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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仪狄之死(1 / 1)

黑夜降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灌着被称为“天下之心”的玄帝都,这里是玄劲修行者们的首都,也是这个天下的国都。此时的这里并没有昔日灯火阑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景象,反而像是在等待一场战争的降临。

城墙上面站满了玄帝都的守城卫士。城中噤若寒蝉,万籁俱静,只有卫士走动时发出的步履声和雨水滴落在盔甲上的滴答声。

“都给我把招子放亮一些!国师有令,今夜必有大事发生!”说话之人,胯下骑着一头倪红狮子兽,这头神兽目露凶光,脖颈和四肢上的飞毛犹如暗夜中的火把,口中热气喷出,好似恶鬼再世。再看此人,方鼻阔口,络腮胡须,身披金甲,腰悬宝剑,手中提着一口足有一人多高的大刀,他正是玄帝都辅国大将军夜青!

话音未落,国都西北角就爆发出一声巨响,紧跟着天降飞火,不断地砸到巡逻卫士中间。一时间玄帝都竟成了人间炼狱!数十座房屋瞬间化为灰烬,数百卫士都没能看到敌人的模样便烧为一缕轻烟。西北角的城墙倾塌而下,连带着城墙上的数百卫士一同没入瓦砾!

“竟然是他!”夜青远远看到火光中伫立一人,一拍倪红狮子兽,化作一团火球直冲过去!

“轰隆!”又一声巨响,火球和这人狠狠的撞击到了一起!冲击所造成的气流将周围瓦砾震出数十米,就连刚刚赶到的几名巡逻卫士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火光散去,夜青掌中大刀正劈在此人额头之上,可距离皮肉仍有区区半尺再也无法寸进了!

“老白!天帝放逐你,是念在你昔日辅佐有功,没想到今日你竟敢在玄帝都造次!”夜青说话间再次力劈而下,刀刃所过之处,就连空间都扭曲了起来!

这夜青口中老白,自然便是卫轩的恩师!

“咔!”这一刀仍旧停留在了距离皮肉半尺的距离上,夜青头上青筋迸起,两手虎口微微发抖,渗出一丝鲜血。

老白负手而立,目露寒光,说道:“天帝所为自我而起,理应由我而灭!”话音未落,三条火舌从他身后甩出,撕裂空间的同时缠向夜青的身体。

夜青大喝一声,足下发力,急速后撤!虽然躲过致命一击,却被火舌绞碎了金甲,乒乒乓乓的散落一地。

“当年你就以心狠手辣而闻名天下,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夜青也被刚才那一击惊出一身冷汗,毫厘之间,险丢性命。

“是么?”老白身躯一震,雪白色的长袍也跟着飞舞起来,“那就再狠一些!”

数百条火舌从他身上一并飞出,飞落的雨滴都在半空中蒸发掉了,令人窒息的热浪席卷了将近半个玄帝都,附近的卫士盔甲在这热浪的侵袭下,逐渐发红发烫,连带穿着盔甲的人也一同溶化开来!

夜青虽有神功护体,但没了金甲,身上的衣服便形同虚设,霎那间露出一个壮硕的身躯,凌乱的头发,微微焦黄的发须,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尊来自地狱的修罗!

“永夜天冥决!”夜青咆哮着,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将老白笼罩在一个漆黑的空间之内,他的身躯暴涨了数百丈,胯下这头倪红狮子兽也跟着融进了他的身躯!胸口破绽开来,钻出的正是狮子兽的头,背后伸出四条粗壮的手臂,眼中青光暴起,不是恶鬼又是什么!

玄帝都的正中心,这里也是天帝的宫殿,天下权力的中心!大殿外一位美到摄人心魄的女人,手扶石栏凝视着那片黑色空间。这个女人就是这天下的主人,天帝!

