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厨房，绝命窟。
囡囡望着黑洞洞的管道，神不守舍。
铁门缓缓滑开，刘季叔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上去了？”
囡囡木然点头，问道：“哥哥他还会回来吗？”
“会！”刘季的声音无比坚定：“使徒大人一定会回来。”
囡囡转过头去，看着一脸虔诚的叔叔，摇头道：“可是，为什么囡囡的心口一直隐隐作痛呢？我好怕……”
“一定不会出事。”刘季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他是使徒大人，他穿越尸山血海而来，他不可能有事！”
他蹲下来，抱住惴惴不安的少女：“我们只能相信。担心对我们来说太奢侈了。我们消费不起！”
囡囡眼中流下泪来：“叔叔，有希望的时候好痛苦。”
“从前我每天只要做菜煮饭睡觉，就可以一天又一天的活下去；虽然我知道也需就要死了，却并不觉得畏惧。”
她渐渐坐下，把头埋在膝盖里：“可是……可是哥哥他来了以后，囡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有了看到蓝天白云的机会，却每天都好煎熬，好害怕。为什么会这样？”
刘季抚摸着少女的小脑袋，轻声地问道：“那你想看到蓝天白云吗？”
囡囡犹豫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
“你希望活下去吗？”
囡囡毫无犹豫地大力点头。
刘季微笑，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拉住她的双手：“囡囡，你已经有答案了。”
囡囡偏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叔叔，你是想告诉囡囡，活着就是煎熬吗？”
刘季不置可否，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他站起来，牵着囡囡的手回到厨房，又摁动开关把通往绝命窟的门牢牢锁住。
“睡吧。”他带着囡囡走到她的铺边，“放心地做个好梦。我相信明早醒来的时候，使徒大人已经回来了！”
囡囡若有所思钻进储物柜，身体已经不再颤抖。坐进被窝，她像往常一样，向刘季挥了挥手：“叔叔晚安！”
“晚安。”刘季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转身离开了。
当他关上铁门的时候，他对那个问题的答案，再一次于心头浮起。
“正是因为煎熬，所以才是活着啊！”
***
没有追击。
夏启霍然转身，发现那个叫做付兰的活死人竟然停下脚步。
“卖个破绽就像吸引老娘冲过去，拙劣！”付兰把匕首往空中一扫，发出嘀嘀风声，原来那一双匕首上竟然钻有空穴。
“被你识穿了。”夏启嘿嘿一笑：“可惜刚才你是有一线机会杀我，而现在那个机会已经结束了！”
夏启抽出荧光棒，在身上撇了一下，荧光管发出刺目的毫光，房间荡然亮起。
夏启乘机盯向付兰的双眼。
眼睛是人心灵的门户，它是诚实的，甚至连那些人类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心思，都会表现到眼神当中。
如果能够牵引它的双眼……
可惜，这个想法顷刻夭折。
付兰没有眼睛。
她虽然拥有两个像眼球一样的东西，但那不是眼睛。
「我的导航坏了！」——柯士坦曾经这样大呼。
回想用匕首刺穿柯士坦双眼时候的触感，他好像完全没有刺倒肉的感觉，当时的感觉是……好像是刺穿什么金属。
如果手头工具充足，如果能判断出采用的是某种雷达，那么总有相应的对策扰乱雷达成像。在近身格斗中，只需要造成雷达的一丁点误判就能改变胜负。
但对现在的夏启来说，只能作为一次宝贵的经验积累，留到今后的战斗中去准备。
付兰的陡然停顿，给了夏启反击机会。舞动长绳，他像挥鞭一样横扫身前180度的空间。
刷。付兰如他预料那样，纵身跃起。
很好。夏启喝了声好，以脑力驱动绳索，紧追不舍。
他的动作跟不上付兰，但是纯粹以脑力来支配绳索就不同了。付兰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他的感觉与意念。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是绳子够长，能够拦住相当范围的空间，从而把付兰逼向绝境；否则付兰只要逃出他脑力控制的范围就可以轻松脱困。
远处，付兰落地，用匕首点开绳索，意图夺路离开。
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动作，当她把绳索点开缺口，她就把自己彻底暴露出来，夏启刹那间已经锁定战「机」。
