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被风吹进了嘴里的感觉很奇怪,因为没有什么别的味觉和这个一样。即使吐再多的口水,在摩擦牙齿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嘴里还是残留着沙子。
依我所见,萨兰德和克里尔的土地并不是什么富得流油的地方。当然,这也和我没有去那些富饶的粮食产区有关系。实际上,这周围的环境相当的恶劣,毗邻沙漠,有些地方的水源也很成问题”“。但是就是在这些地方,萨兰德人和克里尔人却修建了许许多多让维基亚人羡慕不已的商业城镇。可见财富的源头还是在居民身上,自然资源总是有限制和短板的,但是训练有素的人民却能从沙子里面榨取财富,从荒野里面建立文明。
我听过一个巧妙的故事,这是随军的商人告诉我的。古代的禅达皇帝征服了如今属于萨兰德人的城市的时候,对于他们的富庶感到很是好奇,于是他召集了当地的贵族,询问他们财富的源头。
其中最苍老最有智慧的那个人走到了皇帝的面前,在他的手里面放了一颗橄榄和一颗葡萄,“陛下,这便是我们财富的源头。”
我们周围的确有许多的橄榄园和葡萄园,在这种有些干燥的地区,这样的作物很适合生长。在古代,据说干燥的范围还要更加的靠北一些,葡萄园和橄榄园的范围也比今天的要靠北。我在维基亚看见过古代修筑的葡萄园的遗迹,那些石头修筑的园区规划有序,有明显的禅达人的痕迹。
财富在几百年的时间里面从大地上溜走了,我们是伟大先民留下的默默无闻的子孙。
几乎每一个男人都在儿童的时候崇拜过古代的皇帝,向往过那时候的公平和正义,向往过那时候的光荣的战争。可是在他们长大之后,就只知道进攻邻居的庄园,强暴失败者的妻子和女儿了。我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个样子,我一点都不怀疑。这么看起来,罗曼诺夫家的那些时光简直温柔的像是牧歌一样。而在大河上面的那些时光就像是几百年前的传说故事一样:大地流着蜜和nǎi。人人都友善而年轻。
许许多多的流民出现在了我们的周围,这些人让我们的行军速度下降了,联军的军官担心这是萨兰德人的把戏。但是询问了这些萨兰德流民的头目之后,库吉特人开始示意放行。
几个懂得库吉特话的士兵询问了一下这些人的来历:这些人都是从沙漠里面大大小小的绿洲逃跑的。
“战争?”我问一个油膏商人。
“不是,”他询问我要不要油膏,说它可以治疗砍伤的伤口,我示意不要。他继续说,“这些人从不害怕战争,因为他们是生意人,而不管什么人打仗,都不会得罪生意人。你知道的,绿洲里面的生意人就是看守者水源的人。只有这些人合作,军队的用水才会得到保障。这些人害怕的是魔鬼的瘟疫。”
“瘟疫?”我想起来了这段时间见到的一系列的关于那种可怕病症的见闻,“说实话,现在我倒有些担心了,这个瘟疫好像厉害的紧啊。”
油膏商人咳嗽了一下,“没有事情,”突然他开始流出鼻血来,他用一块油迹斑斑的手帕擦拭了一下。他发现我在看他。于是对我摇摇头说,“最近羊肉和胡椒吃得太多。加上天气变暖,所以偶尔会流鼻血。恩,我刚才是说,那些瘟疫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沙漠里面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种谁都不知道的病传过来。到最后,人们的生活总是会重回正轨。”
“可是这一次死掉的人很多。”
“注定死掉的人总会死掉的,”商人说,“等这些人都死光了之后,活着的人会继续他们的生活。一切都是注定的事情,不可更改,不可怀疑。”
“这是萨兰德人的教义吗?我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不,我不是萨兰德人,我倒是有那么点库吉特人的血统。”油膏商人在一群带伤的库吉特人经过的时候,又一次推销了一下他的油膏,库吉特人看了看他的货,面带鄙夷的走了,商人的脸抽搐了一下,“其实我只有一小部分库吉特人的血统。我的族人信仰的东西和萨兰德人不一样,我们觉得一切都是注定的事情,谁失败,谁成功,这些都是在出生之前就注定的事情。每一个人都会在事后回忆,觉得自己如果当初没有做过什么抉择,那么自己就会变成另外的样子。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根本不是你选择的,那是你的命运注定的事情。把一切回到那个时候,你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去选择那些东西。世间万物也是如此,一次次的走过注定的道路,chūn天过后是夏天,爱情之后是背叛,直到世界覆灭,所有的人都寂灭,然后世界会再来一次。”
“这是异端。”我听完之后终于明白这个人信奉的是东方的某位神明。
“哈哈,萨兰德人觉得罗多克人是异端,维基亚人觉得瓦兰人是异端,”商人又抑制不住的开始咳嗽,又咳出了一些血液,似乎一些库吉特人也咳嗽出过血块来。“到底谁是正统?这可不好说。我的族人有一千万个神,而萨兰德人只有一个,为什么他们的是对的,而我是错的?”
我根本说不赢这个商人,于是换了话题,“我说,你是和库吉特人一直呆在一起的吧?”