“何不让老臣去会会他?”站在天帝身旁的国师司徒钟轻声的问着。

“夜青的境界是玄圣一段,所施展的永夜天冥诀是神阶下品功法,尚且占不到便宜,你去又能怎样?”天帝说的不紧不慢,似是对夜青的生死毫不在乎,也并不惧怕老白的实力。

“那天帝的意思是?”司徒钟的语气也是不紧不慢,但并不是因为他有对抗老白的手段,而是他深知眼前的天帝在这个天下间已是罕逢敌手,就算十洞天与她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回去等他,很快他就会来找我!”天帝说完之后,转身走入大殿,司徒钟也毕恭毕敬的跟了进去。

“你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黑暗空间内的夜青看着胸前被老白一指点破的大洞,几近疯狂的质问着他。

“如你所见!”老白转过身去,根本没把这尊庞然大物放在眼中,袍袖一挥,整个空间骤然破碎,夜青硕大的身躯也轰然倒地,那圆睁的怒目和狰狞的面容仿佛遇见了无比恐惧的事情,但随即又黯淡了下来,几声清脆的声响,那是浑身骨头断裂的声音,血溅如柱,自他七窍流出,玄帝都辅国大将军,玄圣一段的高手,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老白不作停留,眼中杀气指向天帝宫殿,低声说道:“如果是偷来的东西,这么多年了也应该还回来了!”随即腾空而起带着刺眼的红芒飞奔过去!

“他来了!”司徒钟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逼近此地,殿内摆设就像活了一般,瑟瑟发抖!只有天帝端坐于龙椅之上,毫不动摇!

“好久不见,老白。”天帝冷艳的眼神看向红芒中走出的老白。

“是啊,好久不见了!”

君臣相见,竟是这般景象,也算是千古罕见了。

“大胆老白!自天帝登基以来,还未曾有过似你这般嚣张之人!竟敢屠戮玄帝都,擅闯天帝宝殿!”司徒钟迈出一步站在老白身前,虽然他自知不是对手,但身为人臣,理应维护天帝威严。

“退下!”天帝低声命令着,在这一刻,她根本不需要司徒钟来为她赴死,毕竟在她和老白面前,司徒钟的实力也只能算是蝼蚁一只。

“是!”司徒钟不敢也不会违拗天帝的命令,他狠狠的瞪了老白一眼,转身走出了宫殿,这里将要发生的事情,只有老白和天帝可以知道,其他人等根本没有资格。

“当初登基之时你说的话可还记得?”老白当先发问,语气虽然平缓,却暗含愤恨。

“我的敌人呢?”天帝的思绪回到了登基的那一天……

“死了。”老白也像当初那样回答着她。

“我的朋友呢?”

“也死了。”

天帝忽地起身,走下高台,金光耀眼的绣龙长袍,拖着地面滑过,仿佛这天下间的一切都笼罩在这件龙袍之下。

她走到老白身前又问道:“那我的挚爱呢?”

“回头看看那座龙椅。”老白的眼神牵引着天帝的目光一同看向了那天下的至高点,无数人终极的梦想所在。“你的挚爱在你坐上它的那一刻也死了!”

此刻的天帝已经散去了一身的霸气,她终究是个女人,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滑出。

“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你还要坐上它么?”老白的语气变得柔和了。

天帝抬起玉手,拭去腮间的泪水,眼神转瞬之间又变得犀利起来,斩钉截铁的说出一个字,“坐!”

此时的殿外已被数以万计的卫士团团包围,司徒钟站在最前面注视着殿内的一切动静。雨水渐渐变小了,温度也骤然下降了许多,卫士们呼出的气息凝结成霜沾附在盔甲上。

“天帝要动手了!”司徒钟对天帝的熟悉程度不比老白少,这一手万里冰封正是天帝的绝招之一,如今这一招更是被天帝修炼的炉火纯青,威力无比巨大!

“对不起……”天帝气息暴涨,龙袍飞舞,弹指间,百万冰锥凝聚而成,从四面八方刺向老白,万里冰封!

“呼!”老白周身也升出一团烈焰,将他包裹在内,百万根冰锥接近烈焰的瞬间便化为青烟。

“我说过,你永远不要说对不起。”老白冰冷的眼神和周身的烈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玄冰索魂锥!”天帝纤手拂过,老白脚下瞬时凝聚出一根冰锥冲天而起!

“呲啦!”一声,雪白色的长袍下摆断裂开来,随即被这根冰锥的寒气冻做冰晶,落地的一刻哗啦啦碎成冰粒。天帝之威,诚如所见。须弥之间,万物皆无!

玄帝都的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天帝宫殿早已在天帝的气息之下凝结成一座冰雕。

“天帝之威!天帝之威!”大殿外的卫士们不断地振臂呼喊。只有司徒钟没有作声,因为他心里出现了这样的疑问。

老白为何会在多年后的今天出现在玄帝都?他的实力怎会如此恐怖?天帝和老白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矛盾?

