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学斌和苏瑾瑶几乎是同时拉马停下,两人一同向前方眺望,考虑究竟是继续向前,还是改变路线和策略。
正在想着,就见前面路上出现几匹马,跑在最前面的一匹马上举着一杆大旗。那是一面明黄色的旗子,绣着白色云纹如意的花边,中央还绣着一个斗大的金红色的“澈”字。
苏瑾瑶看到那旗子,就转头问古学斌道:“那是咱们的人?”
古学斌点点头,解释道:“只要不是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密探,来去的各个小队都会有一面信旗。旗子上绣的也都是我的名号,以免误伤。这面旗子的大小看来,是楚祥带人过来了。”
原来一面大旗还有这样的作用,远远的如果看不清敌我的时候,首先看看是哪一方的战旗。
不过,兵不厌诈这句话也不能忽略。万一对方的人举着自家的旗子,也是不能不防的。
前方骑马奔回的人果然是楚祥。他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远远看着是圆形的,有毛?
苏瑾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心里也跟着有些发毛。
而等到楚祥越来越近了,苏瑾瑶和古学斌才看清,楚祥手里拎着的是一颗头。但不是人头,而是一颗大猩猩的头。
苏瑾瑶很是奇怪,怎么楚祥还能遇到猩猩?青梵养的猩猩?
楚祥来到近前就拉马停住,一甩缰绳从马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在古学斌的马前,道:“太子(diàn)下,刚才吹响号角的,就是这样的一群大猴子。”
苏瑾瑶听到楚祥将猩猩叫做“大猴子”,就知道这猩猩肯定属于是外来物种了。
古学斌关注的则是“大猴子”还会吹号角?他让楚祥起来回话,说说这些大猴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祥谢过太子(diàn)下,站起(shēn)来继续道:“那群大猴子有二十几只,都长得一人来高,(shēn)强体壮。每三只大猴子抱着一支号角,轮流吹响。结果,七支号角同时响起的时候,声音就可以传到十几里以外,甚至更远些。”
说完,楚祥还把刚才扔在地上的猩猩脑袋踢了一脚,道:“我们宰杀了五只,其余的都一窝蜂的跑了。号角都扔下不要了,也被我们损毁了。”
古学斌听完皱了皱眉头,道:“这些青梵人还真是难以应付,一会儿是鬣狗,一会儿是猴子,不知道后面是不是还有什么花样。”
话音刚落,前面又有一匹快马奔来。距离老远就抖开一条红色的绸布,上面也绣着一个“澈”字。
楚祥也回头看了一眼,就道:“是派去打探敌(qíng)的探子。”
等到那探子来到近前,也跪在古学斌的面前回话:“回禀太子(diàn)下,青梵军队已经通过边界十里,扎营在起凤坡。从营帐的数量来看,青梵军队只有不足两万人马。不过他们的营盘扎的很大,粮草竟然比我军准备的还要多。”
古学斌听完,看了看楚祥,问道:“楚副将,你有什么看法?”
楚祥想了想,道:“青梵虽然是番邦外族,但最近十年可谓是人口骤增、兵强马壮。以属下估计,青梵的大部队应该还在后面。所有兵士加起来,应该会超过四万人。所以属下建议,在大批的青梵军队到来之前,我们去打他们的措手不及。”
古学斌这次领兵征战,也不过就是带了四万兵马。而青梵军队可以说是主场作战,如果人数比古学斌的人还多的话,那这场杖的胜算实在不大。
因而,楚祥一分析完,古学斌微微点头,表(qíng)也凝重起来。
纵使古学斌有一颗拳拳的为国之心,就算他不在意自己太子的(shēn)份,愿意与所有的士兵共进退,愿意以(shēn)殉国。可没有人真正想输、想死吧。
所以说,如果真的是要面对这样的(qíng)况,对于古学斌就要考虑重新部署了。
至于楚祥所提出的“先下手为强”的战术,也在考虑之内。
而苏瑾瑶听完楚祥的分析,也是皱着眉头。但她想了想便伸手过去,拉了拉古学斌的衣袖,道:“我觉得楚副将说的不对。”
“什么?”楚祥还没等古学斌开口,就道:“我领兵打仗的时候,只怕柳姑娘还在家乡抱布娃娃呢。柳姑娘现在就请明示,我究竟哪里说的不对?”
如果楚祥提问之前不是加上一句“我领兵打仗的时候柳姑娘还在家乡抱布娃娃呢”,苏瑾瑶也只是打算提醒古学斌一声而已。
但现在楚祥明显带着几分的咄咄(bī)人,苏瑾瑶就冷笑一声,道:“我的年纪确实不大,但没有人规定抱布娃娃的年纪,不可以研究战术和布兵吧?”
