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时,齐淑芳又把贺建国寄来的信掏出来拆开看,看完好回信。
贺建国在信的开头先是问她生活如何,有无困难,又问了老父和兄嫂等人身体是否安好等,接着告诉她两件喜事,一件事他今年升职了,工资级别跟着升了一级,涨到了62元,其他供应品数量也相继提升,以后给她寄钱时就能每个月寄四十块钱了,直接翻一番。
贺建国刚转正的时候,因为是大学生,所以工资较高,55元。
另一件事就是这个月没有给她寄钱,下面三个月也不给她寄,当然,如果家里很缺钱就给他写信,他延迟还债,把钱寄过来,因为他用以前攒的钱和上个月的工资,又问同事借了一点钱,趁着过年的时候百货大楼有货,给她买了一件呢绒大衣和一块手表,另外结婚时他给齐淑芳买的梳子和镜子没有陪嫁过来,就又给她买了一把桃木梳和一个梳妆镜,还有一些糖块、食糖、果脯和香烟什么的,父亲不抽烟,烟是给两个哥哥的。
想着媳妇,记着哥哥,贺建国当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老爹,另外买了二斤羊毛线,让妻子给父亲织一件毛衣,出了正月穿。
哇!
这些东西都是售货员说的在公社供销社买不到的东西呀,就算在城里,没有票和证也很难买到这些东西,都是非常非常紧缺的物资。
再想到贺建国升职加薪,齐淑芳眼睛亮闪闪的,真是大喜事,赶紧给贺建国写信。
寄了信,她又另外买了几张信封和邮票,又去买了一叠信纸和钢笔、墨水,钢笔两块钱一支,又去买了二十斤粗盐,她决定多制一些风干肉给贺建国寄过去,投桃报李嘛。买齐所有东西,才背着被包裹和东西塞满空间的大背篓,脚步欢快地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拆包裹,把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
最显眼的就是二斤青色羊毛线和一件宝蓝色呢绒大衣,大衣是翻领、对襟,扣子是有机玻璃扣,面料是羊毛呢,手感特别舒服,内加里子,很厚实,过几天就能穿上身了。齐淑芳立刻脱下军棉袄,穿到身上试了试,下摆到膝上十公分左右,腰身有些宽松,还可以接受。
齐淑芳把大衣脱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柜,再看贺建国寄来的糖果香烟,有二三斤的水果糖、两斤白糖、半斤红糖、两包果脯,香烟一共有六包,叫大前门。
居然还有四个冻梨和四个冻柿子,齐淑芳微囧。
对了,还有手表!
手表可是贺建国寄来的最贵重东西,齐淑芳打开表盒,取出一块女表,没看错吧?竟然还是进口的梅花牌,上面有日历,锃亮得几乎闪花眼睛。
齐淑芳麻利地把手表戴在左腕上,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十点四十六分七秒,忍不住眉开眼笑,有了这块手表,她就不用靠太阳来粗估时间了。抬手凑到嘴边亲了亲表盘,这个贺建国果然很疼媳妇,居然给她买这么贵的进口手表,难怪需要借钱了。
高兴了好一阵子,齐淑芳才拿起梳妆镜。
梳妆镜不甚大,却也不小,能支在桌子上,背面是五星红旗和东方红图案。
齐淑芳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长相,这段时间就着水面看过自己的倒影,可惜涟漪阵阵,看不清楚,依稀知道是个很俊俏的女孩子,但现在就看得很清楚了。
圆润的鹅蛋脸、弯弯的柳叶眉、双眼皮、大眼睛、高鼻梁、红嘴唇,竟然是个大美人!
