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本丸手入的话,手入结束后当然可以恢复无伤状态;但现在只是临机应变,而且三日月宗近身上的其它小伤也不可能继续一一治疗完毕,所以确认伤势已经恢复为轻伤状态之后,柳泉迅就把左手一收,同时屈起左臂顶在三日月宗近的腰腹间,用力往外隔了一隔。
这种动作当然不可能完全推开三日月宗近,但他本来也就没有打算在这里用一个吻就把清原雪叶降服。他只是想要在大家面前宣示一种态度,一种不容错辨的亲密感
仿佛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是最值得她选择的人了解她的过往,理解她的选择,有耐心去等待她下决定,宽容她的每一次任性,不管生什么事都出现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比谁都有资格站在她身旁。
烟雾散去,站在原地的天下五剑之中最美的那一位,又恢复了他之前的那种从容的风仪。
和他相比,女审神者散出来的气场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气急败坏了。
所以,被那种气急败坏的情绪所推动着,她甚至没回头向着已经差不多全体轻伤的付丧神们下任何命令,就闷着头向着烟雾之后出现的新一波敌人动了攻击。
刀光闪动,所过之处,她高挑纤细的身影度极快、下手如风,仿佛也化作了一道锋锐的刀影那般,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时候,刀光已过,敌人纷纷应声倒地。
不过,她并没有下狠手,所有被她击倒的敌人,都只是在手臂或肩膀上被开了一道口子为了确保他们不会再重新举刀或丢出炸弹而已。
在她身后根本没有轮到出手机会的付丧神们“”
啊,不知为何,虽然每个人都负了伤,但是他们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都慢慢浮现出一抹笑意来。
就仿佛到了这一刻,才终于产生了一些“啊果然是主人回来了啊”的实感一样。
这一夜,他们也过得无比刺激。
先是在从本丸后山的神社里打算通过传送阵时,突然有一位已经暗堕了的付丧神从附近的暗影之中现身。当他们无法及时启动传送阵的时候,那位已经暗堕的髭切帮助了他们,又在传送阵启动的一霎那,抢先进入了传送阵正中。
在来到时之政府的大楼之后,虽然顺利地和已经守候在那里接应他们的三日月宗近会合了,但赶往楼上的途中,他们却又再一次遇到了那位暗堕的髭切那位原本在来到时之政府大楼以后,就消失在黑暗中的暗堕的付丧神。
他们原本以为这个髭切在计划着什么邪恶之事,即使不是与时间溯行军相勾结、打算乘隙进攻时之政府,也是什么打算对时之政府或他们的审神者大人不利之事。
然而他们看到髭切的时候,却现他好像刚刚经历完一番死斗似的已经因为暗堕而沾满黑气、已经有点看不出原先的白色的出阵服上,有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他站在走廊上的一个房间之外,身后的房门紧锁着。
然而,即使是在灯光昏暗的情形下,他们也可以看到,在髭切身后紧闭的房门下,一缕暗色的液体蜿蜒着缓缓沿着门缝流出来。
大家都愣了一下。还是三日月宗近镇静自若地走上前去问了一句“髭切君,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十分平常,就仿佛是在本丸里遇见了没有暗堕的髭切,正打算打个招呼似的尽管他们的本丸里根本没有髭切。
在昏黄的照明灯下,暗堕的髭切偏过头露齿一笑。雪白的小虎牙在笑容间一闪而过。
“为审神者大人清除了一个对手。”他同样用一种轻描淡写、闲话家常的口吻回答道。
“审神者”一期一振立即觉了他说话中的语病。
髭切闻言,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眼神扫了一期一振一眼。他的双眼弯起,仿佛显得异常地好脾气似的。
“是呀。”他说,“你们的审神者。”
他用含笑的口吻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
这一次,三日月宗近身上那种淡定的意味消失了一些。
他仍然微微笑着,但一股锐利的意味从他的身上散了出来,使得他之前那种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的从容感冲淡了些许。
“哦真是难以置信”他微微拖长了尾音,“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落到您这样的境地,竟然还愿意为了一位审神者效劳不知道您为雪叶君除去的,是怎样的对手呢。”
面对这种明晃晃的试探,髭切微微一挑眉。
“可不能开门放你们进去看啊。因为那个人还没死呢我并不是害怕杀掉他,只是担心贸然杀掉他的话,会给你们的审神者大人惹麻烦的吧”他慢悠悠地用那种优美温柔的声线答道,听上去又温柔又体贴,和他此刻那种浑身泛起黑气的破败外形一点都不相称。
三日月宗近居然和他一样沉得住气打机锋。
“啊哈哈哈哈,想必是一位了不得的对手啊。”他和蔼地应道,目光却炯炯地投向髭切的脸上,仿佛审视着对方言语里的真假似的。
