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藏库。
硕果仅存的库丞岳云东站在苏扬面前,腿肚子一直转筋,他一直极力控制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想着不让自己在苏扬面前出丑。
这时,韩悦走了进来,他在苏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周围其他人竖起耳朵都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苏扬走到外面,来到一处僻静之所,对跟上来的韩悦低声交代:“剩下的三人,暂时不要动他们,被他们看出破绽的话,难免宫里那位不管不顾的发疯,这女人一发起疯来,谁都挡不住啊,事情要一点一点做,不能着急!”
韩悦抱拳道:“明白!”
两人回到值班房,一个小吏上前禀报:“寺正,段评事派卑职来向寺正禀报,穆有道死了!”
“甚么?死了?怎么死的?”苏扬当即喝问。
“回寺正,段评事带着我等赶到穆有道府邸的时候,发现他家里聚集了很多人,大多都是左邻右舍,我等进去一问,才知道穆有道死了,他的妻子说早上起来不见穆有道,寻找之后才在后院内堂发现他吊在房梁上!”
苏扬脸色一沉,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穆有道一死,右藏库的珠宝玉石调包案还怎么查?
“走,过去看看!”
小半个时辰之后,苏扬和淳于仙仙、韩悦和一干禁兵来到了穆有道的宅子。
这种宅子在长安城里是最小的宅子,而且还处于偏远的南城区,如果穆有道是右藏库玉石珠宝调包案的主谋,他的家怎么会如此寒酸?
“寺正!”段评事得知苏扬带人来了,立即出迎。
苏扬抱拳回礼,然后对韩悦、淳于仙仙等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四处查看,看看是否能够找到可疑之处,或者说能否找到可能的藏宝之处。
正在查案的万年县县尉走出来向苏扬拱手:“见过苏寺正!”
苏扬抱拳回礼,“不必客气,情况如何?”
县尉叹道:“今天也不知怎的了,这是我今天到的第四个现场,第一个是意外被天桥坍塌砸死,就是左卫将军高真行,想必寺正应该听说过!”
苏扬点点头:“知道,他父亲是已故申国公高士廉嘛!”
“是的!第二个是卫尉少卿范铎,竟然早上自己在池塘边散步都能掉下去淹死,你说邪门不邪门?还有更邪门的,建昌王的夫人昨夜突然死了,身上毫无伤痕,衣裳完整,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苏扬道:“或许那女人是被吓死的呢?”
县尉摇头:“不可能,被吓死的人临死之前肯定会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但建昌王的夫人死得很安详”
“这么说起来还真的很邪门!”
县尉指了指内堂:“还有这位,仵作查验了,已经确定是自己上吊的!对了,寺正,您怎么来了?”
苏扬道:“穆有道涉嫌盗取右藏库库存财物!我此前派了段评事带人过来抓他归案,没想到啊······”
县尉惊讶道:“畏罪自尽?”
苏扬笑了笑,“我能进去看看尸体吗?”
“能,当然能!如果您苏寺正都不能进去查看尸体的话,谁还有资格?请!”
在县尉的带领下,苏扬走进了内堂,尸体已经被放了下来,下面垫了一张门板,他走到尸体边蹲下查看尸体的脖子处,又查看了尸体的脸色、撬开嘴看了嘴里的情况,都符合上吊自杀的特征。
苏扬又起身在堂前屋后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和线索。
站在院子的中间,苏扬抱着刀来回走个不停,心里想着穆有道为什么要自杀,难道他已经知道大理寺派往岭南和辽东的人带回来不利于他的证据?
不,不可能,当初飞凤楼是派出了刺客在半途刺杀陶权之和韩光喜的,刺客们都以为这两人已经死了,实际上陶权之没有死,这个情况飞凤楼应该是不清楚的,如果清楚,陶权之活不到现在。
穆有道肯定也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了,但怀疑是怀疑,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还是安全的,如果除了从岭南带来的那封书信上的证词,那么目前还没有任何不利于他的证据,那他为何自杀?
淳于仙仙走过来对他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发现可能藏钱的地方。
没过一会儿,韩悦也走了过来,“寺正,这宅子就这么一点大,我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能藏钱的位置!我就想不明白,穆有道为什么会自尽,他不可能知道我们要抓他呀!”
