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遂心先从洗手间走出的时候,她看到了等在外头的季漠北。
一阵尴尬。
季漠北看见了唇上微微晕开的唇膏,以及她身后走出的秦靖扬,温润的眼色一凛,脸上冷下了几分。
遂心竟然有些紧张和心虚,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倒是秦靖扬一副优雅淡定、从容不迫的样子,走过去拍了拍季漠北的肩,“你和小四有空回来多陪陪你外公吧。”
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默。
一直延续到遂心下车。
“你和他...遂心?”季漠北淡淡的嗓音中,隐隐的那份苦涩与失落。
遂心背靠着大门,微垂下了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
洗漱之后,站在窗前发现路灯下那抹高瘦的身影还在。
幽暗的路灯静静地洒下橘黄色的光,呵,又开始下雪。
遂心拉紧了窗帘,捏紧的手指有些青白。
比起其他人,在这个圈子,季漠北算是唯一一个与她亲近的人。
这些年这样的关系一直得到平衡,经不起任何的变化。
是不能有一点的变化的。
她想到了季夫人讽刺的话、季淮南鄙夷的眼神…三双美丽的桃花眼那么清晰,那么相似…
躺在c**上,脑中还在不断回想下午那种怪异的感觉。如此相似,眼睛,样子…连刚才网上搜索的照片,一模一样,世界上真的会有人那么相像?手,抬起的手,手指…
蓦得,脑中突然闪现一些零碎片影,突然拼凑了起来。
遂心从c**上猛得坐了起来,还没有来得及拨通电话,却先接到了一个电话。
“遂心,我想跟你谈一件事情。”
关遂心看了一眼手机,凌晨2点。是薛念。
“你说。”
“是这样的,你明天负责的一个发布会,暂且先取消。”
“为什么。”遂心的声音淡然,心却开始加快了速度。
“我这边调查到一些事情,你先暂且按照我的话办吧。”
“那个莫尔.契维夫是假的。”
电话那头显然有些讶异,停顿了将近半分钟,传来柔柔的女声,“我想可能是的,但是我们还没有得到最后的确认。我已经在想办法联系你大哥了。但是他不接我电话,也没有回关宅。如果可以,你也帮忙联系一下吧。”
“[关盛]为什么现在开始投资一些境外的项目?”遂心有些犹豫地问出,她本不应该过问这些事情的。
“一个公司不可能永远依靠房地产的。[关盛]原本就有一些国外的投资项目,这个你可能不知道。契维夫家族的这个项目牵扯的利益很大,桐城好几个家族的公司都在竞争。[关盛]这边我是一直负责在洽谈东欧那边的汽油田项目的投资。你大哥和你三姐这次是直接越过了董事局,我也是刚才才知道。你父亲去了京城,我刚才已经通知了黄泽。”
关遂心沉默了半晌,“那我马上联系大哥。”
挂了电话,连续拨了十几次电话,对方才缓缓接起。
电话里音乐声嘈杂,“大哥,薛念那边也给我打过电话了,我们都怀疑那个莫尔.契维夫是假的…”
“薛念?遂心,你能不能别跟那个女的走那么近了?”关奇坚应该是喝了酒,声音有些囫囵。
“不是的,我在澳洲的时候见过那个莫尔,他是有六个…”
“遂心,好了,薛念针对我不是一两次了。前几日利霆实业的收购案,和裴氏竞争,突然就说不做了,却暗地里面不断散户入货,最后对方掉以轻心了,突然一口吃下。她这点小伎俩一两次对付别人还好,算她有点小聪明。这次的项目很大,搞不好她自己也想分杯羹…你以后离她远点。”
“大哥,你听我说…”
啪,电话被挂断了,只剩下嘟嘟的声音。
关雅琴和关熙芸更是连电话都不接。
商场上一向尔虞我诈,家族里面的斗争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是这次这么明显的纰漏,为什么只有薛念一个人查到了?难道真的只是薛念在利用她?