说完,苏瑾瑶清了清喉咙,认真分析道:“首先,我们昨天与青梵人的一战,了解到青梵人擅于驭兽。鬣狗、战蟒都是不容小视的。所以我觉得,青梵人的营地扎的大,恰恰不是因为他们的兵多,而是因为他们养了许多的动物。至于更多的粮草,那就好解释了。兽类比人类吃的多,如果是大批的兽类要饲养,没法准备足够的(ròu)的(qíng)况下,粮食也是可以替代的。”
听了苏瑾瑶的分析,古学斌也点点头。
但楚祥听了却是不屑的冷笑一声,道:“柳姑娘的意思是说,那些粮草其实是饲喂那些战兽的?那你且说说,战蟒吃馒头呢?还是说鬣狗吃米饭?哦,鬣狗可以吃饭团,大猴子也吃。”
苏瑾瑶明知道楚祥是跟自己找茬抬扛,但仍然认真的点头道:“楚副将说的没错,米饭团不仅可以喂食鬣狗,也可以喂食其他种类的战兽。所以我觉得,这一仗不要轻易开战,毕竟我们是人,没有必要和无智无谋的野兽一般见识。现在主要任务是做好防御,以免青梵人派出大批的战兽来攻击。”
“哈哈哈”楚祥听了反而大笑,道:“既然是无智无谋的战兽,我们又何足惧?我还是坚持,先开战为首要,打击对方个措手不及。”
“不行。”苏瑾瑶大声道:“你没有直接面对那些鬣狗和战蟒,你不了解(qíng)况。我和古学斌两个人,同攻互守,还难以敌对。如果是那些普通的士兵,是根本没有办法应对的。万一对方来个偷袭,我们就更是防不胜防了。到时候的损失就实在是难以想象了。”
楚祥却同样的大声道:“我不了解(qíng)况?我从十五岁首上战场,随军征战近二十年,哪一国的实力强弱,兵力部署我不清楚?你一个小小的丫头,懂得什么?更何况,这里是军营,是边防站地,没有你一个女人插嘴的地方。”
“你……”苏瑾瑶磨了磨牙,转头对古学斌道:“我想,军营之中不应该是一人、两人的意见左右全局。澈,我们现在回营,把问题与其他的副将、有经验的将官一同分析。最后做一个统计,看看是主战的人多,还是以守为攻的人多。到时候,再决定战术与部署也不迟。”可苏瑾瑶的话刚刚说完,楚祥再次大笑出声。道:“小丫头,看来你是真的不懂得军令如山的道理啊。军营之中,以主帅的号令为最好指示,无人可以撼动。”
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只要古学斌点头同意,那是攻是守,也就已成定局了。
苏瑾瑶立刻转头看向古学斌,紧抿着唇等候他的决策。
古学斌朝苏瑾瑶点点头,又转向楚祥,道:“楚副将,上马。我们回营再议。”
“可是,太子(diàn)下,战机转瞬即逝,如果我们不抓住时机的话,等青梵的大军一到,再想找到这样的时机就难了。”楚祥一边说,一边看向了苏瑾瑶,颇有几分不服不愤的以意味。
苏瑾瑶冷笑了一下,拉着缰绳调转了马头,不再与他争执。
她明白,古学斌(shēn)为主帅,确实有他决策的权利。但古学斌不是傻瓜,不会因为楚祥的刚愎自用就盲目出击。所以这个时候,跟楚祥打嘴仗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楚副将,回营再议。”古学斌说完,也准备拉马掉头。
不料楚祥再次大声道:“太子(diàn)下,以我看来,就算是再议军(qíng),这个女子也不能随在左右。这里是军营,商榷的是军(qíng),哪有女人参与的道理?”
这次楚祥说完,古学斌的表(qíng)明显不好看了。他可以容许楚祥为了军(qíng)而顶撞自己,但是他不(yǔn)许楚祥一再的以女子不能入军营为由刁难苏瑾瑶。
苏瑾瑶是他古学斌的女人,却不是他的附属。两人同气连枝,最是亲密、最是信任。而楚祥的一再冒犯,和冒犯自己也没有多少区别了。
想到这里,古学斌伸手向腰间一摸,摸出一块令牌递给苏瑾瑶,道:“这是御赐的通关腰牌,如今本(diàn)下亲自赠与柳姑娘。她(shēn)为神医的弟子,不仅仅是我请来作为军医的;更是与本(diàn)下出生入死,经历过一番鏖战的人。而且她精于蛊术,能够与青梵人的蛊虫相抗衡,是我军绝不可或缺的人才与谋士。”
说完,古学斌朝苏瑾瑶点点头,两人一同催马,先一步回营去了。
楚祥愣了半晌,心中隐隐生出几分的不甘来。他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军中的兄弟,更是为了能够首战告捷。可是太子(diàn)下一路走来都肯听从他和陈阔的意见,怎么突然(shēn)边多了一个女人,就被这个妖精给迷住了?
御蛊!这个小丫头会医术也就罢了,蛊虫她都能摆弄,这难道不是更加危险吗?万一她别有用心,太子(diàn)下还一心袒护,只怕这个军营就要被她给折腾个底朝天了。
想到这里,楚祥也飞快的上马,带着那名负责打探的暗探和自己的人就紧随其后的追了上去。
古学斌一路都是紧绷着脸,皱着眉头。回到营地之后,负责留守的陈阔一见,连忙道:“(diàn)下,是否前方战事不容乐观?”