淳于仙仙问:“郎君,你说他会不会是自己吓死的?这些天王我们一直盯着右藏库不放,又查出了珠宝玉石被掉包的事情,他害怕之下就自己了断了?”
苏扬考虑一下摇头:“我看不太可能,直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还没有查出他们是如何把珠宝调包并带出去的,一个能想出这么精密计划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吓死?”
段评事走过来拱手:“寺正,咱们现在怎么办?”
苏扬道:“搜!虽然他人已经死了,但也不能一了百了,他犯的案子还在,虽然咱们这么做有些不近人情,但公是公,私是私,不能因为他死了就放弃对他的调查!你去跟他的家眷说清楚,无论他们是否理解,搜查一定要进行!”
“明白!”
不久,禁兵们在段评事的指挥下开始对穆有道的宅子进行搜查。
搜查进行了整整一个时辰,段评事过来向苏扬禀报:“寺正,所有地方都搜过了,一无所获!家里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和合理的钱财之外,没有其他可疑之物!”
苏扬听完之后问道:“你们不觉得更加叫人怀疑吗?穆有道犯下这么大的案子,右藏库损失了那么多财物,可在他的家里竟然没有查出任何一件稍稍值钱和可疑的物品,这恰恰说明了问题!”
淳于仙仙问:“说明了什么问题?”
“说明穆有道的死是有计划,是有准备的,他把一切可疑的东西都处理干净了,这么做的目的可能是不想给家人带来麻烦,或者说,他的死不是自愿的,而是有人让他死,而他不得不死!”
淳于仙仙立马明白了,“你是说······有人想切断线索,只有让穆有道死去,这条线上的其他人才不会被查出来?”
苏扬点了点头,对段评事吩咐:“既然查不到什么,那就传令收队吧!”
“诺!”
第二天上午,韩悦走到堂前向苏扬抱拳:“寺正,尉迟真、敬晖他们还在忙着清点抄家所得,咱们去干嘛?去右藏库继续查玉石珠宝调包的案子吗?”
苏扬道:“对,去右藏库!”
这次苏扬没有带捕役和禁兵们,只与韩悦、淳于仙仙、郭知运三人一同前往。
“郎君,咱们去右藏库为何不带兵?就咱们这几个人去没有威严,那帮小吏还不知道怎么糊弄咱们呢!”
苏扬摇头笑道:“今天咱们来客不是去查案的,而是······”
一刻钟之后,四人坐在了右藏库附近的永安门城楼上。
永安门监门校尉是薛讷的表弟樊通,如果不是通过薛讷的关系,苏扬等四人根本就上不去,这可是皇城城门之一,闲杂人等不能在此地逗留。
樊通身披甲胄,手握刀柄,嘴里喋喋不休,“苏兄,我就弄不明白,你们不是在查案吗?站在这地方除了能看看皇城的风景之外,还能查案?”
苏扬笑道:“当然能查案,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不用陪我们了,我们要走的时候会跟你打招呼的!”
“那行!不过兄弟我提醒你一句啊,这里可不能乱来,要是出了事情,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明白,我哪能害樊兄呢!”
樊通走后,其他三人都看着苏扬,想听他一个解释。
苏扬道:“看我作甚?看那儿!”
三人顺着苏扬的手臂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右藏库的大门斜对着这里,站在这里能把右藏库大门内外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咱们四个分工,我跟娘子一组,韩悦你和知运一组,咱们轮流盯着右藏库大门内外,若发现可疑之处,立即禀报!”
众人这才明白苏扬带他们来永安门城楼的目的,韩悦当即和郭知运盯着右藏库大门。
忙了一整天,四个人什么可疑之处都没有发现,只能返回大理寺。
第二天一早,苏扬四人又来到了永安门,可一天下来,依旧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直到第三天傍晚,当一众库丁排着队接受右监门校尉和禁卒们搜身检查时,苏扬眼神一凝,“咦——”
淳于仙仙扭头看苏扬,见他神色凝重,问道:“怎么啦?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苏扬举手摆了摆,示意她不要出声。
直到所有下值的库丁们都接接受完检查并各自分散离去之后,苏扬立即转身就走,“快,跟我走!”
三人直到苏扬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情况,都依次跟在他身后下了城楼。
苏扬甚至都来不及跟樊通打招呼,就带着淳于仙仙等三人站在永安门附近,等那一群库丁出来之后,远远吊在其中一个库兵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