司徒钟思索着这三个问题,表情凝重的看着天帝宫殿正在发生的一切。

大殿内,已是冰雪的世界,晶莹剔透的冰锥立在正中。老白看了看破损的长袍,原本冰冷坚毅的眼神中竟泛出泪光。

“烈焰出,冰雪凝,水火无情却有情……”他默念着这段话。

“天地变,神魔惊,离坎无缘也是缘……我知道你还记得,对么?”天帝轻声问道,这时候的她哪里还有天下之主的威仪?

“不,我想忘记!无时无刻都想忘记!可我却做不到……我本想终结这一切……”老白手中“啵”的一声,燃起了一株火苗。

“那你为何不尽全力?”天帝向老白走近了几步,又说道:“你隐藏的实力,别人看不出来,可却骗不了我,这些年在邙山带着那个余孽修行,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师哥!”

原来这天帝和老白竟是师兄妹的关系,但这普天之下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也是寥寥无几。

“咝咝……”火苗熄灭了,老白坚毅的眼神不见了,留下的却是深渊般恐惧的眼神。“不错,可我们当年也许做错了!”

“既然已经做了,你又何必执着呢?”天帝问道。

“你心里就没有愧疚么?”老白也向天帝走近几步,现在的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

天帝拉起老白的手放在心口,说道:“没有,也可以说有。”

“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么?”老白紧紧地将天帝揽入怀中。

从方才的激斗到如今的拥抱,就像是跨越了几个世纪,除了老白和天帝之外,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人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哥,我注定不会有那天了。”天帝有些哽咽的说道:“你曾对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明白了这一切,我可以放下骄傲,放下尊严,毫无顾忌的走向你!可是……”

老白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

“可是你已舍不下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了。”老白的话像刀子般锋芒毕露,直刺人心。

“不错!”天帝突然将老白推开,袍袖一挥,说道:“天下皇权,尽操吾手!逆吾王道,定斩不留!”

“看来你我今日只能一决生死了?”老白说道。

“不,你走吧。”天帝的微笑带着一丝凄凉,“虽然你已是玄圣九段,但依旧不是我的对手,我还不想杀你。”

“若是让我离开,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老白说的很耿直,也很明显,这并不是威胁,而是一定会发生的事实。

天帝的眼中流下了泪水,她转过身,说道:“莫要让我再见到你了……”

“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师妹,如果是偷来的东西,这么多年了也应该还回来了!”老白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并不是在害怕,而是在伤感。残破的长袍飘荡了起来,他的眼睛里,口鼻里都流转出了火焰,然后整个身体都释放出令人无法接近的烈焰,随后火光瞬间消失了,连带着老白也消失了。

“师哥,你的离火神诀竟也修炼到这般地步了啊。”天帝自言自语的说道。

冰雪覆盖的天帝宫殿逐渐的融化了,雨还在下着。

“今日一过,你我二人再无相欠了。”天帝诀别般的说完这句话后,眼中闪出了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威严,“天下皇权,尽操吾手!逆吾王道,定斩不留!”

玄帝都这场浩劫很快就传的天下皆知了,但却没有人知道是何人所为,更不知道此人所为何来,这是天帝的旨意,漫说本就没有几人知晓,就算有所耳闻又怎敢违抗天命?但是天下间的很多教派却都在不断派出弟子打探详情,一时间,各方沉寂已久的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了。

桃源山,桃源观外。

近一个月的时间,卫轩终于在这一天将桃源八法悟透,当他走出桃源观的时候,少康和仪狄早已在院中等候多时了。

“看他现在境界几何?”少康问向仪狄。

仪狄打量一番后,说道:“至多玄者境三段。”

“一下提升四个段位已是天下罕有了,不过还是差得远呢。”少康的语气中既有兴奋也有失望,很难说得清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此次卫轩出关能够一举突破玄者境并跨越到玄者境三段,这几乎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但他所表现出来的沉稳完全不似当初在邙山修行时的浮躁,桃源八法重意不重形,一切感悟源自于心,所谓“心魔即魔,心佛即佛”。

看着步履沉稳的卫轩走过来,全不似年少轻狂的孩子,少康和仪狄也有些欣慰。他二人对视后,突然单膝跪拜,说道:“恭迎少主出关!”