点开绳索到滑步离开，在招式上算两招，即便她的速度惊人，连使两招也足够早有预判的夏启拦住去路。
“给我死！”
夏启猛扑杀到，一刀把付兰迫退。
再回归到被围着打？那才要命呢！
付兰退回绳圈之内，手臂横斩，又一次把绳索荡开，脚步一错就想要脱围而出；却再一次被捕获战机的夏启一刀迫回。
接下来的战斗就变得极其有些诡异了。
隔着一条绳子，付兰倏进忽退，一次又一次企图冲出包围，却又一次又一次被夏启借机迫回。
绳子看起来只是毫无力量的东西，但在这件甚至没有重量的武器逼迫下，付兰竟然渐渐被逼入墙角。
“你敢不敢跟我正面决斗！”付兰终于被逼到怒吼：“你的刀呢？”
夏启把包围圈缩小后，动作上已不再窘迫。因为不必再左右疲于奔命的拦截，他还把局势渐渐诱导出几分节奏感来。
付兰不能突破绳索的包围，就成为世间最好的练习靶。因为她快，因为她对夏启充满威胁，这样的特训机会可是求之不得。
接下来的战斗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以后，夏启忽然向后退开，绳索也飞向一边。
“认输吧。”夏启好整以暇的看着付兰：“继续挣扎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付兰望着绳索飞去的方向，叹了口气：“如果我认输，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夏启听到她的口气，一惊，保持警惕道：“你的主人是谁？”
“无可奉告。”付兰没有因此放弃离开，她在移动脚步。
“别动！”夏启喝道：“是无可奉告，还是无法奉告？”
付兰心不在焉道：“你猜。”
这是个狡辩的回答。TA到底是什么？是不是罗伯特人？
他再次大喝：“是无可奉告，还是无法奉告？”
付兰似乎被问住了，但下一刻她就哈哈大笑起来：“收起图灵测试那一套吧。我说过，我们是人！”
她晃动匕首，幽幽道：“如果柯士坦还活着，我们就是人。可是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我也活不了了。”
可是，哪里有这样的人呢？夏启借助荧光管的闪光，已经把付兰看得透彻清楚。
她似乎是有无数的肉块缝在一起拼出来的人偶。但诡异的是，她是有思想的。
大块头柯士坦倒下的时候，他还一度认为他们是罗伯特人，但是经过图灵测试，他不得不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我思故我在。她是人！
夏启无奈的得出这样一个遗憾的决定。
如果是人，那就说明罗伯特人无意中，制造出来与它们的创造者一样的生物。
如果人是可以制造的，那么人类就真的变成可有可无的史前生物了。
可是，这里面还是有很多疑团。
付兰可不准备把自己活着放上手术台。她发动了进攻！
刷，她的动作迅疾如电。
两个人在电光火石之间，擦身而过。
扑通。付兰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你做了什么？”她难以置信的问道。
夏启摇了摇头：“我只是找到了你身上的「机」。你的速度已经被我破解，把你身上的秘密合盘推出吧！”
此时此刻，与付兰放对，他已经可以施展出「机」的第二重境界：后发先至。
但那只是一个假的「后发先至」。
经历半个小时的攻防战，他彻底摸清了付兰的底细。无论她施展什么招式，他都已经可以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诱导她使用出他想要她施展的招式。
继续与付兰对战，在战斗中，利用伪「后发先至」体会真「后发先至」的妙处，这是他不肯一口气打倒付兰的原因。
杀！
两道黑影再次撞到一起。
扑通。哗啦哗啦哗啦。
付兰首次挂彩。在夏启坚持不懈的攻击下，她油滑坚韧的皮肤也暴露出自己的不足，被夏启一刀划开。
“我败了！”付兰翻身站起，垂下匕首：“你杀了我吧！”
夏启叹了口气：“对不起！”
然而，付兰的脸上却现出一抹不该有的凄厉：“在你的同伴死光之后。”
她说完，身体陡然弹起。刷，匕首划开墙壁上的铁板，她竟然钻进管道，逆流而上。
糟糕。夏启大惊。他用绳索挡住了大门的方向，却忘记了堵住管道的出口。在他的潜意识里，并不认为付兰会从那里逃跑。
百密一疏。
原本只应该是机器人或者僵尸的付兰，竟然懂得报仇。这怎么可能！
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真想知道我是什么吗？那就追过来呀！当我杀光你的同伴，让你也感受到我的亲身痛苦，我就把除了主人以外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