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之滨一线天,芳草凄凄两岸边。
弱水难承重,即便是风想从水的一方吹到另一方都将变得奢侈。
今天难得的刮來阵小风,带起了岸边两人的衣襟长发。
“你拿什么來保证,你会照顾好她?你刚才也看见了,她痴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能保证你以后不会因为厌烦而舍弃她?还有浅雪疏影和神乐之间你总要选一个,如果你选了浅雪疏影,那神乐又该何去何从?”
“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你已经沒有了别的选择。把她交给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继续拖下去,她就只有死路一条,当然天河水域的那位也不会好到哪去。”
闻言衡弄文有些失魂落魄,身体只能勉强靠着身边的树木才得以站立,慕千浔傲然一笑道:“当然如果神乐死了,对我们來说也沒有太大的影响,不过就是我得不到浅雪,你也救不了赤薄樱。可是你别忘了,如果神乐知道你主动接近她,不过是为了她的火凰妖丹,这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沒有!我不是故意接近她,我不是为了她的妖丹!”衡弄文冲他吼!
“衡弄文,不是我逼你,这些错本來就是你一人造成的,理应由你一人承担。”慕千浔说完转身目光犀利的看了不远处的一片灌木,皱了皱眉头他喝道:“白水灵,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白水灵便惶恐的从灌木丛中冒出头來,所幸慕千浔并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冷着脸便离开了。
“衡公子,赤薄樱是谁?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大家?”
衡弄文冷眼看了白水灵一眼并不想跟她解释什么:“我的事无需你过问。”
水灵也不气:“你不说也沒关系,反正我本來也不在意。”
“神乐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觉得你做的事对的起良心,那你就继续做下去。不过我提前奉告你一句,做这些事之前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和神乐,谁在慕千浔的心里比较重要!”
衡弄文在威胁她,可水灵却笑了:“你要死了,慕千浔逼你去死对不对?”
衡弄文冷着脸,不答她的话,算是默认了,水灵知道他与慕千浔之间的许多事情,现在能猜出一些头绪一点都不奇怪。
见状白水灵并沒有因为自己猜对而表现出高兴,沉着脸她又问道:“取出神农鼎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你这么关心这件事情到底想做什么?”衡弄文有些疑惑,白水灵已经不止一次的向他探听神农鼎的消息了,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她不希望慕千浔得到神农鼎?不希望浅雪复生?
“慕千浔喜欢神乐你知不知道?”水灵反问道。
“我当然知道。”衡弄文比谁都要清楚,慕千浔不可能对神乐沒有一点感情。
“我们都清楚的知道,就算浅雪复生,她也会履行自己的职责回到神界,而慕千浔会留下神乐。我刚才听你们的谈话,你好像要救赤薄樱?但你要救她就必需保证自己还活着,毕竟慕千浔的话不可全信。”
“你到底想说什么?”衡弄文有些不耐烦,白水灵说來说去都沒有说到重点。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慕千浔有了神乐,你有了赤薄樱,而本该死去的我消失了,这才是这个死循环最好的结局。”
“你要替我去取神农鼎?”衡弄文摇头,毫不犹豫的否决掉:“不行,就算是你说的那样,我也决不能让你去犯险,此事本就因我而起,已经牵涉了许多无辜,我不能再眼睁睁的看你去送死。况且,就算我侥幸活了下來,我也不会将神乐拱手让给慕千浔的。”
“那赤薄樱呢?你接近神乐不就是为了救赤薄樱?”水灵说着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你和神乐日久生情,也像慕千浔一样,要放弃初衷?”
“就凭慕千浔的几句话,你就可以在这里胡乱推测我们之间的事吗?”衡弄文显然有些生气:“赤薄樱根本和我沒有多大的关系,我要救她不过是因为以前欠她的人情,再者她和这件事扯上关系,无非是因为神乐复生时的内丹正好可以借來一用,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请你不要再在神乐面前挑拨什么是非。而且慕千浔不会允许你过多的插手这件事,你还是好好思量一下吧!”
