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晖的表情变得深长幽远起来，像是陷入了回忆:“辛梓和我，是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我们一起修习，一起玩耍，她是蛟族小公主，我是珊瑚族的少主，所有人都觉得我们那么好，郎才女貌，又算是门当户对，简直就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肯定是该在一起的，但是虽说我们相伴长大，我们并没有产生男女之情，那时的我们也真的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我们也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我们，那时多好啊，我们都还是满身桀骜不驯的少年人。”桑晖说着说着，脸上就带上了温暖的笑意，“那个时候，我们都是正值无忧无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什么事情都敢去做，我比辛梓要大一些，我待她就如同是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所以什么事情我都依着她，看到现在她的样子你们可能想象不到，当年的辛梓，完全不是这般冷漠又心机深沉满腹仇怨的样子，她那时也是一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少女，她不愿意被自己的族人命运束缚，也不想接受族里人给她安排的和我的婚事，所以她悄悄逃出了蛟族，她说她要去外面看看大好河山，去寻找自己的有缘人，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姻缘。”
“我放她走了。”桑晖顿了顿，声音紧了紧，“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时没有拦住她，不然……或许后来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她不会那么痛苦，陷入仇恨无法自拔，我们或许也不会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桑晖接着道:“那时其实我并不知道什么是感情，我只觉得怎样都无所谓，就像是之前对白瑶姑娘一样，我一直都觉得，成婚不过是为了族里的延续和壮大，谁都一样，至于自己喜不喜欢，或许是我从来没有体会到过，所以我很麻木，我并不在意这些，我只知道，如果辛梓真的就这样听从族人的安排嫁给了我，她不会开心，既然如此，我就让她离开，只要她开心快乐，我就会跟着开心快乐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真的遇到了她的有缘人。”桑晖握紧了拳，“我再见到她时，她已经自己回到了蛟族，她说她不嫁给我，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我问她是谁，她说，是贺炽。”
“贺炽……”小黑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我在之前的醉生梦死幻境里也听到了这个名字，他好像还在和谁决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和辛梓真正决裂，也是因这个贺炽而起，这个贺炽，到底是何许人也？”
桑晖点点头道:“是，确实是因为他，贺炽，他是龙族最后一位族长，是龙族的最强者，龙族以黑为尊，而贺炽，则是一条通体墨黑的黑龙，强大无比，是可以呼风唤雨惊天动地的存在。那时辛梓出外玩耍，遇到了别的群妖攻击，正好贺炽经过，救了辛梓一命。”
“年轻的小姑娘总是向往着强者，总是会做着英雄救美的美好梦想的，而这个英雄还是生得俊美无双又无比强大的贺炽，辛梓当时自然是几乎瞬间就沦陷了的，只是贺炽完全是神灵一样的存在，蛟族也不过只是龙族统帅下的极小一部分罢了。辛梓想要和他在一起，基本上是痴心妄想。后来异族攻打我们珊瑚族和蛟族，我们两族几乎被逼到灭族的境地，也是贺炽如同久旱甘霖一般赶到，才让我们两族幸免于难，他还把南海给了我们两族，说是这里地势奇特，易守难攻，可护我们周全，他教我们珊瑚族人练习一种术法，可以使自己原形变成毒性强烈的珊瑚，也就是你们现在所说的毒棘，我们珊瑚族人都生得美貌非常，但是攻击却非常薄弱，以往就经常被外族欺负，说我们不过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全靠和蛟族交好得到庇护，否则早就被灭族了。贺炽这一指点，也让我们有了自保的能力。我们两族都对贺炽感恩戴德，这自然让辛梓对贺炽的爱慕之心更加强烈，只是贺炽对辛梓却完全没有任何那样的想法。但是辛梓又是个极其固执的性格，认定了是谁，就一辈子都要缠着他，于是她以报恩之名做了贺炽的贴身护法，族人自然不好说什么，也没法再逼她与我成婚。”
“后来呢？”
“后来……”桑晖重重地叹了口气，“天有不测风云，你们也都知道的，龙族后来灭族了，贺炽身死，辛梓不堪承受这样的打击，要杀上神界为贺炽报仇，我们两个自**好，她自然想要我和她一起去。”桑晖苦笑，“若是我只是我一个人，我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去帮她，只是……那时的我已经是珊瑚族族长了，珊瑚族本来就不善征战，与强大的神界相斗，无异于以卵击石。若是我一时冲动答应了辛梓，我们整个珊瑚族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我不能冒这个险，我不可能拿我整个珊瑚族族人的性命去做赌注！”
桑晖激动起来，但很快又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可是辛梓自小就是这样敢爱敢恨的性子，她不管那么多，自己的心上人，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惨死，龙族一夜之间覆灭，还要被称作是邪魔之流，她不能忍受，她也不能忍受，明明和她青梅竹马一直都惯着她护着她的我，居然这般忘恩负义，不和她一起报仇。”
“其实她说得对，我就是忘恩负义，我没得选择了，我必须这样做，不管她理不理解，这是我的使命，别的事情能够我都可以随着她，但是我一定要先护好我的族人，这是我身为族长的职责。”
“所以辛梓和你决裂了？”
“是。”
小黑心头突然一股无名火起:“所以白瑶这么些年在神界受尽冷眼排挤就是因为她是龙？所以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邪魔，还是说，怕她那么一个小姑娘要为龙族报仇，所以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桑晖点了点头:“多半是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我并不清楚，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神魔大战，应该说的是当初的神界和龙族之战，最后龙族败了，惨遭灭族，无一幸免，后来也就将龙族归为魔族。我也不是很清楚白瑶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以神界那些人的多疑，排挤她都已经算是好的了，没有对她下杀手。”
“那你呢？”小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什么？”
“我说，”小黑像是生气到了极点，用力一甩头，让自己尽量平静一些，“你就因为这样，你就真的和她永生永世不相见了？”
桑晖垂眸:“她不愿意见我，我又何必……”
“那你怎么不再滚远一点永远不要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啊？你现在又这样假惺惺地守在蛟族外围干什么？你以为她会感谢你吗？你只是感动了你自己罢了！”小黑一肚子火憋得难受，声音越来越大，“当初的事情本来就是你的错，是你对不起她，你也对不起贺炽，你袖手旁观就等同是恩将仇报！别把自己想得多高尚多伟大了，什么为了族人，你就是贪生怕死的懦夫罢了！辛梓一个女子都可以为了自己心中所爱不顾一切，你却要想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逃避，我都看不起你！”
“我没有！”像是被小黑的话刺激到了，桑晖大吼出声，捏进了拳头，浑身颤抖，“我真的是有苦衷的！你没站在我这个位置你根本就不懂我要承担些什么！你凭什么就这样说风凉话！我没得选！我没有做错！”
“你要是真的觉得你没有做错你心里就不会有愧疚，那你怎么会替她镇守南海？你怎么不敢见她？”
“我……”桑晖彻底说不出话来了，颓然跌坐在地，“你说得对，我不敢面对她，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你让我去见她，我怎么还有脸去见她？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小黑向桑晖伸出手，“跟我去吧，这么多年，辛梓或许一直在等你回去，”
“白瑶，也在等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