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苏莫没有选择穿宗门弟子服,而是穿了一件黑色的衣裤,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东西都带好了以后,她循着下午在脑海中背住的路线,向着后山走去。
为了防止自己的自然作息规律再度起作用,她特意带了一瓶酸橘丹——其实也不是丹,是一位真人送她的拜师礼中附带的零嘴儿,据说很能提神,所以她也带上了,这一瓶,只有五颗。
此时已是亥时过半,再过一个时辰,才会有零星的赤鬓兽出来晃悠,苏莫找到了那条小河,爬上了河边一棵高大的树,好像是棵梧桐树,叶子虽已落了些,但却依旧苍翠,挺拔。
她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决定吃一颗酸橘丹,于是从小瓶里倒出了一个,在月光下细细的看着它——外皮呈暗橘红色,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儿,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苏莫想着,一把把它扔进了嘴里。
甜甜的,就和普通的糖一样……也不能提神啊,苏莫感觉自己又困了点,抬头想打个哈欠,忽然,她的舌尖尝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好像……是,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股极其浓烈的酸味就充斥了她的口腔,透过神经末梢向着身体各个地方奔涌而去。
酸酸酸酸酸酸酸!酸死人了!
“噗!”苏莫一口气把它吐到了小河里,惊魂未定的看着糖静静的躺在被扔掉的地方,依旧是那样的外壳,浑身散发着无害的气息。
可苏莫此时的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怪不得说它能提神……
苏莫真的感觉,自己一点也不困了,精神的要命!
这到底是哪位真人给她的“零嘴儿”……
她打起精神,开始聚精会神的看着小河,这大概是赤鬓们平日里喝水的地方,在白天也会有着其他动物,苏莫在河边看见了鹿,羊或者马的蹄子印,甚至有几只小鸟小小的爪印。
还有半个时辰。苏莫看了看月亮,估测。
聚精会神的又等了一会儿,苏莫耳朵轻轻动了动:她听到了一阵小小的脚步声。
一只小小的赤鬓兽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它显然很警惕,走一步便回一下头,看看四周,步子又轻又缓,若不是林中实在太过安静,苏莫也不可能听到它的脚步声。
但苏莫垂下了眼眸。
这确实是一只赤鬓兽,但是一只一阶的。
不过观察观察它的形态也好。
赤鬓兽和凡间的狗其实差不多,通体暗红色,头却有些像狼,耳朵尖尖的,两只耳朵后头各长着一缕红色的鬓毛,使它显得有些可爱,但再可爱,也改变不了它身为妖兽的本质。
它谨慎的在河边开始喝水,舌头一舔一舔的,不时还抬头望望,有好几次苏莫都感觉它要发现自己了,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往梧桐树更高处藏了藏,以为自己已经够隐蔽的了,没想到这只赤鬓兽还是听到了这点动静,警觉的抬头望了望苏莫所在的地方,虽然依旧还是没有望出什么,它却低声呜咽一声,跑开了,直把树上的苏莫惊得目瞪口呆:这也行?赤鬓兽未免太胆小了吧!
但这也提醒了苏莫一句,呆会狩猎时要更加得小心一点了。否则它很有可能因为一点儿的响动就逃走!
这只赤鬓兽走了以后,过了小半个时辰,树林里才又有了动静,苏莫凝神闭气小心翼翼的观察着。
来的是只母兽,带着两只幼兽,母兽三阶,幼兽一只好像刚进入二阶,另一只还是一阶。
若是将母兽和二阶幼兽都杀了的话……苏莫微微皱了下眉,但很快下定了决心,将黑色圆筒拿在了手中,三只在月光下泛着银色光芒的小环也出现在了她身旁。
母兽很警惕,两只幼兽前去喝水,母兽就在一旁守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便转过头去看,直到两只幼兽即将喝完水,母兽走到它们身侧急促地绕着圈,似是在催促着它们快点,竟是不准备自己喝水了。
不能再等了!苏莫当机立断,两只银环从她身侧迅速的下滑了下去,就要前去割那两只幼兽的脖子!母兽发现了,猛然张开一嘴尖锐的犬牙,向着那两只银环咬去,岂料咬到了一只,却没有顾及到另一只,那只最弱的一阶赤鬓兽连一声尖锐的短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惨死河边,另一只二阶赤鬓兽似是还不明白,眨了眨眼睛,但下一秒就清醒了过来,和母兽一起张开了它有着尚未完全长成却已有几分锐利的尖牙的嘴,一起向着苏莫躲藏的梧桐树咬来,赤鬓兽不会上树,竟是要将这刚才有法器飞下来的有半人合抱的梧桐生生咬断!
母兽的嘴早已因为接下那只连心环而血肉模糊,可它全然不顾,梧桐树转眼被他们被他们啃了过半,苏莫在树上左摇右晃,立即将刚才收回的还带有鲜血的两只连心环再度抛出,杀向赤鬓兽母子,剩余一枚依旧用来自护。
“呜……”小赤鬓兽道行不够,没有像她的妈妈一样再次多开这要命的连心环,连心环从它的脖子处一掠而过,它的颈动脉却因此毫无防备的被破开,鲜血流了一地,它的尸体死去还没有一息,就被苏莫拿在手里的圆筒吸了进来,然而苏莫现在无暇去看它,因为母赤鬓兽连失两个孩子,已近进入了发狂阶段,竟直接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冲向了苏莫所在的树枝,苏莫措不及防,只来得及将身旁的那个连心环向前一放,勉强向后一翻落下了树枝,鼻息好像还能闻到母赤鬓兽嘴里的那股腥臭……她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衣衫也有些被咬破了,蹭破了,看见母赤鬓兽又落到了她跟前。
母赤鬓兽被连心环砍伤了左前腿,但它好像丝毫不在意,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人类……对,就是她!连杀了我两个孩儿,我要杀了她!
它的眼里好像浮上了一层亮光,但紧接着又混乱了起来,然后,她蓦然再次张开嘴,一颗火球从它嘴里喷了出来!
很多赤鬓兽都是终生不能实施法术攻击的,只有一些天赋资质极好的三四阶赤鬓兽才有可能领悟到法术攻击,这只母赤鬓兽,竟在这样的关头领悟了!
苏莫有些呆住了,她第一次见到真真正正的别人实施的法术攻击,慌乱之中什么也忘了,竟然使出了一个藤网,藤网遇火即燃,成了一堵火墙,不仅伤了母赤鬓兽,也伤了自己,就在火墙倒下,母赤鬓兽面对着自己正要实施第二次攻击时,几抹银光闪过——世界忽然清静了。
那是她之前匆忙下的对连心环的攻击命令,她只是让它沿着单一直线向母赤鬓兽进攻,那之后就忘了连心环的存在,没想到它恰好割到了母赤鬓兽的脖子。
赤鬓兽的脖子是它们最脆弱的地方,没有之一,她连着占了三次便宜。
她看着母赤鬓兽缓缓的倒下,接着被被她扔在一旁的圆筒吸走,一切尘埃落定,只有她身上的伤口和地上藤网残余的火心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苏莫忽然感到一阵刺痛,她翻开右手手掌——一道刺拉拉的伤口在她的掌心上静静溢着鲜血,也许是掉下来时被地上的石子划破的,也许是别的。
她忽然感到有些恶心,不知是对这个场面,还是对自己,匆匆收拾好散落一地的东西,她把手在黑色衣衫上随意蹭了蹭,接着像要逃避什么一样,仓皇的跑出了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