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黎没想到,只因为下药这件事,洛亦楚就会赶走数年相陪的赤玄。一时心头窝火,拿起刚换下的袍子就要出门去。
却被佩蓝一把拉住,“你现在去,根本于事无补,主子不记你过错已然很开恩了,你又何必再去平地里惹主子生气?”
君黎心中有火,自然面色不是很善,说话自然没有平时那般平和,“那难道要让我眼看着赤玄那家伙被主上赶出府?给主上下药这件事我也有份,不能让赤玄一个人背着,我必须过去和主上说清楚。”
“你冷静一点可不可以,难道你也想被主上一并赶走是不是?”看着素来遇事镇定的君黎也没头没脑的发脾气,乱着急,佩蓝心火也跟着上了来。
她知道他是为了出生入死的兄弟打抱不平,更觉得自己也参与了下药的事,却只让赤玄一个人受罚而心中愧疚。
只是此刻不是他愧疚的时候,接下来还有好多事等着他们去做,更不是他可以鲁莽行事的时候。
“那难道就这样不管不问,不理不睬,看着赤玄被赶走而什么事都不做吗?”君黎看着佩蓝生气,他自己的火气倒是略略减了几分,“主子这次做的确实太过了,为了一个女人,连跟随自己多年的手下也不顾了。主上这究竟要做什么啊?”
听着君黎埋怨,佩蓝心中自然不好受,一个是自己爱的人,一个是自己忠心的人,她站在哪一边都是为难,只是只觉告诉她,主子赶走赤玄,必然另有隐情。
可至于那个隐情究竟是什么,她此刻还无从知晓,但女人的第六感明确的告诉她,只要君黎走错一步,必然也会遭遇和赤玄同样的驱逐,“你若是肯听我一句,就不要再想着帮赤玄求情。而且不要再对主子此举做出任何质疑,你要相信,主子做的每件事,都有他的道理。”
“难道赶走赤玄……”
“你先听我说……”看着君黎又要唠叨,佩蓝急忙打住他的话。
君黎无奈一叹,却是转身回屋,寻了凳子让佩蓝坐下,自己也坐下道,“你说,我听着就是。”
佩蓝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赤玄离开王府倒也挺好。”
“挺好?”君黎忍不住出声,却见佩蓝正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自己,赶忙住了口,“你说……”
“赤玄一旦离开王府,你便让他去南境,撒泼赖皮也好,下药捆绑都成,不管用什么方法,总而言之,把墨柒牢牢控制在南境就好。如今七国形式动荡,齐国虽退兵,可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卷土重来。既然墨柒可以震住齐国,让他们的海师闻风丧胆,那么,墨柒就不能从南境离开,更不能被离开。”
听着佩蓝分析南境形式,君黎心绪也慢慢平缓了,他也开始思量如今各国的局势,末了,连连点头道,“你说的确没错,墨柒的军事才能太过让人瞩目。除过要留下他,还要防止被他国挖了去。”
“是,所以赤玄不能离开,反倒是他必须去南境。”
“是呀,除了那位,能牵制住墨柒的人只怕就剩赤玄那小子了。可……既然我们知道赤玄在南境这件事上的重要性,难道主子就不知道吗?他还将他赶走?”
“主子三天前就被你们下了药,今早上才醒来。你觉得他有时间知道这件事吗?”佩蓝不答反问。
倒是让君黎恍然大悟,“那我现在就去告诉主子去。”说着,人便站了起来,要走。
佩蓝发现,今日的君黎格外的笨,让她很无语。无奈的闭了闭眼,看着走到门口的人,实在忍不住骂道,“姓君的,你脑子是用来当摆设的吗?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啊?”
见君黎顿住脚,回身狐疑而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佩蓝白了他一眼,接着道,“主子不仅是主子,如今他还是一国之君,他的决定,基本上就算是一道圣旨。你让一个正在发怒的一国之君在自己的决定下改口,不是火上浇油又是什么?”难不成要再把你自己搭进去才甘心吗?
可最末尾那一句,她没有明说出来,现在,君黎不能离开洛亦楚身边。
只因如今洛亦楚的处境并非他们所见的那般平静有优势,虽然此前五国联盟的计划被他合理的兵属布置打破了。
可梅岭一事,七国之中,三国国主被杀,死伤更是惨重。而那个罪魁杀手一个是吴天麒,一个就是吴天麟曾娶下的大姜公主,后来的楚王妃,幽渊。
如此一来,吴国再次成了六国愤而杀之的对象。
民愤和国愤之下,受了害的六国君民自然要找幽渊和吴天麒报仇,梅岭一战,两者虽然都死了,可后者的肉身却被洛亦楚给带回了吴国。
自然而然,他吴国君主就成了众矢之的,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将那股子疼恨算在了他头上,意欲置他于死地呢。
如此危险的形势,作为他的贴身护卫君黎,又怎么能在离开?