卫轩见这阵势再沉稳的心境也会一时不知所措,忙道:“这……这是怎么了?二位前辈,快起来啊……”说罢,边伸手搀扶少康和仪狄。

二人起身后,少康终于也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话说了出来……

往日的天下之主名叫卫子钦,正是卫轩的父亲,膝下还有三子,卫轩排行最末,大哥名叫卫鼎,二哥名唤卫珣,卫子钦身边的三位重臣便是少康、仪狄和老白,但三人中只有老白长期伴驾,少康和仪狄常年在外行事。据老白所说,那一年玄帝都经历了一场兵变,卫珣为了天下之主的位子弑父杀兄,最终坐上龙椅,老白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卫轩逃离玄帝都。少康和仪狄在得知情况后找到老白一同商议对策,最后均认为此事虽大,但天下终是卫家而决定隐居起来。但不出几年,卫珣荒淫奢侈,残虐百姓,游玩不息,致使天下大乱,于是各地掀起了反抗大潮,最终,卫珣势力被现在的天帝彻底剿灭,卫珣本人也自缢身亡。

就在天帝即位后,老白找到了少康和仪狄,决定助卫轩重登宝座,天下还应属于卫家。为了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准备,老白带着卫轩隐于邙山修炼,少康和仪狄携天印隐于桃源山,待时机已到便是卫家重掌天下之时。

这天印便是少康和仪狄一直说起的“那样东西”,据说天印不仅是掌管天下的象征,同时还蕴含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只要能得到其中的力量,那才能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卫珣和天帝均未曾见过天印,更别说持有天印了,所以如今的天下理论上说还是无主之地。当然,即使拿到天印也未必就能得到其中的力量,毕竟这是一个千古之谜,史料记载中,除了首位天下之主玄帝完全解开了天印的秘密外,其余历代天下之主再无人有此机缘了,仅有少数几位境界极高的天下之主从中得到过些许力量,但也足以凌驾天下了。

如今,天下皆知天印的所在,但少康和仪狄却能守护至今不被抢走,也算是奇功一件了。天帝曾多次打过天印的主意,但最后都放弃了,一来天印之力过于难求,二来天帝自恃已无敌手,三来天下已在手中,来日方长,不愁没机会到手。可自从卫轩离开邙山后,各地就突然谣言四起,大意均为天下有变。虽不知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又是怎么传的满城风雨的,但众多势力终究还是坐不住了,就连天帝自己也感到了深深的危机。

“原来是这样。”卫轩听完少康的介绍后,心里有些沉重,对于小小年纪的他来说,执掌天下的担子确实太重了。

少康说完这些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木盒,捧到卫轩面前说道:“这里面就是天印,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这……”卫轩一时不敢去拿,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被天下群雄觊觎已久的天印,就摆在自己面前,而他一旦拿到手,就意味着留给自己的只有两条路了,一是排除万难,走向权力的巅峰;二是成为整个天下的目标,并且随时都要面对死亡的威胁!

“既然他不想要,那不如由晚辈代劳吧。”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院中,随后八名身着青衣,头戴亮银面具,手持长剑的人再次从天而降,将卫轩、少康和仪狄三人围在中间,而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正是覆船山九重天西玄老人座下的四弟子--祁武子。与上次不同的是,祁武子的身旁多了一人,此人黑亮垂直的长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覆船山九重天西玄老人座下大弟子玄真子。”祁武子说道。

玄真子微微一点头,也不说话,犀利的眼神一直盯着少康手中的天印。

“早就知道你这狐狸尾巴藏不了多久。”仪狄话不多说,一拍石桌,桌上酒坛飞起,随后一掌震碎酒坛,四散的酒水像射出的弹珠般打向包围他们的八名青衣人。

这一击来得突然,八名青衣人急忙运起玄劲护体,饶是如此,也被推出数尺远,当他们正要一拥而上时,祁武子低喝一声,“退下!”八人便收起手中长剑退到了一旁。

这时,祁武子又笑道:“除了前辈口中的狐狸尾巴之外,您觉着还有什么也藏不了多久呢?”

