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沐薇一惊,抬头望去。
却是洛亦楚已经将他想吃的菜都从菜架子上找了出来,并且洗净了放在案板上,正看着她。
那双本曾装着阴鸷和冰寒的深邃眼眸中,此刻一片柔和,像是邻家少年恋慕青梅的纯洁凝注。
“我已经将需要的都准备好了,你会做吗,我饿了。”他竟然像个孩子般,用最纯粹和直接的语言问她,以一种不可躲避的气势期待的看着她。
沐薇心尖又是一颤,急忙将头转过去,不敢多看一眼,断然拒绝:“我不……”会做。
“你要是不做,我就这样一直,直到你愿意做,为止。”
‘会’字终究是没能让她说出口的,洛亦楚知道,就算她会做,也不会给他做。所以,他才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她身后,再用最无耻的手段逼她就犯。
因为他知道,她会为了慕宇,更为了和他撇清关系而妥协。
所以,在她转过身去,别开眼后,人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扣住,带入一方温热的胸膛。
肩膀上是他的重量,却恰到好处的没有让她觉得有多重。只是环在胸前的手臂,有些让她呼吸受阻。
他胸口的温度很高,很烫,从她冰凉的背心直接传到她心尖,而后便是情绪沸腾,他可真是无耻。
“放开我。”
“做,还是不做?”
“不做。”
“哼哼……”
轻轻的一声笑,又好像带着隐约的嘲讽,沐薇只觉的脸颊被一个凉凉的、软软的东西轻轻啄了一下。
瞬间,心跳漏了数拍,狂跳不止。
抬起手肘不留情面的向着身后打去,洛亦楚反应极快,松了环在她胸前的右手,轻松的化解了她手上的力道,并用力握住她手腕。
五指交叠。
她再动,身体却像突然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连脑袋都无法自由转动。
她知道,她是被他点了穴道。
“洛亦楚,你混蛋……”
倏地,耳边一阵热乎乎的风袭来,带着淡淡的冷香,和灼烫的温度。有丝危险,和不羁的威胁:“再想想,做,还是不做?”
她浑身一阵轻颤,心尖的怒意催动大脑不带任何思考的拒绝,却在眼睛看到一张极尽绝美却带着几条疤痕的脸凑近她的脸,那张勾住动人心魄的邪邪笑意且微微张开的唇准备落上她的唇时,她悲愤而绝望的闭住了眼,再一次妥协了。
“我做……可是我有个条件。”
清冷的淡香从鼻尖闯入,却泛滥在了眼角和唇边。
“你,没得选。”
……
当八仙梨花木桌上,那五六道看着不算丰盛却色香俱佳的菜肴热气渐渐散尽,消失了温度,一手担在桌上,一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的洛亦楚依旧目不转睛的望向厨房门口,良久良久。
他,很想追上去。
可是,他没有。
真的很想吻她的,可是看到那双泛着水光的眸子里瞬间灌满了绝望和绵绵不断上涌的恨时,他怯步了。
每日夜里的那个怪梦,她一身嫁衣如火,双手鲜血淋漓的站在他床边,目中满是恨的看着他,要他还回她的命……
一年前,他什么都不怕。
后来,怕她离开他。
现在,怕她恨他。
她红着眼睛,死死咬住唇,将他特意挑选的菜,一一做了。端到他面前,放在桌上。
而后,她用一种冰冷到足够摧毁天地万物的眼神,嘲弄而又鄙视地看着他,问:“你不觉的自己这样做很龌蹉卑鄙吗?就算我是你口中说的那个人,可是我现在已经是你弟弟的未婚妻子了。你这样不顾兄弟道义,为难我、羞辱我、戏弄我,你就不觉得,愧对那个处处为你着想的兄弟?”
她说着,突然眼眶就湿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地上坠。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无助,悲伤。
然后,很是平静的走出了厨房。
那一刻,他的心疼到几近窒息,原来,在她眼中,他那么做,是在羞辱捉弄她?!
看着桌上熟悉的几样小菜,他突然很想笑,可是为什么,笑的那般不尽兴,笑的眼睛越来越酸胀呢?
提起筷子,放下,提起,再放下,终究还是空荡荡的提了起来。
他知道,只要他手中的筷子落在盘子里,随意夹起一筷子菜,放入口中,一切就真的真相大白了。
他多想留下她,与他一起,见证他验证的结果。
可是面对那样他从未见过的她,无助,悲伤到绝望时,他突然没有了继续留住她的勇气,她的目光太吓人,太淡漠,太疏离,太冷,冷到将他放在火炉里也觉察不到丝毫温暖。
所以,他放走了她。
他怕失望,怕绝望,怕她会被他的举动逼得再次消失。从此,再也不出现。
她问他,就不觉得捉弄自己弟弟的未婚妻的行为可耻吗?
