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竹声缠缠绵绵，却又断断续续，从琵琶声到琴声到笛声，响了大半夜。
沈云卿也听了大半夜，一直到最后，所有的声音都逐渐淡去，沈云卿才睡了过去。
临睡去，最后奏响的曲子，是《破阵曲》。
第二日，沈云卿起了个大早。
丫鬟进了屋，瞧见沈云卿在屋中坐着看书，脚步微微一顿，只有些诧异：“小公子怎么今日起这么早？”
顿了顿，才又低声问着：“又做噩梦了？”
沈云卿笑了起来：“昨日倒是没有做噩梦，只是昨天晚上听见那府中的丝竹声响了半晚上，最后听见了一曲破阵曲，觉得那破阵曲十分的慷慨激昂，一下子就把我的睡意给惊扰了一大半。”
“好不容易睡着，都一直梦见我在战场上打仗，倒是打了胜仗，然后太高兴，就又醒了过来。”
那丫鬟轻笑了一声：“这倒是好梦，最近晋军一直骚扰我们边关，城中虽然看似没受什么影响，可也还是有点人心惶惶的。”
“不过，昨天晚上奏了破阵曲了吗？那首曲子，可是我们将军最喜欢的曲子，新来的那位花魁娘子，倒是果真有些手段。”
沈云卿笑了一声，就隐隐约约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传来。
沈云卿眯了眯眼，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门上。
有人来了，且不止一人。
果然，很快，门就被推了开。
丫鬟听见动静，被吓了一跳，转过头一看，连忙退到了一旁：“将军。”
进来的，是陈栋。
陈栋目光在沈云卿身上顿住：“你，随我出府一趟。”
沈云卿握着书的手轻轻握了握：“好。”
“不过，将军可否稍候？外面在下雪呢，我再加一件衣裳。”
“去吧。”
沈云卿站起身来，绕过屏风，往外看了一眼，才低下头借着拿衣裳的动作，将被褥下面的调兵令取了出来，放入了袖中，随即才又走了出去。
“好了，现在就出府吗？”
陈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沈云卿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沈云卿跟着陈栋下了楼，阁楼门口的侍卫见着是陈栋带着沈云卿下来，只低着头静立在两侧，没有作声。
一直到走到了没有其他人的地方，陈栋才抬起头来看向了沈云卿：“主子。”
听见陈栋这一声主子，沈云卿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成了？
“按照主子的吩咐，我们给陈栋和他比较倚重的几位将领下了迷心散，只是……因着昨夜有一位陈栋比较信任的，叫做武建峰的将领因为昨夜在营中值守巡视，我们没有办法给他下药。”
“在营中值守？”
“是。”陈栋点了点头：“现在尚未回府，所以，如果主子现在就要去营中调遣兵马，只怕一会儿就会见着了。”
沈云卿手拢在袖中，只暗自摩挲着手中的调兵令。
如果现在过去，会遇着那武建峰，武建峰对陈栋和其他将领应该都是比较熟悉的，有被识破的危险。
可是，她现在急于想要出城，想要知道顾景淮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形。
她一刻也不想等。
沈云卿抬起眼来：“无妨，直接去营中。见到了那武建峰，我们唱戏便是，最坏的打算，也不过就是我用药，将那武建峰给迷晕。”
陈栋点了点头，借着往前走着。
沈云卿跟在他身后，只压低了声音问着：“可都打探清楚了，他们的大军驻扎在何处？营中约莫有多少人。”
“都打探清楚了，答应驻营地就在力图城城西，应该也是陈栋专程安排的，他们将城西那一片，打造成了城守军军营，供城守军练兵，值守换勤。”
“那边，应该有驻军两万。”
“其余的城守军在城外，南城门之外，离力图城尚且有两三里地，藏在一处山谷之中。陈栋这样安排，应该也是害怕如果有敌军来袭，将他们困在了力图城中，也还能够有兵马前去营救。”
沈云卿点了点头，脑中转得飞快：“到时候到了营中，我们虽然手中有调兵令牌，可是想要调兵，却也还是得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出来。”
沈云卿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就说，皇城中陛下命人飞鸽传书来了密旨，让我们无比要出城营救顾景淮，若是顾景淮出了什么事情，按罪当斩。”
沈云卿叮嘱着那假扮陈栋之人：“到时候，你就假装愤怒，说定是那顾景淮在出城之前就飞鸽传书给了陛下，所以陛下才会来这么一道密旨。”
“到时候，见机行事，只是你得要表现得很不情愿的模样。”
那假扮陈栋之人亦是人精，只连连点头应了下来：“主子放心，此事交给我就是。”
沈云卿随着那陈栋很快出了府，直奔营地而去。
因着是城守兵，长期驻扎在这力图城中，驻军住着的地方并非是营帐，而是寻常房子，只是被围墙圈起了很大一片地方，大门上写着，城守军驻军地。
沈云卿舔了舔嘴唇，这陈栋倒是果真是这力图城的土皇帝，这城守军驻军地，倒是比皇城的御林军都还要气派一些。
陈栋带着沈云卿进了那驻军地，门口的守卫见着陈栋，忙不迭地行了礼：“将军。”
陈栋点了点头，开口问着：“武将军在哪儿？带我过去找他。”
门口的守将没有起疑，只飞快地带着陈栋走了进去，进了两个院子，方见着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正在练剑。
见着陈栋进来，那人才停了下来，收了剑朝着陈栋行了个礼：“将军。”
这应该就是武建峰了。
沈云卿心中想着，就见陈栋朝着那人点了点头，从手中将那调兵令拿了出来：“调集城中大军，召一万八千人，与我一同出城迎战晋国大军。”
武建峰似乎有些诧异：“调集一万八千人出城迎战晋国大军？”
武建峰眼中带着些许的疑惑：“将军，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沈云卿瞧着武建峰的眼神，竟是在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陈栋，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