“还有你的命!”仪狄说的坚决,但身形却并没有动,因为她已经观察到站在一旁并未说过话的玄真子实力绝对不可小觑,虽然酒公子和酒娘子的实力绝对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中,但眼下有个更重要的问题摆在了面前,他们二人的玄劲竟然无法使用!

“怎么不动?”祁武子显然很清楚他们的状态,笑道:“是不是无法运转玄劲了?”

“怎么可能?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少康早就发现了这个情况,若说仪狄是在刚才的一击过后发现玄劲突然无法使用了,那少康从对方一出场就发现了自己无法使用玄劲的问题了。

“我们中毒了?”仪狄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毕竟在毫无接触的情况下,祁武子怎么可能有机会下毒。

“是的,你们中毒了。不过并不是在刚才,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祁武子一语道出了真相,“我向二位前辈讨酒喝,便将毒下在了酒樽外,这毒可不简单呐!虽然无色无味,却能通过触碰、呼吸等多种方式令你们中毒。”

“为何现在发作?”少康问道。

“因为这个啊。”祁武子轻轻地摆动着手中的折扇,一种奇异的味道弥散在周围。

原来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祁武子将奇毒“无影”下到了讨来的那杯酒的酒樽外,随后掷还给了少康,这也让少康接触到了“无影毒”,随后少康又将酒樽捏碎,这一来又让“无影毒”有机会随着酒樽的碎末吸进了仪狄的体内。这“无影毒”顾名思义就是将一身玄劲压制的无影无踪,但这毒并不会立刻发作,而是需要一种名唤“无踪香”的气味作为毒引子,方能奇效的。祁武子手中的折扇所散发的正是“无踪香”,所以直到现在,少康和仪狄才发现自己中毒了,此等下毒手法和催毒手段当真是防不胜防。

“好了,还请前辈交出手中的木盒吧,不然我可要动手了!”祁武子收起折扇,抽出背后长剑,寒光凛冽,杀气四起。

“先问过我再说!”卫轩此时也没空多想了,只能硬着头皮挡在前面。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祁武子长剑一抖,一道剑气破空刺向卫轩。

“浔阳闻钟!”卫轩使出了桃源八法中的防御式,玄劲外放,在周身形成一道屏障,像一口巨大的钟罩在体外。

剑气打在屏障上“铛”的一声消散了,“还有两把刷子。”祁武子并不惊讶,毕竟自己刚才也仅仅是试探一击,连一成力都没用到。

“试试我这招灵蛇吐信,你还能不能挡住。”祁武子剑指向天,幽绿色的玄劲自剑尖向下盘绕,布满了整个剑身,随后玄劲化作一条青色巨蟒,以剑为蛇信子,扑向卫轩!

“少主小心!此招玄劲中带有剧毒!”少康依靠仪狄和卫轩为其争取的些许时间,将体内无影毒化解了一部分,这时已可运转一些玄劲。只见少康奋力推开卫轩,手中结印,口中念道:“酒神诀!”

一道幻影出现在卫轩和少康身前,形似一尊笑佛,肩上扛着一个酒缸,青色巨蟒的数次攻击都被这道幻影挡了下来。这酒神诀本是极强的,如今若不是少康只能催动些许玄劲的话,早已可将祁武子轻松击退。

“少主!攻他!”仪狄小声提醒了卫轩一句。

卫轩再运玄劲,铺天盖地的暴雪袭来,积满了院内,一匹冰雪化形的白马奔驰而来,冲向祁武子,这招正是桃源八法中的白马雪涛!

祁武子双拳难敌四手,但玄劲所化巨蟒又被酒神缠住无法收回,眼看白马就要撞到身上,心中暗骂:“不该轻敌!”

只听“唰”的一声,一道剑影划过白马,撞击到巨蟒和酒神幻象中,霎那间将三道幻象全部击破,祁武子的剑也“乒乒乓乓”的掉落在地。

这道剑影正是出自玄真子,看似轻轻松松,却劲道十足,就连少康和仪狄都不禁皱眉,看来还是低估了玄真子的实力,从他这道剑影看来,境界起码也在玄圣一段左右!幸亏卫轩没有贸然去挑战他,不然以玄者三段去拼玄圣一段,恐怕只有“秒杀”才是最合适的词语了。

“没想到竟是个玄圣高手,西玄老人座下果然不可小觑。”仪狄轻声的对少康说道,“若是你我没有中毒,凭他玄圣一段的实力,还不敢造次,可如今该怎么办呢?”

