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雨落她们的有心隐瞒,怡芳院倒是一片平静,让想看太子妃作何反应的人们都有些失望。
而朝前更有大臣进言,只道太子为一女子便如此大动干戈,动用私刑,实在是有失德行。
太子着了四爪金龙的朝服,身材挺拔如一株青竹,闻言只是目光淡淡的瞥了过去,那进言的朝臣便觉头皮一紧。
“哼,荒唐!”
太子还未开口,一旁便有人冷哼了一声,众大臣瞧了过去,顿时精神起来——呀,有好戏看了!
那进言的大臣,更是瞬间忍不住觉得头皮发麻——我的祖宗,怎么就忘记了这事的当事人是宁侍郎的小闺女啊。
前边说过,宁侍郎会赚钱,其实与其说他是个读书人,不如说他是一个身有官职的商人。商人最会什么?最会说话啊,死的都能给你说成白的。宁侍郎作为一个极为出色的商人,在口舌之上,更是个中翘楚。
犹记五年前,朝上一位大臣在朝上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回去直接中风躺床上,至今还没醒过来了。如此,可瞧出这宁侍郎的口舌之威。
不过,五年时间太久,很多大臣都已经忘记了那日宁侍郎开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情形了。可是,今天,他们又再次目睹了宁侍郎一嘴战四方的威力,回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一幕。
只见宁侍郎上下嘴唇一掀,他说话语速很快,但是每个字吐得十分清楚,一字一句敲打在你的心头,直接堵得人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哑口无言。
旁边看戏的大臣这么瞧着都觉得这狂风暴雨的,啧啧,真是······爽啊!
要知道,太子品行出色,学富五车,相貌自然不必多说。纵观历史,像他这么出色的太子,也是难寻的,而且他身为皇后嫡长子,乃是正统,因而朝上支持他的大臣很多。
宁侍郎说的,大体上就是:东宫之事,乃是太子家事,太子不过惩治恶奴,又岂能称得上是私刑?又何来的德行有亏?又说,太子膝下空虚,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好消息,又知这孩子母亲险些出事,他又不是泥做的?怎么可能不生气?
宁侍郎开口若悬河,他引经据典,一一道来,其中又明讥暗讽眼前的大臣,侃侃而谈。那正对上宁侍郎的大臣,都没有吐出半个字的机会,一张脸气得通红,伸着手颤抖的指着宁侍郎,眼看着就要被气晕过去。
“行了,朝堂之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龙椅之上,一直不吭声的万历帝终于开口了。
“皇上说的是!”宁侍郎前脚还对和人辩论,后脚拱手朝着上边的万历帝拱手行礼,长袖宽袍,自有一种风流写意的味道,神清气爽的,与一旁气得身体直哆嗦的大臣形成了鲜明对比。
万历帝有些无奈的看着宁侍郎,对这个给他充盈私库的臣子,他还是很看重的。
“太子年纪尚小,爱卿何必苛求于他!”万历帝眯着眼,笑道:“正如宁爱卿所言,动工这事,乃是太子私事,诸位爱卿若闲来无事,可以将目光多多放在国家大事上。”
万历帝这话,就差没直接说这进言的大臣多管闲事,那大臣脸色涨红,以袖掩面,不再敢多说什么。万历帝这明显是站在太子这边的,他若是再开口,那就是吃力不讨好了。
其他大臣心中还有些意犹未尽,这宁侍郎在朝上向来不爱多说什么,他也不是御史台的,有一双巧嘴,却少开口。像他这般,一张嘴可以将人堵得死死得,很多人都觉得,不把他放在御史台可惜了。
不过,今日这一出,更让在场的大臣都表示,若是无事,还是不要去招惹宁侍郎了。人家骂人不带脏字,还引经据典的,直接说得你哑口无言,气上心头,却无法反驳。若没有抗衡他一张嘴的能力,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了。
散了朝,与宁侍郎交好的大臣走在他身边,向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叹道:“五年过去,你这张嘴,还是这么厉害啊。”
宁侍郎年过三十,却仍是一个好看英俊的男人,身上穿戴妥帖,一丝不苟,正如清风朗月一般,完全看不出平日竟是与金银打交道,一身铜臭味的人。换句话说,他的模样,很具有欺骗性。
“这算得了什么?”宁侍郎拍拍纤尘不染的袖口,眯着眼瞧着走在前边刚才进言的那位李大人,翘了翘嘴角。
黄大人瞧着他这模样忍不住抖了抖,道:“你这模样,是又要算计谁了?”据以前的经验,只要这家伙一露出这种人畜无害的笑容,那就是有人要被他算计了,黄大人深有体会。
宁侍郎笑眯眯的道:“我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吗?只是,有人犯我,我必要十倍报复回去!”