是啊,他连他弟弟的未婚妻都不放过,只因为一个人。
用力握住心口,因为心疼的厉害,像是有千把利剑在慢慢穿梭而过,时不时,还要停顿一下,往深了割。
手中的筷子怎么都放不下去,是他太痴?还是因为从未得到过而不甘心,放不下?!
……
月下暗影,跌跌撞撞的一只跑,直到被什么绑住猛然摔倒,才终于停下。还没有恢复平静的沐薇,用手轻轻揉了揉被地面石子磕着的膝盖,抬手一瞬,满指湿腻。
忍着膝盖处针扎般的刺痛,她一瘸一拐的向着她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走去。
终究还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一个多时辰后,她回到了南苑。
站在某口,用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推门,却碰上正好从屋里边打开房门的慕宇。
慕宇显然一惊:“薇儿,你可算回来了,我正要出去找你。”
望着面上全是忧色的慕宇,沐薇乖巧一笑道:“不用找了,我这不就回来了!”
慕宇轻轻一叹,侧开身子让她进屋:“你呀,下次出去散步,可记得早些回来,知道吗?”
先前,因着屋内光亮被他高大的身子挡住,阴影全部投落在她脸上,他便没有看出她的异样。此时,侧身让开,屋内光线投射无阻,直直照来。
她苍白如瓷的脸色,便被他一览无余了。
“你身子不舒服?”,他一惊之下,抓住她胳膊,焦急的问。
她心下一颤,微不可察的别开他急切而炙热的目光:“没有啊!”说着,试图向屋里走去。
只是今日她身心实在疲累,加之刚刚那一跤,摔的确实狠了些,又走了许久的路,刚才好不容易停下,在门外站定,也算歇息了小会。
这会再起步,膝盖处霍然刺痛,受力不稳,就算被他拉着胳膊,却也踉跄着向前摔去。
而慕宇被她的动作拖累的躬身朝下,这便又将她白色素纱罗裙上显眼的赤红看的一清二楚,只听到他急急问:“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被磕了一下,不碍事的。”,尽量掩饰膝盖上的疼痛,她轻松的笑着宽慰他,而后让自己很平稳的向屋里走去。
“摔这么重,还说没事!”
只是还没有迈出步子,耳边便传来一声斥责,腰间倏地一紧,脚底一空,下一瞬,整个人已然被打横了抱起来。
沐薇仰头细瞧慕宇,终是看着他满脸紧张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慕宇快步向着屋内走去,这会子瞧着腿上鲜血淋漓,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的人突然笑了,不由皱起眉:“你笑什么?”
看着他眼中的疑惑,她用力抿唇收住笑意,伸手抱紧了他的脖颈,紧紧盯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道:“我觉得很温暖。”
“温暖?”慕宇眉宇微挑,片刻释然而笑:“傻丫头!”
她垂头,靠上他的胸膛,享受着这突如其来附加的短暂幸福:“要是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她们自从几月前在一起,一直都恪守礼节,把握分寸,没有什么越礼之举,便是拥抱都少之又少。
更别说,像这样:他抱着她,她搂着他。
很明显的,她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的颤了一下。
是不习惯这样亲密的接触,还是有些震惊她会这么说?
有力的心跳贴着她的耳朵传进脑袋,直通心房。这样的话,算不算,他们的两颗心,连在了一起?
“会的。”
突然的一声回答,让没有指望慕宇回答的沐薇吃了一惊,末了,她淡淡的笑了,笑的暖至心底。
她没有抬头去看慕宇,而是独自享受这份突如其来的来之不易的美好的短暂。
“谢谢。”
“谢谢?为什么和我说谢谢!”
慕宇将沐薇放在床上,起身拿来药箱后放在床边的凳子上打开,这才蹲下,轻轻卷起她的裙摆,直到露出惨不忍睹的伤口。
“没有为什么啊,就是突然想对你说说而已。对了,你父皇的病情,究竟怎么样了?”
“父皇这些年操劳吴国政事,积劳成疾,又对大哥和二哥的事郁结于心,这才病了。这要好好调养,放开了心,过些时日也就好了。”
“奥,那我就放心了。嘿嘿。”
“你呀,走路怎么就不看着点,这么不小心……还疼吗?”
“……不疼了。”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沐薇靠在床栏上,偏着头静静看着慕宇满眼疼惜,小心翼翼的为她处理伤口。
突然,有些话竟然不经思考的就脱口而出了:“如果我得了一种绝症,无药可医,只有几月性命。你还愿意,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