少康心中也没了底,他和仪狄本都是玄圣五段的高手,未曾想身中无影毒,遭此横祸!自己安危事小,关键是卫轩也可能命陨此地,难道真是天要亡卫家?

被打掉长剑的祁武子有些胆怯的看向玄真子,颤巍巍的说道:“师哥,你这是……何意?”

玄真子面无表情,冷冷的道:“人命,如物,取走便是!”

祁武子不再说话,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大师兄的性格,那句话明显就是嫌自己话太多了,人的命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样东西,拿走就可以了,没必要对东西说什么。如果祁武子再说下去,可能连自己这件东西也会被玄真子拿走。

“唰!”又是一道剑影,潮鸣电掣,直奔卫轩和少康而去,玄真子行事向来如此,人狠,话少。

“噗哧!”一声,血光四溅,卫轩眼前看到的已经满是血红色,但倒下的却不是他,也不是少康,而是仪狄!

“不!小狄!”少康这一声仿佛撕裂了自己的声带,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仪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

第二道剑影再次袭来,卫轩和少康毫无还手之力,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这次并没有血光出现,而是一道红光,火一样的红光!这道红光不知从哪里出现,生生的将剑影吞噬,并继续冲向玄真子!

玄真子长剑横于身前,将玄劲化作气盾,接下了这一击。随后他未做一丝迟疑的说道:“撤!”

祁武子和另外八名青衣人对玄真子的号令绝没有任何疑问,于是便在瞬息之间腾空而去!

桃源观外,只留下满地的鲜血夹杂着桃花,卫轩脑中一片空白的站在原地,少康将浑身是血的仪狄抱在怀中,救他们的人并未现身,但能用一招吓走玄圣一段的玄真子,相信也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少康疯了一样念着各种咒语,手中不断地结印,但无论是哪一种功法都无法止住仪狄的血,卫轩也试过了清心诀,可仪狄的伤口显然不一般,这不仅仅是玄劲和兵刃所带来的伤害,还有更加猛烈的剧毒!

“不,不,你不能死!”少康脱下了自己的长袍,撕成布条,不断地往伤口上堵去,这已经不是一位玄劲修行者去止血的方法了,但是他已经毫无办法了!

“少……康……咳……咳……”仪狄每说一些话都要咳出一些血,剑影已经伤及肺腑了。

“我在呢!小狄!我在呢!”少康抓住仪狄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别说话,别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不……咳……我要说……”仪狄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她必须把一些话说出来,“一定……要……尽力……辅佐少主……你我……今生……缘尽于此……来生……再续……”

“不可能!你不能死!”少康越发的疯狂了,仪狄是他的挚爱,谁能理解失去挚爱的痛苦呢?

卫轩虽不能过多的理解,但这也让他想起了小依,他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些无法挽救的事实,心中悲愤不已。

“给你!”少康将天印推进卫轩怀中,这几乎是不给卫轩一丝一毫拒绝的理由,“只要得到天印的力量就可以救活小狄!”

“可是……”卫轩还是有些迟疑,他不是拒绝,而是想得到天印的力量是一件非常虚无缥缈的事情。

“没有可是!”少康噙着泪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我求求你了……”

名震天下的酒公子就这样跪在自己面前,这让卫轩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了,他默默地将天印放进怀中,搀扶起少康,说道:“我答应你,一定会救活仪狄的!”

桃源山内,少康为仪狄建起了一座桃花冢,又用他精妙绝伦的酿酒术制造出了可保尸身千年不腐的神酒。看着墓门缓缓落下后,少康拭去泪水,对卫轩说道:“我们要离开这里,九重天没有得到天印,一定会再来的。”

“那我们要去哪里?”卫轩问道。

去哪里?卫轩的问题简单而又复杂,天下之大,却难寻一处藏身之所,手持天印的二人,无疑是这天下间群雄追逐的猎物,若要获取天印中的力量,便需要一处非常安全的秘府。

少康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地方,“委羽山怀古寺,我们去那里!”

