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那日到底弹的是什么曲子,珍珠不清楚,身边的人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曲子,珍珠心里好奇却无可奈何。
而太子是个疏淡认真的性子,既说了要教珍珠琴艺,是真的拿起了先生的态度,每日都会拿出一个时辰来教她。
如此珍珠每日的时间倒是占得满满的,早起吃了早膳便练字,练了百页大字,吃过午膳便午休。午时这时候,太子一般都会回来与她一道进膳。
等午休过后醒来便开始练琴,她练琴的时候,太子便会拿了奏折在那看。两人同居一室,各做各的事情,却是气氛温馨。
这日太子中午没回来,晚上珍珠抱着他的枕头睡着了也没见着他的影子,若不是第二天碧玉几人与她说,她还以为太子从来没回来过。
碧玉给她梳着头,挽了一个坠马髻,鬓间戴了一朵珍珠珠花,珠花底下串了三串粉色珍珠,耳间则坠了一对翡翠滴珠的耳坠子。
“奴婢听说是朝上出了事,太子爷这段时间怕是极忙了。”
碧玉一边取了八宝嵌宝璎珞项圈给她戴上,一边与她说话。
珍珠抚着手上的赤金镂空镯子,也没过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直是这样,不会保持太高的好奇心。
碧玉又笑道:“昨夜殿下回来都已经半夜了,后院都已经落了钥。这么大晚上的,殿下还往您这儿来,您这可是头一份。”
东宫有前院后院之分,前院是太子的地方,而后院便是珍珠等女眷的住处。这前后两院,平日到了时辰便会落钥,后院的人,没有东宫的对牌,是出不去的。而外院的人,也难以进来。
太子大半夜的还从前院过来,这份心意,正如碧玉所说的,实在是难得。
“今天去皇后娘娘的椒兰宫吧。”
珍珠褪下手上的赤金镯子,换了一个绿莹莹的翡翠飘花镯子,她皮肤嫩,又白,这样鲜亮的颜色更衬得一只手像是刚做好的嫩豆腐一样。
梳妆打扮完,珍珠坐在罗汉床上,床上小桌上的花瓶之类的摆件被移走,摆上了早膳。
她屋里的餐具都是白色的,而且并不是那种薄若蝉翼的白瓷,而是团团的,圆圆润润的。就像这桌上的一盅豆腐花,用了纯白浑圆的瓷碗装着,上边盖着同样光滑圆融的碗盖,整个碗看起来圆圆的,颇为可爱。
打开盖子,豆花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上边撒了花生碎,肉酱,脆口的小菜,韭菜花等,底下的豆腐花用勺子轻轻一舀,在勺子上边微微摇晃。吃进嘴里,豆腐花的嫩,肉酱的辣,花生的脆,丰富的口感从舌尖传递,珍珠顿时就忍不住开心的眯了眼。
“让许久做一份给殿下送去,再做一份送过来,要甜的,等会儿让皇后娘娘尝尝。”
珍珠早膳克制的只吃了八分饱,末了意犹未尽的用绢帕擦了擦嘴。
“良媛!调香有事求见。”
碧萝俯着身子说,虽然都是绛色院的人,可是太监不同于宫女,平日要见珍珠,都是要进行通传的。
穿着墨绿色衣裳的调香走进来,笑意吟吟的,进来利索的磕了一个头,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
虽然珍珠待他们温和,不过调香他们却半点不敢轻怠,更不敢露出丝毫不敬来。除了有张嬷嬷一直敲打,也有太子的威慑,太子最是讨厌底下的人多嘴猖狂。
珍珠捧着调好的蜜水喝,这是花蜜,调了水甜滋滋的。
“调香,你有何事?”
她不在意的问。
调香从袖子里取出三个盒子来,圆形瓷盒,上边描着绿荷。
“这是奴才这几日新调出来的脂膏,良媛可要看看?”
调香进了绛色院,平日除了值班,做应有的事物之外,便缩在自己的屋里调香弄花的,真真是应了他的名字。
不过他做出来的东西的确好,绛色院四个丫头现在用的脂膏都是她做的,珍珠也觉得好,特意赏了他很多材料,让他继续做。
以前在那么严苛的环境里他都能做出十分好的胭脂水粉,女子保养的脂膏来,如今更多的材料时间给他做,更是得心应手,珍珠的胭脂水粉索性都被他包了。
他经常会做出一些新奇的东西来,听他这么说,珍珠顿时来了兴趣。
“是吗?呈上来我看看。”
碧水将两个瓷盒接过来,搁在珍珠身前的罗汉桌上。
瓷盒打开,里边是粉色透亮的脂膏,平日珍珠用的脂膏都是白色的,倒是没见过这种粉嫩嫩的颜色。
调香很是兴奋的道:“这二者,一个是口脂,一个是面脂,奴才在口脂里放了美酒,您闻一闻,是否有一股幽幽的酒香?”
