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娣只是太子的一个良娣,并没有入葬皇陵的资格,在她去世第二天,李夫人求了皇后娘娘,便将她的遗体接了回去,打算将她葬在李家的祖坟。
李柔儿的死亡来得猝不及防,而就算是死,她也没等到她想见的那个男人。
“皇家人,本就无情,她一腔痴情,却是托付错了对象。”
淑妃手扣在白玉栏杆之上,眼睛望着那迎了李柔儿遗体往宫外走的一群人,神色淡漠。
“人生有三苦,求而不得便是一苦。柔儿这辈子做得最大的错事,便是对太子动了情。”
淑妃从一开始就不赞同李柔儿进宫,她的性子太过娇弱,身子又是那般孱弱,进宫就好像是一只兔子入了老虎窝,又哪会有什么好结局?
“娘娘,起风了,我们回吧。”
她身边的大宫女文琴取了繁花穿蝶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看了一眼昏沉的天空,柔声说道。
这天说变就变了,连续阴沉了好几日,今日更是黑云压顶,那云层厚厚的,看起来很低,天色一片昏暗。
冷风阵阵,将树上的枯叶卷起。
淑妃拢了拢披风,转身回她的:“回吧,”
文琴低声问:“娘娘,那紫珠要如何处理?”
淑妃漫不经心的道:“柔儿喜欢她伺候,便让她去陪她吧。”
她能让紫珠去伺候李柔儿,当初对她自然是极为看重的,只是紫珠实在是太让她失望了。
“你去查查,紫珠平日与谁来往亲近。她有没有和东宫哪个女人,走得比较近。”
文琴有些惊讶:“娘娘您是怀疑……”
淑妃冷笑一声,道:“紫珠向来是个妥帖的性子,不然本宫也不会放心把柔儿交给她照顾。”
按她的性子,知道李柔儿敏感的性子,平日只会小心翼翼,不让外边的消息惊扰了她。可是从其他宫人的口供来看,她往常不仅没有这么做,在言语间更是对李柔儿与那宁珍珠之间多有挑拨,还经常会与李柔儿说一些宁珍珠与太子之间的消息。
“识人不清,未想有一日本宫竟然会栽在一个小宫女身上。”
她轻轻的笑,道:“本宫倒是要瞧瞧,是谁在紫珠后边出谋划策,竟然让本宫也栽了一个跟头。”
而且,这还是一个大跟头。她心里再是对李柔儿没有多少感情,可是那也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妹子。那后边的人,她是决计不可能放过的。
只是,不待处理紫珠,便已经得到她死去的消息。她死得极为的安静,外边守门的小太监一丁点的动静都没听到,等到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已经冷了。缩在角落里,脸上的表情很是安详。
畅宁院。
“承徽,这是膳房送来的石榴。”
朱砂将刚送来的石榴放在盘子里端了上来,忍不住气道:“尚食局的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送上来的石榴不仅小,还有好几个都是坏的,简直欺人太甚。”
赵承徽正捏着白菊,将花瓣扯下放在茶杯里,打算泡菊花茶喝,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宫里的人,看菜下碟,你莫不是不清楚这一点?”
朱砂道:“奴婢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气不过而已。”
“冷静。”
赵承徽眉目间仍是掩盖不住的病弱之气,受到这样的待遇她的眼里很是平静,道:“朱砂,你要明白,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要急。”
她伸手拿了一个石榴放在手里,道:“有句话叫风水轮流转,等日后你得到了太子的宠爱,那便是他们巴着过来讨好你了。”
朱砂脸一红,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对了承徽,奴婢听说,紫珠……死了。”
她咬着牙有些紧张的道:“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赵承徽微微一笑,道:“不会的,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的。”
说着,她看向窗外。
“呀,下雨了。”
不自觉的摩挲着手里的石榴,她几近于喃喃的道:“看着吧,欠我的东西,我都会一一讨回来的。”
*
这雨势绵绵不绝,一连着就下了好几天,被雨水冲刷,树上的枯叶掉了大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颇有顽强精神的几片残叶。而温度,也随着这场雨骤然降了下来。宫里的人都褪下了单薄的夏衫,换上了秋裳。
昨夜雨下到半夜就停了,不过第二日天气微明,天边又开始飘起雨来。细雨成帘,云层是连续了好几日的昏暗,连带着整个天地似乎都蒙了一层灰。
珍珠穿了一件绿柳色的袄裙,一张脸被养得粉嫩嫩的,双眼明亮,正应了那句“明眸皓齿”,十分的好看。
她肚子里的孩子四个月了,腹部微微鼓起,近来更嗜睡了,有的时候一觉起来太子都下朝归来了,刚好二人可以一起用午膳。
付恒知道她最近嘴馋爱吃,每天使了劲的琢磨吃食往她这送。没过几天,珍珠眼见又圆了一圈,皮肤水嫩,吹弹可破,像是刚破了皮的鸡蛋一样,只是可惜的是就是圆了一点。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珍珠泄气的得出一个自己又胖了的结论。
张嬷嬷取了白玉梳子给她梳头,一眼便瞧出了她的想法。
少女爱俏,这是理所当然的,而宫里的女人更是对自己的容貌相当在乎。
珍珠一张圆脸生得十分讨喜,而且因为她眼睛又黑又亮,像两颗打了霜的黑葡萄一样,十分的有灵气。再加上她一身肌肤,生得白,就更给她加了分。
张嬷嬷劝她,道:“您如今肚子里还有小皇孙了,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当然吃得多。奴婢瞧良媛您如今就很好,最主要是太子爷喜欢不是?”
