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右一看,便拐走上曲折游廊,放眼望着碧澄的小湖,高高露出湖面的枯黄荷叶中心托着一大捧白雪,犹如一朵碧色白心的天上雪莲,心蕾处的白雪已经逐渐融化,荷心处的上半部分白雪泡浮在冰水上,煞是好看!
荷心里掬的冰水一点一滴的随着荷叶茎流淌下来,宛如一场清新的小雨刚刚降完,荷叶极致的沐浴了一番,有如出水芙蓉!
走过游廊就是一扇月门,云瑶直直的穿了过去,那股清香的味道越来越浓,这是一个佳木茏葱的青苍小院,虽是冬季,但满院青葱,宛如阳春三月,满园盛开。
那些奇花异草,仿佛愈冷愈翠美,花丛尽头,假山怪石嶙峋,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嶙石上攀着奇草仙藤,引蔓累垂,好似一个小葫芦,可爱至极。
满院散发着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这座府邸别院依山而建,十分清幽,抬眼望去,院外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仿佛镶嵌在天边,高山周身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在晨光的照耀下发射出闪闪的金光,显得分外壮丽,好像一幅美丽的图画。
碧绿长青,草地正中央种着枯萎干瘪的彼岸花,奇花拥簇,若不仔细看还当着看不着,各色艳花都将枯黄凄凉的它给覆盖住了。
云瑶走进花草中,蹲下身子,扒开拥簇的奇花异草,见到那许久未见的彼岸花,霎时,感触颇深!
来到这个地方,你依然存在,云瑶欣慰的笑了笑。
陌渊自月门走出来,看到云瑶蹲在花丛之中,火红的艳裙盘散在纷艳的花儿里,宛如百花之仙,淡淡笑道:“喜欢这儿吗?”
云瑶扭头看到,晨光的薄稀下,明亮的眸子在熠熠发光,她抿开笑容,柔和的笑道:“这都是你自己弄的?”
“喜欢吗?”
云瑶转回头去看地上的鲜花,奇花虽然不畏严寒,开得灿烂,但她独爱已经枯枝了的彼岸花,如水一笑,“喜欢。”
堂堂一个行军打仗的大将军,却将自家别院打扮得清幽典雅,悠然之际,足以感受得到他的温暖和贴心,还有那一份淡然,适雅。
“你还记得这彼岸花?”他轻轻的说。
她有些讷住,莫非他和南宫云遥之间还有一段关于彼岸花的故事,面色平静,眸色却闪着微光,心里掀起一阵波澜,幽幽的说:“记得。”
听言他微微一笑,“当年为了这几株彼岸花,你可跟我打了好久,”眼神深处似出现了当年在云畔之巅打架的画面,带着喜色。
她噗呲一笑,两个人也老大不小了,居然会为了几株彼岸花大打出手,幼不幼稚!
“你还好意思笑,”陌渊瞥眼看她说:“还不都是你先出的手。”
她起身冷哼了一声,瞟了他一眼,“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对一个弱女子大打出手,丢了丢脸。”
“弱女子,”他眸色一惊,满脸的诧异,“你是弱女子吗?”
“自古以来女的打男的天经地义,男的打女的天理难容,我跟我打了多少次,我看你啊,”眼神在陌渊身上打量了一下,轻佻的说:“得剥皮拆骨了!”
“这么狠,”他嬉戏的说:“我要是不还手估计就活不到现在了。”
云瑶忍住,憋着不笑,假装清冷的说:“不要脸的借口!”
说罢,一副高冷的样子走出花丛,来到他面前,淡淡一笑,便走向月门,往原路回去。
入夜,杨府内灯火通明,橘黄色的烛光自镂空的红木窗子在地上投出点点斑驳。
“书瑶,爹说的话你可都记清了?”