珍珠打开另一个盒子,比粉色更红的颜色,凑近闻了闻,的确有一种绵长久远的酒香。
调香最爱弄这些东西,这次做出东西来便迫不及待的呈到了珍珠面前。
珍珠抹了口脂放在手上,颜色鲜艳殷红,闻着味道酒香中又带着另一种清远的香味。
那个女子不爱这些东西,珍珠也不例外。她皮肤白嫩,又养得气色红润,不用涂抹胭脂水粉便已经十分的亮丽了。因而,调香便专注调弄脂膏这些。
张嬷嬷瞧着的确不错,便笑道:“先让底下的丫头用过,如果好,良媛您再用便是。”
他这新做出来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效果如何,自然要让底下人试过了才敢给主子用。就算调香当初送上来的脂膏,也是让其他宫女试了之后,没有其他副作用,才敢呈了上来。
珍珠颔首,笑道:“你有心了,调香。”
调香刚才也是一时激动,这才急巴巴的跑过来献宝,如今冷静下来,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奴才,莽撞了。”
珍珠笑了笑,让碧玉赏了他二两银子,道:“我看的是心意,你这番心意,我便接下了。”
喜食从御膳房提了让付恒给皇后做好的豆腐花回来,珍珠又拿了一瓶自己做的桂花卤,便让他拎着食盒往皇后的椒兰宫去。
一路上阳光烂漫,花蕾凋谢,绿意转黄,只有秋菊开得灿烂,院里的桂花连一丝余香也没留住。
椒兰宫的人已经很熟悉她了,让人去通禀了一声,不一会儿便见到皇后身边的名唤秋菊的宫女过来迎她。
“宁良媛。”
秋菊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不过她在皇后身前颇有脸面,珍珠对她笑了笑,道:“秋菊姑娘近来可好?”
又拿了一个荷包塞给她,随口道:“这是我让膳房做的小点心,你拿着尝尝。
秋菊没有拒绝,珍珠向来赏她们的都是些吃食,也不贵重,皇后也让他们收着。而且,珍珠送的点心,都有一些她自己的点子,味道很是新奇美味。
“宁良媛您好些日子没过来了,皇后娘娘可时常提起您了。”
皇后待珍珠有两分不同,连带着他们这些宫人待她也多了两分亲热。
珍珠与她寒暄着,进了椒兰宫,屋里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摆放着一盆盆颜色或白或金黄或绿色的秋菊,颇有几分姹紫嫣红的感觉。
皇后坐在罗汉床上,着了半旧不新的衫子,乌黑的发间不饰钗环,只随意挽起来,面上也不施敷粉,一副很是轻松自在的模样。
“娘娘!”
珍珠脸上露出一个笑来,走上前去行礼,皇后笑道:“快快起来,你如今身子重,不用如此多礼的。”
她向来是这副温柔可亲的模样,既端庄大气,待人威严却不失亲和,待珍珠更是态度亲热。
“娘娘宽容,不过俗话说礼不可废,珍珠又怎么能恃宠而骄了?”
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她从来不会因为皇后待她不同而真的“不多礼”。她始终相信,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你啊!”
皇后笑了笑,招手让她过来坐下,道:“你倒是有好几日没来了。”
珍珠笑道:“我自然是想日日来您这的,您这儿于嬷嬷熬的一手好汤,我可是日日馋着了。不过前些日子下雨,路上湿滑,张嬷嬷总是不放心,唠叨许久,说皇后娘娘您最是心善宽容不过,不会计较我的不孝的,就是不肯放我出门。”
一旁张嬷嬷闻言只是笑,皇后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腹部,神色微缓,道:“张嬷嬷说的是,你如今身子重要,本宫也不介意这些小事。”
天大地大,孩子最大,她如今都年过三十五了,可是却还连一个孙子都没有。这样,怎么可能不对珍珠肚子里的孩子看重?
珍珠又笑,继续道:“好不容易天晴了,可是我这么多日子没来了,又不好意思厚脸皮过来。今天便让付恒做了豆花,好不容易寻了个借口给您送过来,您可不要嫌弃我才是。”
张嬷嬷两手垂在身侧,眼观鼻鼻观心的,心里却在感叹。他们宁良媛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天真烂漫,可是说话却最是好听,心里也最是明白。
喜食将食盒提过来,打开将里边的豆花,还有珍珠自己做的桂花卤拿了出来,搁在小桌上。
皇后被她说得直笑,这便是珍珠的魅力了,总让人忍不住开怀来。
“你这丫头,这嘴巴就像是抹了蜜一样。”
珍珠咦了一声,惊道:“您怎么知道今天我吃了蜜?前些日子做的桂花卤,我今天打开尝了尝。”
皇后又是忍不住笑,道:“那本宫可要尝尝你做的桂花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