珍珠一想,觉得很有道理。她不是个喜欢委屈自己的人,人生在世,总要舒舒服服的过日子,要是违着自己的心意过一辈子,那实在是太辛苦了。
不过,人生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以后,我努力,少吃一点吧。”
付恒的手艺越来越好,端上来的吃食都十分的合她的胃口,她也舍不得拒绝,只能努力让自己少吃一点。要是太胖了,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不过,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忍受住美食的诱惑,因而她的语气带了两分心虚。
张嬷嬷笑笑,道:“良媛您可以少食多餐,不然出去多走走,自然就瘦下来了。”
这宫里的日子实在是寂寞,珍珠也没有什么交好的人,平日便自个儿寻着事儿做。张嬷嬷见了,也觉得心疼。
珍珠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问:“我有几日没去椒兰宫了?”
说起来,宫里她熟悉的人除了太子,便是皇后还有繁昌公主了。不过这几日下雨,她也没怎么去了。
“已有十日了。”
张嬷嬷记得很清楚。
珍珠点头,待吃了早膳,见外边雨下得小了,便道:“反正无事,我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张嬷嬷看她闲得发慌,每日无聊到去逗弄瓷盆里的鲤鱼,害得两尾鲤鱼连东西都吃不下了,现在都瘦了一圈了,只是……
“天湿路滑的,良媛您出去若是摔着了怎么办?”
珍珠顿时又泄了气,她如今可不比往昔,自然要多小心谨慎才是,想了想转身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书房进去便是一扇喜上眉梢的屏风,很好的隔绝了外边的目光,左手边被布置成书房,右手边却是摆了一张美人榻,摆着锦被,平日歇息用的。
练了几页大字,珍珠觉得手有些酸,碧玉便过来给她揉着手腕。
“以前每日写一百张大字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倒是越来越娇气了。”
自打进了宫之后,除了不能自由的随意乱跑,她的日子过得实在是不差。太子宠着她,底下人更是奉承着她,好吃好喝的,从她胖了一圈的体型就可以看出来生活得有多恣意了。就连原本手上因为练字而产生的一层薄薄的茧子都变得柔软起来,以前太子还让她每日练十张大字,可是等她有喜,太子待她纵容更比以前,只让她生活得越来越颓废了。
“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
挥手让碧玉下去,珍珠另铺了一张纸继续练字。
张嬷嬷捧了热乎乎的牛乳上来,看她写得认真,笑道:“良媛先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吧。”
珍珠笑了笑,搁了笔接过碧玉绞好的热帕子擦了擦手,这才端起牛乳开始喝。
牛乳这东西,起初吃的时候觉得味道太腥,不过吃习惯了,却觉得味道不错。
看了一眼漏壶,道:“快到午膳的时辰了,殿下也该回来了,让喜食和喜乐去提膳吧。”
珍珠又吃午膳的习惯,还和早膳和晚膳一般定了叫膳的时间。
喝了牛乳,珍珠让碧水把太子留在这平日换洗的长服拿了出来,搁在熏笼上给他细细的熏了一遍。
这几天连续不断的下雨,空气里都有些潮湿了,就连衣服似乎都染了湿气。每日要穿的衣裳,都要再次熏上一遍。
“良媛,这,这事就让奴婢来做吧。”
碧萝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巴巴地望着她:“您身份尊贵,哪能做这些事呢?”
珍珠将熏笼上的衣袍翻了一面,头也不回的道:“我平时无事,总要让我找些事情做啊。”
吃吃喝喝的日子虽然悠闲舒服,但是也要找些其他的乐趣。
其实她更喜欢自己下厨做东西吃!
不过绛色院没有小厨房,目前来说,这个爱好,那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