哼,敢欺负他闺女,那就要做好被他报复的准备。
黄大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摇了摇头,给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的李大人默哀了一声。谁不知道,这宁大人最是护短不过,睚眦必报啊。
*
珍珠可不知道自家父亲在朝上大发虎威,更不知道整个皇宫因为她掀起的波澜,杖毙九个宫人的事情更是没有一句传入她的耳中。
“我怎么瞧着碧萝今日脸色有些不大好啊?”珍珠有些担心,问碧玉:“你与她同屋,她近来可是身子不大爽利?若是如此,可别让她硬挨着,拿了我的帖子,去请张太医过来给她看看。”
碧玉垂着眉眼道:“良媛心善,只是碧萝不过是夜间踢了被子,有些受凉了,多休息休息便好了。”
那日清音阁,他们绛色院的宫人也没落下,回来他们便吐了。她与碧水二还好,吐过两次,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似乎还没散去,不过她们勉强算是恢复了过来。碧柠,碧柠自来是个闷性子,瞧不出什么来。不过碧萝可没见过这仗势,反应是最为剧烈的,回来吐了一夜,在睡梦中也被噩梦惊醒,抱着她直嚷着害怕,一夜就没入眠。如此,又怎么会有好气色?
珍珠点点头,道:“你与她同屋,就要你多费些心思照看她了。”
碧玉点头,道:“良媛放心吧,奴婢知道的。”
珍珠今日精神倒是好,看外边太阳不算热烈,想起昨日拿回来的桂花,忙让碧水取了过来。
这桂花搁了一天又一夜早就已经蔫了,不过香味却仿佛更浓烈,搁在屋里没一会儿整个屋子都是桂花的香味。
桂花酒需要新鲜的桂花,珍珠瞧着这蔫搭搭的桂花皱了皱眉,让碧玉取了一个干净的白布过来,包着拿出去摊在地上晒着。
“虽然桂花酒是不行了,不过晒干了放香囊里边,也不是不错的!”
珍珠坐了一会儿,突然来了兴致,让张嬷嬷取了自己的库房钥匙来,打开去里边瞧瞧有什么东西。
她进宫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一个盒子,里边装的全是她的金银首饰,另外便是揣了很多银票。不过至今这些东西都没怎么动,还在她的妆奁盒子底下塞着的。她可是太子最宠爱的良媛,底下的人上赶着奉承她都来不及,哪需要她撒金花银的,只要底下吩咐一声她想要什么,其他人立刻就送到她面前了。
也是如此,她带来的东西非但没有少,反而还变多的。太子瞧着什么好的东西,便会记起她来,差人将东西往她这儿送。如今,她的库房里边已经装了一半了,里边的东西拿出去都让人咋舌,因为全是御制的。
打开库房,张嬷嬷率先走了进去,将里边的窗户全都打开,通了风,这才让珍珠进去。
“良媛您屋子那扇屏风也用了些时日了,不如换上这扇大理石紫檀木的屏风?”张嬷嬷指着一个三扇开的大理石屏风建议道。
珍珠摇头,嫌弃这太过笨重了,
“这两个琉璃碗倒是好看!”
珍珠捧着两个琉璃碗赞道,在自己库房里翻检,她却有一种寻找宝物的新鲜感。太子送来的东西,她可没有仔细看过,见好些东西都觉得新鲜。
瞧她这么开心,张嬷嬷将取来的库房的单子收了回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
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门口开口说道。
他回来进屋没见着人,听碧柠说是在库房,这才不紧不慢的过来。
“殿下,您下朝了?”
珍珠走过来,伸出白嫩的胳膊给他看,道:“您送了我好些东西啊,你看,这是我刚翻到的珊瑚手串,这颜色是不是很漂亮?”
太子点点头,见她额上冒汗,抽了帕子给她拭汗,道:“你若是想找什么东西,让底下的人找便是,何必累着你自己?”
珍珠仰着脸对他笑,伸手抓住他的手。
回去路上,珍珠看见院子里的石榴树,一眼望去七八个青皮石榴挂在上边,有的已经带了黄色。
被阳光照得眯起了眼睛,珍珠眼里有光,让她整张脸似乎都亮了起来,她有些开心的道:“没想到竟还能结出果子来,我数了一共有二十八个石榴。等成熟了,给皇后娘娘送两个,陛下送两个,还有小八,九皇子,五皇子,四皇子,大皇子要不要送啊?”
珍珠掰着手指头数着,八皇子肯定是要的,九皇子、五皇子还有四皇子向来和太子玩得好,也是要送的,大皇子,与东宫没什么往来,不过只送其他人不送他,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一共就二十八个石榴,这么送出去,她自己也不剩几个了!
不过太子没说什么,这宫里并不缺这些果子,珍珠只是想与人分享喜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