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空与惊鸿,羊皮纸聚众】
时值下午,有云遮日,天渐阴。
怜香儿一路返回幽竹小楼,心中想着刚刚发生的的事情不由得暗暗好笑,正在行走间,忽见怜芳儿踏上了前往小楼的拱桥,连忙抢上几步,上前招呼道:
“诶,姐姐,你是去找我家公子吗?”
怜芳儿闻言脚步一停,转过身来点了一下怜香儿的额头,笑骂道:
“你这小丫头,叛变的倒挺快嘛,这才多久啊,就成你家公子了?”
怜香儿脸色微红,接着便笑嘻嘻应了一声,捋了捋发髻,问道:
“姐姐有什么事情吗?”
“正好你来了,我就不用过去了,我家花公子邀你家云公子来天香小阁一叙,你去转达一下吧。”
怜香儿闻言点了点头,赶忙向着小楼走去。
进得楼中,见到云玄此刻正在一楼,似乎正在和丑奴儿说着什么,便自静立一旁,倒也不上前打断。
云玄看着面前的丑奴儿,单手轻轻一挥,顿时,清风拂过,丑奴儿一脸的泥泞尽数消失,露出了其白里透红的面颊。
但见丑奴儿明眸流转,纯净无暇,其中又似有几分怯懦,几般痛苦,脸色苍白,却又带有几分倔强,唇红齿白的脸上,一道狰狞伤疤从右耳直至嘴角,无比骇人。
丑奴儿察觉到云玄的动作顿时一惊,下意识的用双手去摸脸颊,只觉得左手触手温凉润腻,右手却是摸到了崎岖不平的粗糙起伏。
云玄微微一笑,再度扶起一阵清风,丑奴儿手上的和再次蹭到脸上的泥泞一扫而空。
“师父...”
丑奴儿面露惊慌,连忙蹲着在地上,遮住面容。
“你这伤势不必担心,我说过给你治好,便一定会做到。”
“既然做了我的弟子,你须记住,拜入我门下的第一件事,就是听话。”
云玄语气平静,却仿佛带有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丑奴儿轻轻点头,再次站了起来。
“你既入我门下,跟叶云说过的话,我自当会再跟你说一遍。”
“我所修行的功法有大凶险,所以不能传你,能传的,仅仅有五式招法,拨云,迷踪,掠空,游龙,惊鸿,五式招法不分高下,各有优劣,虽然只得五式,但学会任意一式,都可足以令你自保无虞。”
“若你能将之运用到行云流水,即便是这个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你也能与其周旋一二,甚至取胜。”
丑奴儿的眼睛亮了起来。
只听云玄继续说道:
“我观你体质,不适合招术变化繁杂的拨云迷踪游龙,我就传你一式掠空,一式惊鸿。”
“随我来。”
云玄看向屋外,抬脚向着外面走去。
“看好了,掠空是一门身法,其精髓在于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不动则如山,动则雷霆万钧。”
云玄当庭站定,少顷之后,足尖发力,整个人顿时如同一只飞鸟一般腾空而起,接着便稳稳的落在一颗绿竹梢头,飘逸非常,紧接着在空中连踏九步,身形如电,竟是每次都能在枝头留下一道身影,九步踏完,周围一圈的竹林上竟然出现了十个云玄。
却是速度快到了极致,超越了残影,直接幻化出了假身!
一个个假身缓缓消散,云玄身形飘落梢头,再次站定时,满头白发轻扬,白衣烈烈间,宛若仙人临世。
二女皆是看的张大了小嘴,眼中异彩连连。
就听云玄的声音再次传来,虽然人在竹枝顶端,但声音却如在耳边。
“惊鸿一式,只有一招,我之春雷,破坏太强,便用香儿的剑吧。”
云玄抬手一招,只听得一声剑鸣,但见一层小楼一柄秀气长剑径直飞出,云玄单手持剑,踏在梢头,更添几分英姿。
“惊鸿!”