“是的。”
“你是在追随这些库吉特人之后才开始咳血的?”
这个人回忆了一下,“的确如此。”
“我怀疑这些库吉特人带着瘟疫,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我们瓦兰人的身体很健康,不容易得病,但是你只是个商人。”
这个商人听完了我自负的话后盯着我看了一下,然后他大笑起来,几乎压抑住了自己咳嗽的chongdong,“我只是个商人?你不知道在草原上面,成为商人的前提就是能够打败最凶悍的劫匪么?小子,我可不是萨兰德人那些穿着丝绸的大胖子商人,我也曾是部落的武士!”
“我只是觉得库吉特人太脆弱了,”瘟疫这种东西我是不害怕的。我听教士说过。瘟疫是一种诅咒,只会杀死那些做过十恶不赦的事情的人,我自忖没有做过恶毒的事情,所以即使库吉特人被瘟疫诅咒了,我也毫不担心。我不敢说这些库吉特人被瘟疫诅咒,是因为他们做了错事,只好说他们太脆弱。“你和他们呆在一起。迟早会变得和他们一样脆弱的。我看见几个库吉特人已经手掌上长疮,流汗都会流出血来。”
“唔,”这个商人的眼眶有些苍白,嘴唇更是和nǎi冻子一个颜sè,“我和你说过什么来着,小子?如果智慧的诸神要我离开苦难的世界。那么我就离开好了。人的苦难是有确定的数量的,一旦经历完了这些苦难,人就会进入快乐至极的地方。”他带着笑意说,“那个地方无法形容。”
“你又没去过。”我反驳他。“这和萨兰德的七十二个处女有何区别?”
“这不过是个讹传。”商人笑眯眯的说,“最愚蠢和最轻信的人才会相信。‘你也会有三千美丽的女子,满足你那些只敢在夜里对自己倾诉的yù望’,这样的艳诗出自许多萨兰德诗人的手笔。我倒知道一些吟游诗人聚集的小镇,萨兰德诗人和别的地方的一样才华横溢。也一样肮脏下流。七十二个处女。哈哈,关于萨兰德人。你们还知道什么呢```”
这个商人和我聊得很开心,临走时送了我两罐子卖不出去的油膏,自己便去找别的瓦兰人兜售货物了。
我们在一处水源附近停了下来,这个时候还不到正午,我们周围是大片的橄榄园,但是却没有园丁在这里维护庄园。我们已经深入了郊区,正在朝着马穆鲁克们的驻地靠近,我们最后一次补充饮水之后,就可以直达那些马穆鲁克的老窝了。克鲁斯卡尔这个混账,估计正在瑟瑟发抖的等着我们吧。
数百名瓦兰和库吉特士兵分成几批在那个水池边取水。我等着地位最高的波雅尔骑士们取水结束之后,就跟着几个波雅尔蹲在池子边上拔掉自己水囊的塞子,用它装上清水。这些水有些脏,前面的骑兵把它搅浑了,在取水的时候必须一遍又一遍的扬掉水面的渣滓,同时还要避开水里面的泥浆,我这一块根本没有办法接水了,我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水淹没小腿的地方,这里的水干净多了。
我正在接水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我前面不远处飘了起来。我吓了一跳,以为是那些萨兰德人传说的水蜥蜴要来攻击我了。萨兰德人说那些水蜥蜴有铠甲一样厚重的皮,嘴里面有一千颗牙齿,只要咬住了猎物,就会不断地旋转翻滚,最终把食物撕碎。我仓皇后退,但是我发现那个东西没有跟过来,它只是静静地飘着,身上缠着布匹:这是个死人。
我叫嚷起来,让周围有更多的人看见了这个死人。
叫骂的声音传遍了池塘周围,几个胆大的瓦兰士兵用钩镰把这个人勾上了岸,恶臭从他的身体散发出来,那种气味夹杂着血液和浓汁的味道,同时又裹挟着腐肉的气息,马匹纷纷受惊,几乎让骑士拉不住缰绳。接着,随着瓦兰士兵翻卷水池,更多的尸体浮了上来。
库吉特人纷纷倒光了水囊,瓦兰人则显得无动于衷。看起来库吉特人很害怕这些飘着死人的水源,瓦兰人纷纷窃笑,嘲笑这些库吉特人胆小如鼠。
几个库吉特士兵对瓦兰士兵比划着什么,意思是让他们倒掉这些水。
我拉过一个懂得库吉特话的弓箭手问他,“库吉特人在说什么?”
他仔细的听了听,“我听不太明白,好像说诅咒之水,死人瘟疫什么的。这些家伙怕了,没事的,维多,几具尸体而已。”
我看了看那些尸体,库吉特人离开他们远远的,似乎很厌恶。这些尸体没有伤口,但是脸型都扭曲的可怕,上面有难看的疤痕。
取水结束之后,号角吹响,我们继续前进。
越过了一大片橄榄树林之后,那座庄园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它的院墙上站着许多弓箭手和长矛手,在我们走出了树林之后,庄园里面也响起了紧密的钟声。那院墙不高,一个士兵踩着另一个士兵的肩膀就能翻过去。
萨兰德人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