“爹放心,女儿都记清了。”
“你过些日子再找他试试,你……”
“女儿知道,这是女儿该做的。”说完,书瑶恭敬地退出了房间,微黄的烛辉倾泻在冷淡如水的脸上,显得有些迷蒙,眼中晃过淡淡的神伤,但却转瞬全部隐藏在眼波深处。
深夜,又下了大雪,雪下得缓而密,片状的雪花或高或低的盘旋在空中飞舞,久不落地,宫门外立的服侍宫人迎了上来:“玉大人。”
玉姑娘抬眼看向细雪掩埋下的巍峨宫墙,轻声道:“请公公引路。”
穿过雕工精细的回廊,不待宫人引见,玉姑娘一眼就瞧见水榭上的男子,他黄袍在身,金冠束发,似要与这漫天的白雪拼成一幅精彩的图画,只是这园子却蔓延了浓烈的苦思息……
玉姑娘皱了皱眉,这分明是个威严不肃的人,无助却偏偏牵在肉身里,以一种将离不离的姿态,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她最清楚不过,那是比死还要痛苦上千万倍的滋味。
执念,只有执念,才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生不如死。
行至水榭之下,宫人轻唤了声:“君上,玉大人姑娘来了。”
静默了会儿,君晟缓缓睁开眼,转向宫人:“下去吧。”
“是。”
“爱卿请坐,这是孤让人给你煮的茶,看看这味道是否有你的一半。”
玉姑娘缓步踏上水榭,径直在他对面的小榻上坐下,拿了小几上的一盏茶,送入口中抿了一下,赞道:“是上好的沁冬茶,臣自愧不如。”语毕,恭敬的垂首,恍如一副娇羞的样子。
君晟淡淡笑了声:“你这性子,倒有些同她相像。”
她?是堇王妃吧!
玉姑娘僵住,坚冷的面具看不见任何神情,淡淡的说:“她便是君上请我来的缘由吧。”
君晟的目光变得悠远,像陷入了某个久远的梦里,良久,他说:“素闻爱卿的浮生镜堪比冥府的往生镜,可以见任何想见之人之事,孤想见一见她,有些话,孤要跟她说……”
“君上不是已经找到了梦中人了吗?”
“她不是,”语气淡而低沉,却十分肯定。
“臣,不明白君上的意思,当日君上肯定堇王妃是梦中人才立为新后,今日为何又说出这话。”
他长长叹了口气,疲惫累到了骨子里,缓缓说道:“孤曾以为是她,但却不是她,你能让孤见她一面吗?”
“君上为何如此肯定?”
君晟里掏出温暖在怀中的东西,沉声说道:“这是她的一缕青丝。”
玉姑娘接过那束用红线绑的青丝,丝丝柔顺丝滑,不知珍藏之人是如何保存得这般完好的,低垂的眼睑敛不住溢出的哀伤。
喉咙轻轻咽动了一下,声音微颤却极其决绝的说:“上次臣已经跟君上说过了,梦里的东西皆是虚无,浮生镜无法看见虚渺的东西,微臣也不能泄露天机,还望君上恕罪。”
“孤只是想跟她说句话,如此而已,别无他求,”声音带着一丝恳求,由一个王者肺腑里发出的恳求之声。
不知为何,她听着却隐隐感到心里一阵剧痛,眼底下不知滑落了什么,冰冰的,冷冷的,扎在她的心窝里,腐蚀着她的整颗心,好似快要烂掉。
终究,她还是承受住了,当这一腐蚀的痛挨过了之后,便已经麻木掉了,哀伤逐渐消散,冷淡的目光看起来不为所动,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恕臣,无能为力。”
君晟呆愣住,顷刻间觉得整个世界变得寂静了,原本期盼的眼神变得失望乃至绝望,久久之后,才讷讷开口,“你是不是恨孤?”
“臣不明白君上的意思,”声音也变得十分冷淡,毫无波动。
他将头转向不远处的碧水上,以沧桑的声音说道:“孤把云相逐出殇都,削其官位,灭其祖脉,孤将你囚禁天牢,而后又派你出城迎战,你在恨孤心狠。”
“君上多虑了,一切都是云瑶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臣作为殇都一份子,有责任保家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