几日山不到,到山心自清。

棱棱有方石,拾得通仙灵。

委羽山的确是一处绝佳的藏身之所,这里不但有正道名门领袖怀古寺坐镇,更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而成为少康的首选。这里三面高山,一面向海,与内陆相对隔绝,即使海路而来,海边上岸,陆路而入,近则几十公里,远则上百公里,怀古寺也不易到达。

抵达怀古寺山门前时,卫轩和少康已经离开桃源山三个多月了,这一路他二人乔装打扮,风餐露宿,跋山涉水。此时站在寺外好像两个乞丐,不过这样的形象也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好处,比如这一路也没有人察觉到他们会身藏异宝。

少康向知客僧道明来意后,知客僧便领着他二人一路穿过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毗卢殿,来到了方丈室拜会空明大师。当然,少康所说的来意也仅仅是仇人追杀,躲避于此,至于天印一事只字未提。

推开方丈室的门,只见室内一张板桌旁端坐一位身材瘦长的老者,两道长长的白眉从眼角垂了下来,慈眉善目,穿着一件粗布僧袍,外缚莲服,眉间隐含愁苦,眼神明亮睿智,这位高僧便是委羽山怀古寺住持,十洞天中的空明和尚。

少康和卫轩合十为礼,以示敬意后,空明轻捋长眉,说道:“二位施主来我怀古寺避祸大可安心于此修习,若有疑惑也可直接来找老衲。”

卫轩说道:“在下尚有一事不明,还需大师为我解惑。”

“施主请讲。”

“为何如此多的人想要得到这天下间至高无上的权力?”卫轩道。

空明低眉思索一番,说道:“得不到的东西,我们会一直以为它是美好的,那是因为你对它了解太少。当有一天,你深入了解后,你会发现原来不是你想像中的那么美好。”

“大师所言极是,若是本就属于我的东西被别人拿去了,我该如何?”卫轩继续问道。

“仇恨永远不能化解仇恨,只有慈悲才能化解仇恨,这是永恒的至理。”

“大师的意思是……”卫轩年纪太小,显然无法理解空明所说的意思。

“拥有一颗无私的爱心,便拥有了一切。小施主,你只需记住这句话便可,剩下的今后你自会明白的。”空明说完这句话后便闭上双眼默念佛经去了。

少康扯了一下卫轩的衣角,卫轩会意,二人便退出了方丈室。

知客僧按住持的意思将二人安排至怀古寺后山般若洞旁一处僻静的客房内,便离开了。少康坐在客房外的石桌前,自顾自的喝起了酒,作为酒公子的他,能随时拿出美酒来也算是应有的技能之一吧。

客房内,卫轩小心翼翼的打开红木盒,观察着这被世人视为珍宝的天印。这枚天印,乃白玉所制,方圆四寸,上钮交五龙,环刻双龙戏珠,有五彩云气缭绕,仔细看去,印中忽明忽暗,卫轩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如何得到天印之力,这已经算得上是亘古之谜了,卫轩只好把自己所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一遍,用玄劲灌注,用意念探索,甚至是火烧、水浇这种伎俩都用上了,可天印却没有丝毫回应。这种试探,一试就是几个月,卫轩还是一无所获。

这段时日里,少康每天都把自己喝的烂醉如泥,满脸的胡茬让他再也没有往日酒公子的潇洒倜傥,卫轩知道他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这是对仪狄的思念,也是对自己的痛恨。

“唉……”一声叹息从般若洞内传出。

“是谁?谁在那儿?”卫轩循着声音向洞中看去,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不知道洞中还另有其人。

“阿弥陀佛!”洞中再次传来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贫僧法号福裕,这些天来见到那位施主如此作践自己,不禁感叹一声,若是打扰了小施主,还请见谅。”

“福裕禅师,晚辈才是扰了您的清修,我这位朋友因挚爱之人惨遭横祸,故如此悲伤。”卫轩解释道。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福裕禅师随着自己的话音慢慢走出了洞口,只见这位白眉老僧,手中撑着一根黄铜禅杖,面目慈祥,高大威严,一望而知是个有道高僧。

少康喝的不省人事了,但却被福裕禅师伸手一拍,直接清醒了过来,体内的酒气瞬间消失殆尽。他知道只有极为高深的玄劲才能在瞬间之内将已经融进血脉中的酒气剥离并化为乌有,这老僧究竟是谁?境界几何?为何从未听说过天下间有这样一位高人的存在?无数的问题缠绕着少康,他就这样瞪大了眼睛盯着福裕禅师。

福裕禅师看了少康一眼,说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少康思索着这几句话,问道:“如何能为离于爱者?”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即为离于爱者。”

“禅师,人生八苦,生、老、病、死、行、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如何无我无相,无欲无求?”少康的见识远过于卫轩,所以对福裕禅师的这番话也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

福裕禅师捋了捋雪白如银的长须,说道:“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一片虚幻……”少康陷入了深思,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两句,“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福裕禅师叹了口气,摇摇头,步履稳健的走到卫轩身前,说道:“小施主可是在参悟天印?”