一声轻喝,云玄整个人连人带剑冲天而起,直上九霄,紧接着,二女便看见满是阴云的天空竟然破了一道口子!
一抹阳光洒下,云玄身在空中,倒转而下,掌中秀剑宛若雷霆降世,转眼间奔腾而下,剑尖竟带起一道巨大的弧形剑气屏障,直指地面。
剑未至,整片竹海哗哗之声大作,狂风肆虐,群竹竟是被生生压弯了枝干!
接着,漫天异象消失无踪,再看场上,云玄持剑而立,竟是最后收了这一招。
丑奴儿与怜香儿不敢想象,如是这一剑真的刺下来,怕是整片竹海都要被毁个干干净净。
云玄看着惊魂未定的丑奴儿,信手一抛,秀剑顿时回转楼中,仓啷一声秀剑再次归鞘,云玄淡然笑道:
“如此两式,我便传你。这几天我会一一将其中关节传授于你,当自好生练习。”
丑奴儿闻言连忙点头,心生向往之下,倒是少了些自怨自艾的情愫。
“另外,以后每天都要把自己洗漱干净,不可再一身污垢。”
云玄走上前来,摸了摸丑奴儿的头,然后递出一方白帕。
“这是我让香儿给你准备的,你且先带一阵吧。”
丑奴儿心生感动,接过白帕后连忙跪倒。
“丑...叶灵...谢过师父。”
怜香儿在一旁看的羡慕无比,却又有一种自豪感油然而起。
突然想到怜芳儿交代的事,这才一拍脑袋说道:
“哎呀,公子,刚刚芳儿姐姐来找你,说花公子有请,邀公子前去一叙。”
云玄闻言,点了点头,向着竹林外走去。
怜香儿见状,轻轻呼了口气,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行至天香小阁,便见早已在凉亭等候的花解语。
花解语遥遥见云玄走来,顿时一抹笑容浮现,连忙起身相迎。
“云兄当真好气度,幸好解语此前得以认识云兄,不然我还以为这是哪家的仙人降临我这天香小阁了呢。”
云玄淡淡一笑,走至近前,却也不客气,直接撩衣而坐,口中道:
“花公子谬赞,不知此次唤云某来所为何事?”
花解语撩襟给云玄倒了一盅茶,这才说道:
“我这里有个物件,研究数日却毫无结果,所以想找云兄给看看,料想公子来历非凡,没准能识破此中玄机也说不定。”
花解语从怀中取出一物,铺于石桌,缓缓展开。
正是那张羊皮纸。
云玄手摸羊皮纸,但见其上满是一列列不知名的文字,其中大部分类似蛇爬一般,倒是从未见过,当即摇了摇头。
花解语见此微微一叹。
“咦~”
云玄惊讶的看着羊皮纸,似乎是有了发现。
花解语顿时露出一抹期待的神色,问道:
“云兄可是认出了此中内容?”
“非也,这张羊皮纸上,有真气的波动,云某没看错的话,此物,应是一名修真者所留。”
“什么?!”
花解语当即就站了起来,却是被云玄这句话惊得不轻。
“修真者?那是在上古神话中才有的大能,怎么可能?”
云玄点了点头,肯定到:
“真气波动无疑,而且这不是上古时代的,根据这真气的强度,恐怕这羊皮纸得有两百年左右。”
花解语缓缓平复内心的震惊,仔细打量羊皮纸半晌,然后又看向云玄,神色微微带上了一丝复杂难明。
“云兄,难道也是修真者?”
云玄听化解语如此说,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
花解语松了口气,又似乎是带有遗憾,拿起手中的羊皮纸古卷反复观看,口中喃喃道:
“如果这真是两百年前的修真者所留,那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上,现在很有可能还有修真者的存在?”