“可是,你坚持不了多久了吧。”他仿佛终于打量够了,话锋急转直下,语调里也泛起了一股冷然。
“即使隐藏在黑夜里,看不清楚你的外形,也能够闻见你身上鲜血的气味呢太重了,不像是一个人能够流得出来的。何况,击倒对手之后还要让你谨慎地守在门外将对方反锁于屋内,这个对手一定身手非常了得要击败这样的对手而不付出一点代价,是不行的吧。”
髭切哼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
三日月宗近仿佛也并不需要他肯定的答案。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以你的伤势来判断,放手不管的话,等一下你会摔落下去变回本体刀的。到了那个时候,你身后屋内反锁着的对手会不会重新出现,对雪叶君不利我们必须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才行如果你是真心想要帮助雪叶君前进的话。”
天下五剑之一的语调愈来愈冰冷,含着一种隐约的压迫感。但是对面那位暗堕且重伤的付丧神却满不在乎地露出自己尖尖的小虎牙,再度轻笑了一声,就好像三日月宗近所指出的问题要点,都不在他眼中似的。
“我重伤,他也是重伤。”他漫不经心地按住自己的腰间悬挂着的破破烂烂的本体刀,用食指的指尖叩了叩刀锷,含笑说道“短时间内他是没办法再去给你们的审神者大人添麻烦啦。我守在这里只是因为没能杀得了他,以防万一而已”
他慢慢拖长了尾音,微笑之间,有一抹杀意一掠而过。
“他,真应该感谢一下你口中的雪叶君啊。”他的头微微往身后的房间方向偏了一偏,淡淡说道。
“否则我真的会拖着他一起下地狱的。”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
然后,三日月宗近果断决定,把这位暗堕的髭切继续留在原地看守那个打算对女审神者不利的对手,他们则继续前行,去追赶女审神者。
再来,就到了这里。
这漫长的一夜仿佛永无止尽。离开了第十七层,还有第十六层,第十五层
最后,在第十二层的走廊里,当一期一振在混战中猛然回过头去,却现有个守卫暗戳戳从楼门转角的阴影里跃出,想要从后偷袭因为奔袭度最快所以已经接近楼门口处的药研藤四郎的时候
他还停留在走廊中段,援救不及,眼看闪出寒光的刀锋就要从身后刺进弟弟的胸膛
他脱口大吼道“药研身后”
几乎与此同时,他看到距离他不远的女审神者,一抬头也同样看到了药研的危急状况。虽然同样无法瞬间就赶到药研面前,但女审神者却瞬间作出了反应。
她利落地一抬左手,喊道“神锋无影”
一道光芒从她指尖激射而出,瞬间就在那个卑劣的偷袭者手臂上划开了一道道深深的伤口
鲜血奔涌而出。那个偷袭者高高挥刀的手臂一软,立刻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握刀的五指,用另一只手臂托住那只皮开肉绽的手臂,嗷嗷痛呼着。
他手中的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药研这一刻也及时反应过来,猛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攻击范围。
一期一振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咚的在胸腔里跳得快要冲破血肉飞出来了。他还听见自己呼呼地喘息着,就好像已经奔跑了一整晚,奔跑过千万里路一样。大脑麻,血冲上了头顶,一股混杂着弟弟没死的狂喜感以及对女审神者及时出手救援的深刻感激的情绪涌了上来。
而那种情绪里仿佛还掺杂着其它一些东西,让他浑身冷,又感到庆幸;幸好弟弟这一次没有死,幸好他们遇见了她
不是曾经将他们召唤至现世、又赋予了身为刀剑的他们以人类的血肉之躯的那个人。他承认,那个人,也是一位好姑娘。然而,只能带给他们不幸。
救了弟弟两次的,是她。温柔地带领着对过去的黑暗已经一无所知的弟弟,从最低的等级锻炼至今,重新送弟弟去极化修行、让他变得强大的人,是她。
和之前的主人一样沉溺于黑暗和谎言里,却能够从那黑暗之中劈开一条通往光明的通路,带领他们找到真相的人,是她。
幸好,这一切情绪一切感情的出口,站着的那个人,是她。
令人可以安心信赖的,令人沉醉的,并非她的身份或她的外形虽然她的外形的确也是美丽的而是她的勇气与强大。
她是那种即使失败,也不会纵火焚烧刀剑与城池,或干脆利落地把他们遗弃的主君。
她不会将刀剑投进大火,只会带着他们一起去战斗。
很奇怪地,这一刻,在会津城外的原野上,因为她灵力枯竭而不得不化为本体刀的自己,被她背在背上,竭力向着远方的会津城奔跑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仿佛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是率领刀剑付丧神们的审神者。
同时,也是作为纯粹的刀剑,可以安心奉献忠诚与生命来侍奉和效忠的主君。
清原雪叶,就是他们,最好的主君,与最好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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