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十五年前,也就是当年月影与慕容清私奔从月冗来到绍京而嫁给慕容清成为将军夫人的那一年。舒悫鹉琻
那时候望仙阁依旧是天祁数一数二的花楼,当然也如现在一般,是一般的平头百姓根本都进不去的,是真正的销金窟,动辄一掷千金,甚至有些百姓为了挤进去看一下,耗尽家财,家破人亡。
而云上月便是当时望仙阁身后的主子,也是当家花魁,身轻如燕,一曲莲舞清丽脱俗,犹如从水面之上轻荡而过,让所有的人都难以忘怀,当然也包括了这望仙阁真正的主子—先帝南宫恪。
南宫恪是天祁的第三代君主,从小体弱多病,在所有的臣子面前都是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而南宫恪本身也有兄弟六人,无一不是对皇位虎视眈眈,因此朝中大臣也多有结党营私,选定了主子,前朝风云涌动,虎视眈眈。
当时,天祁世家有四,定国侯慕家,镇国将军慕容家,清流首柱方家和女官之族明家,四家除了明家历代女子入后宫为女官,地位本就高人一等,其余三家皆各有支持者,而这三家几乎没有一家是支持南宫恪的,皆各有支持者,还有一些小的官员便都依附着这四家世家,各自选择了自己的主家,因此,从当时的朝廷局面来看,慕容恪的皇位坐的根本不稳,不仅仅是不稳,更是摇摇欲坠,所有的人都在预测,下一个皇帝会是谁,一场腥风血雨就掩藏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一触即发。
南宫恪即位那一年除夕,天气极冷,然而宫中的梅花却开得极好,因此在除夕前一晚,南宫恪便下旨招五位王爷和四大世家入宫参宴,当时明家的两名嫡女明晰与明毓尚未入宫,因此也就随着王爷一同入宫了。
当年的宮宴虽然早已淹没在无数的宮宴之中,但当时在御前伺候过的内监和宫女至今却仍旧记忆犹新。
为了迎接当时的宮宴,御花园中提前三日开始进行开凿引流,将御花园中的湖水引到了举办宴会的偏殿,等于之间从御花园的湖中到偏殿的前厅挖出了一条小湖,湖水清澈,即使在深冬,也开满荷花,映着两侧在寒风白雪中摇摇晃晃的梅树,只让人冰雪两重天,如坠仙境。
几大世家不知南宫恪宴请的真意,当时朝廷局势已至白热化,所以每个人也都暗中作了准备,谁知道到了宴席的偏厅,便发现都是自己多虑了,周围一片安静,玉树银花,满坠枝头,宴席之中酒菜精致,旁边除了寻常伺候的宫女和内侍连个禁卫军都看不到,自然也就稍稍安心。
酒过三巡,席中君臣皆已放下戒备,谈笑风声,殿中烛火忽然尽灭,整间偏殿陷入一团漆黑之中。
有犀利的声音传出,“来人,护驾!”
南宫恪温润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众卿家无需紧张,不过是一个别致的歌舞而已!”
