子冷清,可是只有她知道,他是那么的好!这一点,让她想起来就觉得满足。
雨到了下晌就停了,昨天被晒得没有一丝活气的石榴树终于有几分精神了。雨后的天空湛蓝一片,刚还是大雨的天,这时候却是艳阳高照,烈日当空。
太阳这么一晒,刚落下来的雨水很快就化成了水汽散了,树上知了喧嚣,温度很快就升了起来。
珍珠一热就想吃冰碗,磨得粉碎的冰沙,放上水果,吃起来特别爽快。
因着手里有钱,珍珠这儿的冰是管够的,再加上太子时不时的补贴,其他人还在为接下来的日子节约着用冰的时候,她已经在屋里摆了三个冰盆了。
“良媛这几日,禁冰!”
珍珠想得美,张嬷嬷却是一句话就让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奴婢知道天热,只是女子终究不比男子,这冰,能不吃,就不吃!不然寒了身子,日后会不舒服的,而且对于子嗣,也是有妨碍的。”
珍珠心里痛惜,可是想到孩子,就什么都能忍了。
不就是不吃冰吗?她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