眼睛是杏核眼,嘴唇是樱桃嘴。
齐淑芳早知自己的皮肤又白又细了,不像当下很多生产队的女同志因为风吹日晒,皮肤呈现小麦色或者古铜色,而且粗糙,这具身体却是越晒越白,没有涂抹过什么雪花膏润肤霜依旧皮肤紧致温润有光泽,几乎看不到毛孔。
但她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居然这么美,很端庄的美,美得很大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个女孩子都希望自己是个美人,难怪贺建国这个香饽饽被这具身体咬到嘴巴里,难怪娘家这么抠门也没影响贺建国对她的感情,也难怪贺建国回归部队后每个月雷打不动地寄信寄钱,只有临时有任务会晚一些寄来。
齐淑芳戴着手表整理糖果香烟,给两个大嫂家送香烟时,一家给了三十块水果糖、半包果脯,大伯家无人,公爹在,很快就交割明白了。贺父问了几句小儿子的消息,得知小儿子升职加薪了,又给自己买线织毛衣,顿时欣喜不已,也就不再多问了。
就像齐淑芳很避嫌一样,贺父也很避嫌,小儿媳进门一年,他从未去小儿子家吃过饭。
等齐淑芳到了二伯家,张翠花接东西时眼尖地发现了弟媳腕上的手表,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当即惊叫出声:“淑芳,哪来的手表?这么新,这么亮!”
齐淑芳含羞带怯地道:“建国给我寄来的,说我们家不像二哥家有挂钟,所以趁着过年给我买快手表,让我看时间比较方便,钱不够,还借了同事许多钱,接下来好几个月都没办法给我寄钱了,幸亏我的口粮够吃,不用他担心。”
贺建党和贺建军的家境都不差,贺建军家有一台蝴蝶牌的缝纫机和木壳挂钟,在生产队里首屈一指,贺建党家有一辆长征牌的自行车,整个生产大队拥有自行车的人屈指可数,他家是其中之一。
张翠花羡慕地道:“挂钟哪能和手表比呀?一块上海货得要一百多块钱呢!”
齐淑芳微微笑了笑,没说这块手表不是国产的,而是进口的,至少得三百元以上。她以前看这段历史的资料时就看过上面有所记载,只有部队官兵、海员一类收入高并且开销少的人才会买这种进口手表,普通人买得起的手表都是国产。
“淑芳,你把手抬起来让我看看是啥样的,我还没见过手表呢。”张翠花放下糖果和香烟,手往衣服上蹭了蹭,就着齐淑芳的手仔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惊叹不已。
等她看完,齐淑芳道:“二嫂,我家去了啊,十一点了,该做晌午饭了。”
她前脚离开,张翠花后脚就把贺建国给齐淑芳买手表的事情宣扬得街坊邻居人尽皆知。
齐淑芳刚结婚还没洞房,贺建国就被紧急召回,留下娇滴滴的小媳妇独自在家,生产大队里的社员不是没有幸灾乐祸的,都顾忌着贺建党和贺建军不敢说闲话,再者齐淑芳和丈夫分居两地也是国家需要。
当时没敢,但贺建国一年没回来,只有每个月一次信件,渐渐就起了一点风言风语,正在这时突然得知贺建国给齐淑芳买了一块非常贵重手表,可见贺建国心里很惦记着齐淑芳。
原先的齐淑芳向来深居简出,很大的原因就是这个,现在的齐淑芳察觉到这一点后,选一个晴朗暖和的日子,穿着漂亮的大衣、戴着洋气的手表、脚蹬小皮鞋,去大嫂家和二嫂家问怎么给公爹织毛衣,出来进去,都有人看到,收获一大堆羡慕的目光满意而归。
那皮鞋是结婚时贺建国给她买的,因为尺码不合,她的脚比普通人秀气纤巧一些,才没被娘家扣留给哥哥娶媳妇用,原来的齐淑芳一直舍不得穿,依然崭新锃亮。
哼,想看我和丈夫分隔两地的笑话,我就让你们知道就算我们分隔两地,我也比你们享福!
齐淑芳怀着这样的想法,才来这么一出,要按照她的本性,她是不愿意张扬的,闷声才能发大财呀,屋梁上挂满了风干的野味,她就一点都没声张,因怕有人来自己家串门发现,时时刻刻防备着,而且出门时都是早出晚归。
炫耀过这么一回后,齐淑芳就很少出门了,认认真真地给贺父织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