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所隐约担忧的事情,自然也在古裔肆的考虑范围之内。
古裔肆慢条斯理地整理了衣服袖口,说:“这些你都没必要担心,这几天你负责亲自照顾古典,巫夏的事,不用你再插手,我会自己解决好的。”
阎君沉默了几秒钟,“你一个人?”
“自然是我一个人。”古裔肆说的很云淡风轻,仿佛这完全不是一个多重要的事。
“我有很多事想问你。”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答案,阎君觉得很有必要一次性弄清楚了。
古裔肆点了点头:“好,我都回答你。我们出去说。”
——
耳边是清脆的风铃声,古典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了。
以前,她经常能听见。古字号的门上挂着一串风铃,如果有人推门进来,风穿堂而入,风铃声就会响起来。
古典勉勉强强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了满天飘舞的花瓣。
有紫色的,有粉色的。
紫色的似乎是紫藤花,粉色的似乎是樱花。
那样的色彩太过于绮丽梦幻,以至于她也被迷乱了片刻。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就在树下。
樱花树下。
这里到处都是大树,紫藤树的树藤垂落,花瓣在溪水上漂浮,澄澈的溪水映衬着花瓣。
樱花树被风吹动,树枝上的花朵就颤颤巍巍的飘零。
这里像是一个仙境。
绝对的梦幻。
古典寻觅着风铃的声音,她走在树与树之间,只想知道风铃声到底是从哪里传来了。
风铃声越来越近,在其中一棵紫藤树上。
风铃就系在垂落的紫藤上。
风过的时候,风铃就会响。
“有人吗?”古典大声喊了一句。
空空荡荡,只有她的回声。
“有没有人?”
还是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古典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感觉自己现如今被一分为二。
一半是受到巫夏控制的那个自己,一半是理智的自己。
古典蹲下身子,掬了一捧溪水洗了洗脸,溪水带着淡淡的凉意,舒服的紧。
“这应该又是梦吧。”古典喃喃自语,她环视一周,“怎么会梦到这些东西,花?我也不怎么喜欢花……”
这个梦境里的东西,完全不适合古典。她只适合活在黑与白之中,那样简单,泾渭分明。
“叮铃……”铃铛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古典没反应出来,还以为是风铃的声音响了。
直到那个一身白衣的女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古典才回过神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就不像是人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古典也有过一面之缘。
在曾经的那个梦境里,古典见过她。
古典一掀唇,吐露出那个名字:“神绛。”
洁白如雪的长裙垂至脚踝,跟女人洁白通透的肌肤几乎融为一体。她的身体仿佛就是一块玉,白璧无瑕,通透莹润。
神绛的眼睛覆上了一层白纱,看不清她的眼瞳是什么模样。但是能通过余下的五官辨别,她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
如果非要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神绛是什么样子的话,那就是“虚幻”。
比如看到巫夏的时候,第一个形容词是“极致”。比如看到阎君的时候,第一个形容词是“完美”。那么,看到神绛的时候,只剩下“虚幻”。
哪怕巫夏和阎君和魔偶融为一体之后,虽然与常人不同,但是还有一点点的人气。
他们还有情绪。
可是神绛,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非人。
“非人”这个概念,涵盖了很多很多。
和魔偶融为一体的阎君,虽然更倾向于“神”,但是不足够达到“神”的境界。
而神绛不同,她看起来就充满了仙气、灵气。
哪怕她什么都不做,没有任何举动,也能够给人一种洗涤心灵的感觉。
神绛似乎看不到古典,她赤着脚,走在花草间。
万物众生似乎都与她融为一体。
那么适合自然的人。
那种美丽不是惊心动魄摄人心魂,而是舒适,赏心悦目。
大概就像是佛前的一朵莲,毫无邪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古典听到的铃铛声,就在神绛的脚踝上。一串精致的银铃挂在她的脚踝上。
每每走动起来,随着她轻缓的步子,铃铛就会响。
古典甚至在想象,如果她在这梦幻的天地之间舞一支,是不是会比巫夏更适合“极致”。
一只百灵鸟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它绕着神绛飞了个圈,然后落到了樱花树上。它在向着神绛展示它动人的歌喉。
神绛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完全没有人类感情。
她只是听着,听着……
古典记得神绛曾经吟唱过……那样的歌喉比百灵鸟更甚,可是她却回想不起来,到底是怎样的曼妙声音。似乎在记忆间抹去了,或者不是抹去,只是模糊不清。
“神绛大人!”
有人从树林外面追进来,古典看到那人一身敦煌飞仙的装扮,随即想到了上次梦境里面的仪式。
“神绛大人,该回去了。”那个人站定在神绛身后几步远,恭敬地开口。
刚刚那个人说话的时候,打断了百灵鸟的歌唱,树林又静的只剩下风声。
神绛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可是直觉在告诉古典,神绛生气了。
“神绛大人,请务必快些回去,祭司大人在等您。”那个人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再次开口。
神绛转回身,没有开口,而是一步一步走向树林外面的出路。
这个梦境还没有结束,反正在这里他们看不见自己,所以古典就跟在神绛身后。
她像个影子一样跟着神绛。
幸亏跟着神绛出来,不然可能真的没那么容易从树林里找到出路。
视线逐渐开阔,古典看到了一座很雄伟的建筑物。
象牙色的外观,有点像是西方的古建筑,又不似西方的古建筑。毕竟细节上都是东方的特色,镂空的云纹,房檐略微翘起……
这是古典从未见过的,不止是一个建筑物,走近了才发现,这个巨大的建筑物身后,是一整个建筑群体,都是同样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