众人听到南宫恪的声音稍稍安心,但黑暗之中眼睛已经警觉,生怕这一场鸿门宴最后成了自己裹尸所在。
厅外湖心有一点灯光亮起,旋即八弦琴声仿佛从水下穿出,沿着月光下波光潋滟的水波传递开来,进入每个人的耳膜,八弦琴起第一声时,一道清越的女声旋即合上,声音清冽,犹如初春湖水,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萦绕在寂静的宫殿之中,随着清越的歌声,远处一叶莲舟缓缓飘来。
说为莲舟,绝不为过,整舟绿色,不过一片莲叶大小,而这片莲叶上却立着一名身材修长的白衣女子,女子仅着一袭半透银珠叠绣纱裙,裙身半透,可看到若隐若现的修长双腿,而臂弯中的臂纱随着冬夜的寒风在空中飞舞,让她犹如从九天落下的玄女。
莲舟飘至偏殿前方,舟上女子和声起舞,修长的身子轻如飞燕,轻盈在舟叶上打转,崩起的秀气足尖沿着莲舟轻转而过,身子几乎与水面平行,在臂纱滑过水面之上身子微斜仿若要坠入湖中,却又轻巧一转落回莲舟之上,周身纱裙随风飞舞,飘渺灵动。
偏殿之中以南宫纪云为首的王爷已经看呆,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舞至臻境,不过如此,然而这不过是开始,女子脚尖从莲舟周围一点而过,水面波光盈盈,泛起点点涟漪,她足尖往下一压,整个人便随着莲舟瞬间没入湖水之中,消失在众人眼前。
席中不知有谁发出一声惊呼,与这呼声同时出现的是“哗啦”一声水声,一袭红衣的女子犹如美人鱼般从水中跃出,这次没有莲舟,凭空踏于水面之上,身子如翩舞的蝶,在水中穿梭而过,红色的身影犹如一团烈火,从水面掠过,犹如最轻盈矫捷的飞燕,留下点点清香。
琴声止,舞姿停,女子犹如飘然而来时般飘然消失,只余袅袅余香在偏殿之中来回浮动,与夜色交融的一起,令人心底无端躁动。
席中五位王爷皆以站了起来,望着跳舞的女子消失的方向,惟有南宫恪依旧稳坐玉座,被白玉酒杯遮住的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宴已无味,舞娘离开之后,席中几位王爷已再没有心思再喝酒行乐,反而都不动声色的瞟向南宫恪的神色,似乎想要从他的眼中分辨这名女子究竟是不是他的女人,而南宫恪始终笑颜如旧,无论谁将话题转到这名舞女身上,他都能避重就轻不咸不淡的将它转开,诸位王爷神色怅然,自然再也无人注意到南宫恪眼中飞闪而过的一抹冷意。
第二日一下朝,几位王爷便无心他事,匆匆的朝着英临殿而去,刚刚走到台阶下,便看到南宫纪云满脸喜色从英临殿中出来,见到其他五位王爷脸上的笑意一顿,显得有些尴尬,但很快便随意的打了声招呼匆匆离去。
几位王爷面面相觑,南宫恪的贴身内侍从英临殿中走出,“陛下请几位王爷进殿!”
那位内侍见着几位王爷入殿之后便悄悄的将门关上。
半个时辰之后,几位王爷神色各异的从英临殿中出来,彼此之间也再无交流,出了宫门后便朝着各自的府邸回了,谁也不知道那日在英临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南宫恪又跟他们都说了什么。
只是本来五王相对和谐的气氛在那日之后便有了细微的改变,开始四个人一起针对南宫纪云,南宫纪云本就是五位王爷之中最有希望得到帝位的一个,但那是在另外四位王爷也都是各自为政的情况下,但如今四位王爷都联合在了一起,自然便是另外一种局面了。
南宫纪云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因为似乎有个力量将几位王爷都联合在了一起,似乎目的就是为了将他驱出争夺王位的势力,他几次约见几位兄弟,但不是以各种借口避开,便是见了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究竟陛下同那几位王爷说了什么?”慕容玖望着似乎陷入沉思中的云上月,当云上月说到跳舞的女子的时候她便知道是谁了,不过是寻常的一个故事,南宫恪必定是用云上月来离间了几位王爷,只是到底又说了什么。
云上月轻轻一笑,“能说什么?玖姑娘如此聪明,你觉得呢?”
慕容玖垂眸沉思,“南宫恪所表现出来的不过都是一场假象,这场假象迷惑了所有的人,也包括那些以为南宫恪不配坐皇位的人和觉得南宫恪坐不稳这皇位的人,也自然就以为那跳舞的女子本就是南宫恪用来笼络王爷们的,所以说到底谁也没有想到南宫恪根本就没有打算把那女子送人,不过是一个诱饵,能让所有人上钩,被他狠狠的吊着,却轻易地上不得下不得!”
云上月的眸中闪过一抹讶异之色,“果然是翊儿相中的女子,你很聪明,是,从南宫恪建望仙阁将我培养出来开始,他就从未曾想过把我送给那些王爷,只是让我周旋在他们中间!”