已经凌晨3点,遂心还是睡不着,越发的担忧。
她唯一想到的人竟然就是秦靖扬。
可懊恼的是,她居然没有他的电话。
仔细一想,刚才在[天幕],秦靖扬其实一直在绕话,看似是回答了,却其实没有真正回答她的问题。
难道是他…
遂心坐上计程车,她有些庆幸季漠北已经离开。
半个小时终于到了秦家所处的[天葵阑]。
保安直接拦住,这个点,她没带任何证件,这里超级严格,根本不可能放行,遂心突然觉得自己太过冲动。
雪下得很大,肩头很快就有了些雪,她还站在那边与保安交涉。那位保安大哥也算客气,让她先进旁边的会客室。
突然想到自己有乔均宏的电话,正拿出手机拨号的时候,身后有车灯照了过来。
车门被推开,遂心一愣,挂断了电话,上了车。
他含笑地看着她惊讶的表情,笑容淡淡的,直抵眼底。
车里温暖如春,遂心冻得通红僵硬的手得到缓和,“你怎么知道的…”
路旁的街灯缓缓后退,晕黄的灯光打在他英俊的脸庞上,柔和了他原本深邃坚毅的五官,“我记得我说过我派人跟踪你的。”
遂心语塞。
………………….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为低沉,暗哑。
她抬头望向他。他身上只是披了件黑色大衣,里面应该是睡衣,应当是刚从c**上起来。
也是,这个点。
关遂心站在他房间里,非常拘谨,这里都是这个男人的味道。
她是被他拉进秦家的,她极其不情愿,最终屈服了。
原本是冲过来找他是兴师问罪的外加确认真假的,可是突然却没有了火,垂着头,有些犹豫,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明明是同辈,怎么在他面前总感觉他是她长辈。
秦靖扬脱下外面的大衣,只留了里面深蓝色的睡衣,定定地看向她,“说。”
语气不算霸道却透着股不容拒绝。
关遂心定了定神,“我怀疑跟[关盛]接洽的那个莫尔.契维夫是假的。”
“哦?”
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她的发现。
“那天在马场的时候,我明明看见那个莫尔是六个手指,但是昨天我在[九云阁]看到的莫尔是正常的。而且虽然两个人非常像,但是给人的感觉有些差异,一个很冷,一个温和,那种感觉很难描述,但是我就是感觉不是一个人。”
“那你跟关奇坚说了么。”
“他不听我的。[关盛]现在…”
“[关盛]现在薛念的势头很强劲,所以你大哥是根本不听薛念的,是么?”
遂心瞪大了眼睛。
秦靖扬转身走进浴室,拿了一块浴巾,覆盖了在她头上,“你在外面站了多久了,头发都湿了,容易感冒。”
她仰头,眉头轻蹙,“你不是跟踪我么?你不知道我站了多久?”
他轻笑,“跟我对着干,精神又来了?”
在他面前,她的确开始胆子越来越大。像是倚仗了什么,是因为他一直慷慨地给她温暖和关怀么?
关遂心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并不答话。
秦靖扬给她倒了杯温牛奶,自己倒了杯清水,“薛念傍晚的时候已经给我们致电确认了。所以晚上在[天幕]的时候我没有正面回答你的问题。你本不应该搀合进这些事情里。”
关遂心望着秦靖扬,她先前还在怀疑是他做的,可是人家明摆着已经把消息给了[关盛]。想到怀疑他,也有些愧疚,低头小喝了一口牛奶,温热的,温度正好。
“莫尔.契维夫他有个弟弟,五年前在锦城那边诈骗了一家企业,以类似的方式。”他喝了一口水,“他们家族不接受双生子,你应该听说过有些古老的家族对这个很忌讳。所以那个弟弟从小就被送去了外头抚养。”
“那莫尔先生不知道么?”
“他应该知道,但是毕竟是弟弟吧。”
“这样就可以纵容自己的弟弟?不怕自己家族名誉被毁嘛?我要去报警的。”
“这些事情薛念会知道该怎么做。你离得越远越好。”
遂心咬住唇。
秦靖扬调了下房间里的暖气,换了暗暗的壁灯。
他们之间突然沉默了起来。
“我,我要回家了。”遂心蓦得站了起来。
“过来睡吧。”他坐下,拍了拍c**,淡淡笑望着她。
他似乎永远都在温和的笑着。这笑让她有些紧张,像是一切都掌控在他的范围内,没人可以例外。
他紧接这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这么大的雪,我不会开车送你回去的,[天葵阑}这边这个点应该是不会有计程车了。”
最后,他们没有再交涉了。
因为她被他抱上了c**,轻而易举,毫不费力。
屋里的灯关了,一片黑暗。
他握住了她的脚,她的脚早已冻僵,冰冷得毫无温度。
手掌的温度炙热,烫得她缩了缩脚,却被他握住不放,不紧不慢地帮她按着,捂热。
“以后着急出门,也别穿拖鞋。”
黑暗里看不到什么,只有暖气丝丝的细微声音还有他的味道。
尔后,他轻轻地将被子帮她盖好,自己也躺了进来,将大脚伸过来压住她的腿。
遂心发现在他宽厚的怀抱里根本无法挣扎,索性也就不挣扎了。
温暖柔软的被子让她紧绷的身心逐渐放松了下来,背靠着他胸口,甚至可以听见他稳健的心跳,一颗心突然感觉落了下来,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从一开始的害怕抗拒,到后来不自觉地依赖和靠近。
她人生里太过冷淡和黑白,记忆里很早逝的母亲还有严厉的父亲,都从未给过她这样的情感。她那段失败的婚姻,一定是太过渴望这样的温暖,所以才会与他这样的纠缠。
人终究都是自私的。
也许关家的事情她本就不应该插手。
即便她插手又能改变什么。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夜无梦,只是觉得有些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