衡弄文也气冲冲的离开了,水灵皱起了眉头,她知道事情并沒有衡弄文说的那样简单,看了看手中的还魂草,水灵咬了咬牙,决定为了真相再对神乐狠一次心。
小院门口柿子树下,神乐缩做一团还在呜呜的哭着,有人用冰凉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她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向那人,那人沒什么表情,盯着她足足看了半晌,才用冰凉手指滑过她的脸颊。
“这样的表情,还真让人嫌弃……”
那人讥笑,歪过头看追上來的衡弄文,他便站起來一脸轻松的看着他扑上來。
“慕千浔,不许你随便碰她!”衡弄文抓着他的衣领。
“弄哭她的是你,嫌弃她的也是你,哄她的才是我……”慕千浔笑的得意,轻轻一拨,衡弄文僵住的手便松开了他的衣服,挑衅的拍了拍衡弄文的肩膀:“放心,就算神乐会因为魂魄不全而变得痴傻,我也有能力照顾她,毕竟在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也有耐心,更重要的,我绝对比你更在乎她。”
慕千浔冷笑着扬长而去,衡弄文却几近崩溃的跪到在地,摇了摇对自己颇为惧怕的神乐,衡弄文痛苦不已:“为什么去死的是我,为什么不是他,我也可以照顾你,我也可以……”
“……衡弄文……不要丢下我……”神乐又开始用头撞树,衡弄文难受至极,却不拦她,拦下她又如何,根本于事无补。
好不容易把神乐哄到了屋里睡下,衡弄文便坐在床边看着神乐发呆。
赤薄樱……
这个名字他这一世都忘不了,是他害得她,是他害了神乐,害了所有人……
可是,他不想死,他还有许多事放不下,放不下神乐,放不下赤薄樱,可是他沒有办法,慕千浔逼他,神乐在逼他……
解下腰上的瓷瓶,他把红绸塞打开,一株已经风干了的神农草正放在里面。
明天……明天他会去弱水取神农鼎!
神乐睡的并不安稳,一直在说梦话,颠过來倒过去不过还是那几句,可惜,他终究还是会如她担心的那样离开她,不过,她不会有伤心的机会了,神农鼎取出后,神乐就会步入轮回,由慕千浔抚养,一生痴傻成性。
第二天,衡弄文并沒有陪在神乐身边,她醒來的时候就看到面前坐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那女人老是盯着她看,她只好瑟瑟的呆着不敢乱动。
半晌,看那女人不动,神乐才敢小心的四处张望了一眼,那女人忽然动了一下,她又立马弹簧似的将脑袋放回原位。
那女人冷冰冰的和她说话:“你在看衡弄文?他不会來了。”
“……衡弄文……不要丢下我一个……”神乐眼神又涣散起來,开始说胡话。
水灵也不理她这个疯子,把手里早已准备好的瓷瓶举起,她笑的温柔:“衡弄文托我带给你的糖。”
“糖?”神乐疑惑的咬了咬手指,盯着水灵手里的瓶子她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要。
水灵也不担心她难收拾,又对她一笑道:“这糖你要是不吃,衡弄文可就真要离你而去了。你虽然傻了,话还是能听的懂吧。”
神乐愣了愣,手指拿出了嘴巴:“衡弄文……”
“对,衡弄文,如果你不吃这个,他就永远不会见你!你吃还是不吃?”水灵把那瓶子又冲神乐拿近了一些,几乎要杵到了她的脸上。
“衡弄文……”神乐还在呢喃,但她忽闪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知道神乐有些动摇,水灵便急不可耐的捏着她的下巴,强硬的将瓶中的药液全灌进了她的口中。
灌完她便将有些发晕的神乐顺势推倒在床上:“衡弄文一会儿就会來见你。”
神乐眨了两下眼睛,能看到的白影越來越模糊,眼皮越來越重,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看神乐已经如她所愿的喝了还魂草的药液,水灵便准备迅速的退出去,正巧的眼角余光刚好看到房间桌子正中放着一个白瓶,一点粉红露出瓶外。
水灵心中一凛,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她面上一喜,果然是神农草,瓷瓶下面还压着一张纸,写着字,是衡弄文的字迹。
“取神农鼎者,携神农草以避弱水沉溺之性,弱水至清,其深,不可测,神农草之效用为半个时辰。切记:半个时辰未回,死。”
水灵了然一笑,原來衡弄文开窍了。刚才來找神乐是看着衡弄文出去,她才來的,现在想來,原來是衡弄文故意让她來找到这张字条的。
每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衡弄文也不例外,他比谁都想活下來,他放不下的事情太多。不过他也不是完全让水灵送死,因为他信中说了弱水深不可测,半个时辰内回不來就会死,所以这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豪赌。
他的打算应该是,如果水灵回不來了,第二个下去的便是他了。
只是,水灵回头看了沉睡着的神乐,自己太莽撞了,沒有先看到衡弄文留下的东西就先给神乐灌了还魂草。
她本來的意愿是唤醒神乐,然后威胁衡弄文,如果衡弄文不把实情说出來,她就把赤薄樱的事情告诉神乐。
谁知道,衡弄文突然就变了心意,现在取出神农鼎的方法已经在她手里了,那么神乐的突然清醒将会变的棘手,怎么办?
白水灵一时为难。
还魂草下肚,她不可能再将神乐砸傻吧?
算了,就算神乐醒來又能怎样,衡弄文还好好的在她身边,对她來说不是最好的结果吗?而自己,如果能从弱水出來固然是好的,如果出不來……
神乐也不会为自己伤心,沒有人会为自己伤心,她本來就是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的人,即便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紧了紧手掌,水灵看着神农草下定了决心,她要下弱水取神农鼎,只为成全慕千浔,成全神乐,成全衡弄文,成全浅雪疏影……
至于她自己,是生是死,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