她顿了一下,思绪再次陷入回忆之中,“只是那一只舞让望仙阁愈发的声名鹊起,所有的目光都再次集中到了望仙阁,因为除了南宫恪之外的五位王爷频频出现在望仙阁,几乎是将整个望仙阁都包下来的趋势,而其实除了南宫纪云,其他几位王爷其实是见不着我的!
南宫纪云暗中将我包了下来,但其实他根本没有与我发生什么,因为每次当他来的时候,几位王爷不是一起出现就是逐个出现,似乎就是为了不让南宫纪云得逞,而每次就在这望仙阁中,南宫纪云便与几位王爷周旋,而陛下就在屋中与我……同时也探听消息!
很快,南宫纪云便不耐烦了,于是便与当时支持他的方家联合商议,在望仙阁设下局,企图将几位王爷一并灭了,可是他却不知道,陛下早就清楚了他的心思,早早的作了准备,通知了几位王爷,那一晚,望仙阁血流成河,本是四大世家之一的方家也是因为那一次而落败了,而最后几位王爷与南宫纪云实际却是两败俱伤,只有藏在身后的陛下是最后的赢家。
南宫纪云趁夜逃走,而留下的四位王爷又为了争夺我而斗得两败俱伤,最后留下一位王爷则死在了陛下的手中,这样,五位王爷仅留下了南宫纪云,而支持几位王爷的几大世家则在这场争斗中看清了谁才是真正的帝王,转而真正的向南宫恪投诚。”
云上月的声音轻缓柔和又有点哀伤,仿佛在诉说一个故事,是自己的故事,却似乎又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让她有些茫然。
nbsp;慕容玖迟疑了一下,“那翊是~”
“是的!”云上月接过慕容玖未完的话,“翊与珩都是陛下的儿子!”
慕容玖脸色微微一变,即使早就猜到是这个答案,只是如今从云上月口中说出,她依旧觉得震惊,震惊的不仅仅是南宫珩与云上翊是南宫恪的儿子,而是他们是亲兄弟,互相牵扯却又憎恨的兄弟。
南宫珩是云上月的儿子,那瑛仁太后呢?想必也是知道的,怎么能容许他坐上皇位?
云上月看着慕容玖的神色,替她换过一盏新茶,“你一定在想,既然是慕月瑛做了太后,怎么能容许我的儿子坐皇位?”
她轻叹了一口,“五王之乱评定之后,陛下就开始思索纳后之事,四大世家刚刚归顺,纳哪一个另外几家都会不服,所以早早的便下旨,终身后宫只纳一后,而我身份地位,又没有家底,自然是当不了皇后的!而当时镇国将军慕容清新婚,陛下在微服参加婚宴之时遇见了跟随当时的将军夫人月夫人从月冗来到绍京的庶妹,月瑛。
月瑛从小不受宠爱,唯独两名姐姐对她疼爱有加,尤其是月影,因为年龄相近特别的亲近,因此月影与慕容清私奔到绍京,她便也跟随而来,到了将军府中,月影为了让月瑛有一个完整的家族和背景,便恳求慕容清请了陛下的质疑,将她送到慕家过继到当时死了嫡长女的当家主母膝下作为嫡长女,然而陛下的要求便是纳她为后!”
慕容玖几乎想也不想便猜到了云上月的后半句,“陛下要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只是为了能让你的儿子做皇帝?”
“是!”云上月毫不否认,“只是月瑛也并非娇弱少女,她也向陛下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必须要给她一个孩子!”
“南宫静!”
“对!”云上月点头,“月瑛生下了平乐公主,也是陛下唯一的公主,虽然陛下与月瑛不过是表面的婚姻,但因为平乐是仅有的公主,对她也一直宠爱非常!而南宫珩从小养于月瑛名下,与平乐公主感情深厚,而翊则从小养在我的身边!”
慕容玖沉默片刻,抬头看向云上月,“为什么是南宫珩做皇帝而不是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