“我……”看着佩蓝再次发怒,君黎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佩蓝再瞪他一眼,“你什么你?你现在什么也别做,等着赤玄从书房出来就是了。然后告诉他,让他快马加鞭,务必十日内赶到南境。”
君黎拧眉想了想,觉得自己今日确实很不理智,略显尴尬的从门口走回屋里,正要应佩蓝的话,却突然想起一事,急忙道,“让赤玄去南境确实是明智之举,可只怕他未必就肯去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他之前一直追着墨柒不放的吗?”闻言,佩蓝一惊,不解的问道。
君黎复又坐下,轻轻一叹,“这要是在往日,要是让赤玄那小子去找墨柒,他准比谁都跑的快。可也不知道两月前在南境,他们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从他不受令自己跑回来之后,便没见他有再要去南境的意思。我和萧哲试着问过他几次,结果都被那小子支支吾吾的给打发了。萧哲昨日还说,他问赤玄乌鱼岛他们被擒之后发生了什么,结果赤玄霎时涨红了一张脸,什么没说就跑了……”
“你说他们在乌鱼岛被擒了?”听着君黎的话,佩蓝再次吃了一惊。她竟然不知道,赤玄和墨柒还有被擒这一茬。
君黎将佩蓝担心,急忙解释道,“那是他们演给齐军的苦肉计,诱敌之用。”
知道是苦肉计,佩蓝这才宽了心,心中却对赤玄和墨柒之间的事更加不解,“那你的意思是说,若是现在让赤玄去南境,他未必肯去?”
“是呀,之前见他回来,主子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安危,故而曾特意下令让他回南境去。却没想到,那家伙竟然给主子撒娇,硬是赖着不走,留在了历城。”
“还有这么回事?”佩蓝秀眉渐渐皱起,不过须臾,却突然明朗起来,末了,抓住君黎的手道,“无论如何,威逼利诱,你都得把赤玄给弄到南境去。”
见佩蓝说的认真,君黎也只好点头,却还是提前给佩蓝打下预防针,免得自己事情办不好,她又要生气,“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认识赤玄又不是一两日了,依照他的脾气,就算是主子将他打一顿绑了扔出去,他也必定会再跑回来。如今要让他去南境,只怕有些难度……”
“我不管,反正你的把他给我弄到南境去。”佩蓝收了素来的淑女形象,突然冲着他撒娇似的道了一句。
君黎瞬间便软了心房,化了脾气。他突然站起来,反手抓住手上的柔荑,用力一扯,将其带入怀中。
佩蓝猝不及防,撞进了君黎胸膛。她本欲推却,君黎却是不放,“你放心,我就是绑也一定把赤玄弄到南境去。”
鬼院。
三更时分,慕宇逐渐转醒。
帛辰一直守在二人屋外,听见慕宇屋内有响动,急忙起身,推门进了去。乍一看,慕宇正从软榻上起来。
他疾步走过去,扶住他看着让人心酸的胳膊,“你身子虚,该休息着。”
“她怎么样了?”
慕宇出口就是问师妹的情况,帛辰心下一酸,回道,“慕师兄说无事,一切都好着。只是你此刻需要多休息才是!”
听到这话,他能很明显的感觉慕宇紧绷的身子松了,且朝着他云淡风轻的一笑,“无妨,睡得久了,想出去走走。帛公子不用管我,去歇息吧。”
见慕宇都这样了,还逞强着试图脱开他的手,帛辰心下漫上一层酸楚,不想让他太过抗拒自己的帮助,便道,“白日里一不小心睡过了,到此时都还不觉得困,今夜月色极好,就在院中赏月。你既然醒了,不如陪我一起坐坐吧!”
“也好!”兴许慕宇也觉察到自己身子却是需要人扶住才能不至于摔倒,又或者是想到了什么,觉得自己没必要对此人过多介怀。
故而,听了帛辰的话后,也就没再拒绝,就着他的手,慢慢走向院中。
正如帛辰所说,今夜月色确实很好,又圆又亮。天色也清朗,空中更没有丝毫多余的云层遮掩运动。
唯一的不足,便是空气里还有些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