云玄点点头,眼中神光流转,似有锋芒闪过。
“如此看来,这上面所记录的东西,也必然不是凡物了,却不知这上面的文字到底该如何破解。”
花解语凤眉簇起,把手中羊皮纸翻来覆去倒也没能看出任何门道。
“传说中的修真者都是能够掌控一方天地,可随手颠倒日月,翻江倒海如履平地,可以日行万里,堪称神仙手段。”
云玄略一思索,这才缓缓道:
“据我所知,修真者悟天地,布阵法,刻符箓,炼血器,通常记录信息的手段都是通过识念之力,看不懂倒也正常。”
“或许,你可以尝试滴一滴血上去,或者尝试通过意念去感受其中的信息。”
花解语闻言一愣,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云玄。
“这样,可行吗?”
“我也不确定,这也是我第一次见修真者留下的东西,花公子不妨试试。”
花解语当即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
鲜血遇纸消融,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只留下一团血迹,血迹渐渐被吸收干净,不大一会儿便缓缓消失。
“这......难道血不够?”
花解语有些疑惑的看着消失的血迹,旋即又看了看云玄,当下决定再滴些血上去,却不料被云玄出手阻止。
“既然滴血无反应,说明这应该不是血炼之物,很大可能是修真者用识念所留。需用心以意念感悟,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云玄看着羊皮纸彻底消失的一抹血迹,肯定道。
自己虽然不是修真者,但对这类修士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天道剑典中一大部分琐碎内容都是记录世间五花八门的修炼方式,修真反而是介绍的最少的,云玄自己所读过的就有修煞,修禅,修神,修五行,修阴阳等等不一而足。
世间诸气甚多,只要寻得法门,便可择一而修,区别是每种气修炼后所起到的作用不同罢了,有的刚猛,有的阴柔,有的可以使人入幻,有的可以使人伤愈,妙用也各不相同。
而自己的玄气,阴阳逆中倒是没详细描述,只有一句‘阴阳相逆化玄,阴阳相生化道’罢了,自己所知的便是自己的玄气拥有着非凡的愈伤能力,另外便是拥有着远超一般内力的威力,至于比之真气如何,那得找个修真者试一下才知道。
“用意念?”
“对,如同打坐,观想体内周天,你需要静气凝神,没准会有收获。”云玄解释道。
花解语收起羊皮纸,抱拳道:“多谢云兄指点。”
正在这时,一名白蓝侍匆忙跑入,口中惊呼:“公子,出事了。”
......
烟雨楼,正门,一片喧哗。
却是一群江湖人,各自插刀负剑,气势汹汹,正对着烟雨楼指指点点,好似烟雨楼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般。
当先一人,面目粗犷,生的豹眉环眼,腰胯一柄大环宝刀,正是在破庙被云玄吓退的披风刀,黄刚。
此刻只听他高声说道:“诸位静一静,黄某有话要说。”
带得众人肃静下来,黄刚这才说道:
“诸位今天都是我请来的,我请大家是为了什么呢?之前跟大家说过,我被烟雨楼的人给骗了!”
“就在前几日,这烟雨楼里人称摘星圣手的李三,偷了我的祖传至宝,这至宝你们中有一部分人见过,就是我在酒楼拿出来的那张羊皮纸!”
“而我前次在醉仙楼并不是与你们吹嘘,这羊皮纸上记录着能成为决定高手的法门,因为它不是别的,乃是一张‘入化’的丹方!此丹一旦练成,便可以让人彻底脱去凡胎肉体,晋升绝顶高手便如水到渠成一般!”
“甚至资质足够,臻至化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众人闻听纷纷震惊。
“可惜我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炼丹师,不然也不能让李三那个贼子钻了空子,在城外归灵寺,让他用一张假的丹方骗走了我真的丹方!”
黄刚说到这里,捶胸顿足,气愤非常,旋即他对着周围一抱拳,高声道:
“今天请诸位来,就是为了给黄某做个见证,如果对方不交出丹方,黄某宁可当场血溅五步也定要与他讨个公道!”