“不是。”古学斌跳下马背,把缰绳扔给了马童,然后道:“召集所有千总以上的将官,来我的营帐议事。”
等到人都召集过来,古学斌那小小的中军营帐不免显得有些拥挤了。
古学斌对陈阔道:“拿地图来。”
陈阔将地图展开,古学斌先仔仔细细的看过了一遍。
然后拿起一支炭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指着这几处,道:“我现在分兵部署。这几处地方是为了以防青梵人偷袭的,每一处派一千人去把守。不是指望这一千人的小队与青梵人交战得胜,只要能够尽早发现青梵人的动静,以避免对方的偷袭。”
至于分派谁去,这就不是古学斌需要(cāo)心的事(qíng)了。陈阔和楚祥是副将,就是负责执行命令、调派人手的。
古学斌又在地图的另外一处画了个大圈,道:“这里是起凤坡三十里外的一处高地。虽然距离两军战场还有十五里远,但此处地势平坦,适宜扎营。明天一早我们大军就直接前往这里,不再去起凤坡与青梵人碰面了。”
楚祥一听,立即站出来反驳道:“太子(diàn)下,我们尚未交战,就怕了青梵人吗,为什么还要把起凤坡这个距离战场最近的地方让出来?难道这样青梵人不会就此开始耀武扬威了吗?对我军气势大有影响啊。”
古学斌听后,冷眼看着楚祥,道:“楚副将,最开始你也说过,在军营之中为主帅之命而是从。可是为何本(diàn)下现在刚刚开始部署,你就诸多意见?”
“启禀(diàn)下,我只是为了士兵的士气着想。现在青梵人刚刚弄几只猴子吹起号角,向我们宣战。而我们就立刻放弃去起凤坡,改为另一处高地,这不等于让步了吗?”
说到这里,楚祥眼中闪出不甘,大声道:“(diàn)下且想想,若是寸土不让,我们才有得胜的可能。若是唯唯诺诺的把大块的土地都奉送出去,那我们何必来此一战?不如只在京城等着对方来何谈就好。而对方的任何条件,我们也都可以答应的。”
楚祥必定是带兵多年的副将,(shēn)边也有不少的支持者。因而他话音未落,就有人站出来道:“是啊,请(diàn)下三思。我军士气是最为重要的,稍有延误,战机不再啊。”
古学斌听完,并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话,而是转向苏瑾瑶,道:“瑾瑶,你且说说,你之前遇到蛊虫和鬣狗的事吧。”
苏瑾瑶点点头,站出来一步。其他的那些千总、将官们才注意到她。
苏瑾瑶现在穿着的是一件普通士兵的外衫,长发也直接束在脑后,看起来就像是个俊俏的小子。
但她并不在意其他人此时看着自己的眼光。只是说了她如何遇到了蚊子蛊,差点就难以应对;还有那些鬣狗又是多么的狗多势众,如果不是狼王阿夜过来帮忙,她和十七怕是不能全(shēn)而退了。然后苏瑾瑶又把战蟒的厉害也对众人说明了。
最后还道:“之前要不是有那只人皮鼓,只怕我们也无法顺利脱(shēn)。但是人皮鼓只有一面,如今主人死去,人皮鼓也就没有任何的作用了。你们自问一下,谁能够对付那些战蟒?”对于苏瑾瑶的提问,那些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就开始窃窃私语。显然他们当中也有了不同意见,没有人真正见过战蟒,但听苏瑾瑶的描述,似乎真的是不好对付。
古学斌并未出声,只等着这些人摆出个意见结果来。
楚祥看看(shēn)边原本与自己意见一致的人也有了动摇,便道:“那么,我想问问柳姑娘,你拿了(diàn)下的御赐令牌,又说你有御蛊的本事,你又能够在此番战役中有多大的帮助?该不会是你主张防守,最后自己龟缩于后吧。”
苏瑾瑶听了,冷静且平和的道:“平心而论,我能够(cāo)纵的蛊虫并不多,当蚊子蛊袭来的时候,我也只能堪堪的保护我(shēn)边的人而已。至于鬣狗和战蟒,我刚才已经将它们的厉害之处说清楚了,不想多谈。我之所以主张防守,就是为了减少损失,保存实力。”
“如此说来,你也帮不到什么忙啊。”楚祥说完,又对(shēn)边的几个人道:“你们且听听,柳姑娘除了让我们做缩头乌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难道说,我们云穹国的众位将军还怕几条狗和蛇吗?”
这话煽动意味明显,其中一些本来已经有心防御的人也都个个(tǐng)起(xiōng)膛,道:“我们敢于出征,就敢于迎敌,更是不畏战死报国。”
古学斌眉头皱了皱,暗自拍了拍苏瑾瑶的背,示意她不要生气。然后站起来指着地图道:“起凤坡如今被青梵人占领,我们晚到一步,在地势上就不占优势了。之所以挪到那片高地去,是可以将青梵人调动起来,让他们不能依仗地势优势对我们加以侵袭。至于主战还是静观其变,明(rì)到达扎营地点之后,调查详(qíng)之后再做考量吧。”心中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