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看着他,哪里还有当初深情宠溺的模样,分明只是个纨绔子弟。
“霍郎。”她喃喃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我没有,你要相信我,我是中了迷药,我被她陷害”
“谁陷害你”婉翩然尖声打断。
“难道不是你你让画眉来叫我出去,然后在我的吃食中下了迷药。”
“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可那男人呢,不是你自己勾引来得么,若是你不与他有旧情,不与他眉来眼去,不挑逗引诱他,你们两人又怎会在榻上折腾这么久,早上出去回来的时候都小半夜了。”
“你,你”沈卿卿想解释,却看到男人走到案前,上头有一张她刚起了个轮廓的影子,是一件玄色的袍子。
男人惯会穿黑色锦衣,哪里来的玄色袍子,而当日,世子恰恰就是穿了件玄袍。他不懂作画的内里,漆黑的颜料,投在泛黄的纸卷上,便不那么纯黑了。
何况,他本就被伤了心智,哪里容得细想。
霍亚夫敲在纸上,颤动着薄唇:“什么都不必说了,在你身上,即便是陷害,也是事得其所,你必定是满意的。”
沈卿卿怔然,张着小口,胸口似被什么堵住了,阵阵闷痛。长睫煽动着,投下一片阴影,好不凄楚。
“装模作样,你以为谁还会相信你。”婉翩然干笑了两声,幽幽道:“来人啊,奉茶来。”
画眉端上茶水,婉翩然没有喝,整盏泼在沈卿卿的脸上,“给你醒醒脑,陷害你你也配”
沈卿卿猛吸了口气,脸上滴着水,水不烫也不凉,却异常刺骨。
一阵冷笑传来,她闭着眼,听到男人说:“你有没有烫伤”正要回答,婉翩然的声音又传来:“没有,我的手虽然没有她的娇嫩,可也是经过风霜的,当年与你在南关时都能抗得下来,何况这么点水。”
“那就好。”男人吹着她的手,上头无意洒了一些水渍:“你何必与她计较,她只是个贱人,你才是正室,是我霍亚夫唯一的妻子,其他人,都是可有可无的。”
面对两人的深情恩爱,面对男人的侮辱,面对女人的奚落,面对丫头的冷笑,沈卿卿心口一阵钝痛。
哐当一声,画眉手里的茶盏掉落,碎片铺了一地。画眉正要去捡,婉翩然喝道:“皎月,你也是丫头,这是你的屋子,你捡起来。”
沈卿卿抿了抿唇,认命的低下身子,发上还淌着茶渍,随着眼泪落在地上,化了一小摊水。
她一颗颗捡着碎片,眼底瞧着男人的黑靴,乌黑刺眼,把她的心灼痛了,她此刻捡的似乎不是碎片,而是她被打碎的心。
难道她错了吗,信任不再、情意不再、连一分同情也不再,她还执意什么。
一脚仰起,正踢在她纤细的肩头,她模糊地看见男人的靴头动了动,到底是再没有动作,沈卿卿半趴在地上,碎片刺入手心,膝盖,胳膊,撕裂地痛。
她虽娇气,可这回却没有半分喊痛,反而罪魁祸首怪异地叫道:“哎呦,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捡个碎渣还能躺地上去了,你还真是哪里都能当成床榻啊。画眉,你不赶紧扶她起来。”
“是,夫人。”画眉鼻翼一扇,伸手去拉她,却在她的皓腕上重重一掐,见她咬牙硬忍着不吭声,又得逞似得在细腰上扭了一把,这回,沈卿卿痛得吸了口猛气,方才要站起来又趴跪下。
那模样,还不是一般地狼狈不堪。
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她盯着眼底一动不动的黑靴黑袍,万分绝望。
“够了”门口传来一个喝声,李婆匆忙奔进来,她虽然只是个老奴,但是谁都不会因为她的逾矩而责怪。
李婆把人儿扶起来坐在案边,回头瞧了一眼男人,见他侧着身子,脸膛没有半分动容,而婉翩然和丫头却笑得得意。
“婆子,可不是我们欺负她,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婉翩然缓缓道。
“夫人,老奴没说您欺负她,不过,大夫马上就要来了,看到一向温婉的夫人对一个丫头这样,传出去可不好。”
李婆收了眼,低头瞧着人儿脸上的泪都干了,神情虚无地盯着案面,似是没有情绪的木偶,声音不由充满心疼:“你怎么样,哪里伤着没有”
沈卿卿摇了摇头,把手心摊开,里面两块碎片都扎进了白皙粉嫩的手指中,看着触目惊心。
这时,年过半百的大夫正好进门,急忙拿出纱布给她包扎,不知情地抱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怀了孩子还能伤成这样,上一月给你诊的时候以为你是个懂医的,没想到却这么不爱惜。”
沈卿卿麻木的脸上闪过欣喜,“您再说一遍,我真的有身孕了”
“是的,已近三个月了,脉象不强,但是铁定无疑了。”大夫朝着面色不改的男人低首说道:“她的脉象虚弱,经不了再次折腾,而且,她曾经落过胎,这次要万分小心才是,不然,恕老夫直言,恐怕也是保不住的。”
说完,开了几个安胎的方子径直走出去。
男人霎时抬起眼睛,盯着女人无助虚弱的小脸,质问道:“你不是绝育绝子了么,岂会”
沈卿卿抢道:“是姚景天骗了你,也骗了我。”
“你前面一个胎儿”男人再问。
“在燕西关的时候,便落了。”沈卿卿闭上眼睛,曾经的痛楚在知道肚子中有了个新生命时,奇异地抚平了。她明白转世重生的道理,她相信,必定是前一胎不甘心,又来与她续缘了。
所以,她很平静,半点没有失落和伤心。
男人虎躯一颤,向后退了一步,堪堪稳住身子。看着女人平静的脸色,伤痛、不解、怨恨、痛苦要多么狠心,才能说得如此轻而易举。
那孩子是她的,也是他的,还未来得及知道消息却已经没了,那种痛苦,是晴天霹雳,是一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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