“什么?”卫轩一下警惕了起来,研究天印一事除了他和少康外,不可能会有第三个人知晓,可眼前这位福裕禅师竟是直接说了出来!

“施主,不必惊慌。”福裕禅师也看出了卫轩的惊恐,安慰道:“这天印与我曾有过一面之缘,我观小施主屋内似是有那五彩云气,方有一问。”

“你见过天印?”卫轩对此确实有些质疑,毕竟如少康所说,自天帝登基后,天印就一直掌握在少康手中,而在这之前也是一直由卫家收藏,这期间不可能被外人一窥,若是再往前说,那眼前这位福裕禅师岂不是要活了几百年了?然后都知道玄劲的修炼可使人延年益寿,修炼到极高境界甚至能长生不老,可那样的高手这世间也没几个人见过,一直都是以传说的身份存在的,如此说来,眼前这位福裕禅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真的传说级人物,要么就是一个觊觎天印的骗子!

“哈哈哈哈……”福裕禅师的一阵笑声打断了卫轩的思索,他对卫轩说道:“手持重宝,有此警惕也是情有可原的,可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可不是小施主心中所想的觊觎天印的骗子。”

这句话说出来后,卫轩更是懵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福裕禅师绝对是传说级的高手,对这样的高手来说,心中所想完全就是无法隐藏的,一切尽在其法眼之内,就算你不说出来,也一样会被知道,幸好的是,福裕禅师早已是无欲无求的得道高僧了,若是换做旁人有了这样的修为,恐怕这世间将成为炼狱般的存在。

“既然如此,晚辈也就不用隐瞒了。我的确是在参悟天印中的秘密,可始终没有任何收获。”卫轩如此说道。

“天印之力唯有九五命数之人方能获得。”福裕禅师简短的一句话便将天印的秘密几乎解开了一大半。

“这……”卫轩心里却更加没底了,九五命数者乃帝王之命,卫轩从来都不敢想自己还具备九五命数,毕竟天帝执掌天下已然多年,想撼动她的位置,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小施主,命数虽是天定,却也不是天定。”福裕禅师又说道,“眼下我观你的命数缥缈不定,虽非九五之数,却隐隐有着紫微命星,若遇机缘方能改命,切勿急躁,莫要强行逆天改命,否则万劫不复!”

“机缘是什么?”卫轩问道。

福裕禅师又是一阵大笑,拍了拍卫轩的肩膀,说道:“不可说。”

是夜,卫轩和少康二人都坐在屋外石桌前,四目相对,自打离开桃源山,来到怀古寺,直至今时今日,似乎都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走,这力量也许就是所谓的命运,现在命运将二人停滞在了这里,一个是不知机缘为何,无法参悟天印,另一个是不知要去作甚,深深为情所困。若说这俩人的目标是颠覆天帝,重掌天下,那此时可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给我喝一杯吧。”卫轩向不停再喝酒的少康说道。

“喝吧……”少康从袍袖里又拿出一盏酒樽,斟满了酒,推到卫轩面前。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卫轩问向少康。

“我想去地府走一趟。”少康说的很平常,可这句话却让卫轩听的大吃一惊。

“开……开什么玩笑?地府?你想死啊?”

少康看了一眼惊得目瞪口呆的卫轩,微微一笑,说道:“难道非要死了才能去?”

小屋中,少康端坐于正中,身边点燃了十八根香烛,一樽酒摆在面前,这好像是某种神秘的仪式。

“你在门外帮我守护吧,不管有任何动静都不要进来,也不要让任何人闯进来!”少康对卫轩说完这些话,便将那樽酒喝了下去,这酒名叫“踏黄泉”,是少康所制的一种可让灵魂暂时离开身体的神酒。

卫轩轻轻地关好屋门,盘腿坐在门口外,等待着少康从地府归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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