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笑声传了过来。
“我当是谁在我这烟雨楼前大呼小叫,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披风刀客,你说丹方被李三偷了,可有证据呢?”
花解语站在门口,好整以暇的看着此刻一脸怒气的黄刚,在他身后则依次跟着云玄、二怜姐妹。
“当日在场的赵氏兄弟,还有你身后的这位公子皆是证人。”
黄刚一指云玄,斩钉截铁。
“哦?这么说,李三是真的拿了你的丹方了?云兄,不知此事你可知晓?”
花解语转头看向一旁的云玄。
云玄眉头一皱,现在自己怎么说也算是烟雨楼的人,总也不能去帮那黄刚去作证吧,而且别看这黄刚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能去破庙图谋自己的春雷,也定然不是什么好鸟。
可是实在要去违心的话,却是如何也行不来的,修行之人,最重念头通达,若有违背,易滋生心魔,因此大多高人,皆尽归隐山林,无非为了不染是非罢了。
云玄心中的归隐之心,此刻倒是又强烈了几分。
“我确实听闻黄刚之物为李三所盗,也听闻李三归还,至于真假,云某并不知晓。”
这番话,倒是说了实情,却也没有偏帮谁。
众人一见云玄,顿时纷纷为其气质所惊叹,这世间,竟有如此高绝气质之人,真是世界之大,人比人才更可怕。
花解语闻言淡淡一笑,对着黄刚说道:
“云兄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那也就是说李三偷了你的丹药方子,又还给了你,对也不对?”
“他还给我的是假的!”
“那你确定他还给你之后就没被别人掉过包吗,李三如果想要你的什么丹方,为何又要还给你呢?造一张假的给你,然后等你发现了再过来找他的麻烦?”
“如果这丹方真有你说的那么玄的话,那李三偷了丹方,不会远走高飞?找个角落练成丹药成为绝顶高手再回来你又能奈他何?”
“我......,你......你强词夺理。”
黄刚一片脸红脖子粗。
“是不是强词夺理,我想在场的诸位心中自有公论,况且近日来我烟雨楼屡遭陷害,前有醉仙楼于仁雄,后有城主府大公子萧玉书,纷纷暴毙,你如何确定这不是贼人偷了你的丹方故意来挑拨呢?”
花解语一番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也确实是如此,江湖就那么大,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弄的众人皆知,烟雨楼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成了江湖客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黄兄,我看此事还有待调查,可不能中了小人的奸计呀。”
“黄大侠,我觉得花公子说的有理,此中定有蹊跷,万万不可冲动行事!”
“......”
黄刚听得众人七嘴八舌,心中顿时也有了几分狐疑,但事情显然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就算你说的的有理,那此事,又当如何解决?若不是李三偷窃在先,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花解语闻言又是一笑,有些看白痴一样的看着黄刚:
“首先,你那是不是个真的宝贝也不过是你口说无凭罢了,真有那么神奇,你到现在还能是个一流高手?”
“其次,就算你真有那样的宝贝,行走江湖,财不漏白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吗,还是说你是故意让李三看到,然后借机找我烟雨楼麻烦的!?”
“最后,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确实有李三的责任,他是我烟雨楼的客卿,出了事,我自然会替他担着,这件事,我们会协助你一起调查,黄大侠客,你觉得如何呢?”
花解语一番话,直堵的黄刚面红耳赤,心中有千般话要说,却全被卡在喉咙愣是说不出来。
“好!希望花公子,能说到做到!”
黄刚弄了个大尴尬,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确定李三给自己的到底是真是假了,干脆一转身狼狈离去。
众人见事情告一段落,便也纷纷退了开去,不到片刻,烟雨楼门外再度恢复了清净。
云玄缓缓向着小楼走去,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张羊皮纸,花公子当谨慎处之。”
花解语闻言露齿一笑。
“放心,花某不是强取豪夺之人,此物,定当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