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般若长光的声线和副长极为近似,然而他和爱吼叫的副长说话的语气却是在很多时候都不太相同的,所以很多时候柳泉并不会产生那种把他们两人的声音混淆的错觉;但是现在他眼角一弯,说着“哦呀?真贴心哪~”的语气,却莫名地与过去的时光中,某几次当接过她递过去的已经泡好的茶、或者已经整理好的文件时一脸惊讶与赞赏的副长,慢慢重合了。
那种微妙的重合度,莫名地使她刚刚的满肚子怨气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她并没有质问他刚刚为什么要拖着她一路奔跑,只是沉下脸来,一言不发地朝着那个房间的障子门抬了抬下巴,示意大般若长光“现在是时候进去了”。
大般若长光轻笑了一声。他身上散发出的愉快气息十分鲜明,让他看上去仿若根本不是在做什么夜间秘密潜入的勾当,而像是在令他可以尽情放松心情的夜店里游刃有余地做些游走于边缘的冒险似的。
他轻轻甩了甩那只被她甩开的手,还用另一只手按摩了一下那只手的腕间——就好像她刚刚用了多么巨大的力气摔开他的手、给他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内伤似的。
柳泉:“……”
大般若长光大概是感受到她头顶升起的那层无形的乌云{?},他轻笑了一声,果然大步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那个房间门口,仔细端详了一下、确定没有其它机关之后,就含笑回过头来,用右手食指的指尖点了点门上的那柄巨大的铜锁,朝着她微微一偏头,用一种无辜的语气说道:“……可是我拿它有点没办法啊?”
柳泉:“……”
骗谁啊!能侦查到这里有所不对的家伙,难道真的能被这么一把破铜锁给阻挡在门外吗!这种锁难道不是用一根铁丝捅一捅就能完美解决掉的老式玩意儿吗!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然而她内心的os显然是无法传递到大般若长光那里去的——不,不如说是他故意选择无视了她内心简直要爆发出来的吐槽。
他知道她一定有什么奇妙的法术解决这把锁。而他觉得自己的方法说不定不如她的法术来得方便快捷又好又快,所以干脆就把棘手之事推给了她——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场明明白白地这么表示着哪!
柳泉憋着气,脸都涨红了才把胸中奔涌的无限槽点勉强咽下去没说出来。她狠狠瞪了一眼大般若长光,低声喝道:“……那就用手在底下接着点!别让它掉在地上发出声音来!”
然后,她的右手灵巧地往回转腕一收,继而并拢食中二指对准那把铜锁,低声喝道:“阿拉霍洞开!”
咔地一声,那把铜锁应声而开!并且,顶端的锁栓直接从锁眼中退了出来,就这么往左侧一歪,径直往地上掉落!
啪地一声,那把锁落入了大般若长光早就展开在那里候着的手心里。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女审神者,眼中放出明亮的光彩——那种眼神明显是带上了几分强烈的兴趣,和刚刚那种略带悠然和调侃的目光并不相同,即使撞上了女审神者翻的一个巨大的白眼,他也丝毫没有生气或收回的意思。
“哦呀?真是奇妙的手法啊~”他的那句“哦呀”里甚至带上了明显的笑意,显得很快活似的。
“你,还真是挺像样的啊?”他笑着继续说道,语气听似半开玩笑,但柳泉分辨得出来,他的语调里确实是带上了一抹赞赏似的情绪。
柳泉:“……”
即使你这样称赞我,我也不会开心的好吗!我的左脚脚背刚刚差点在走廊的边缘磕个青肿的事情我还没有忘呢!
反正静音咒还在起作用,她忍不住直接没好气地出声了。
“多谢称赞!……还不进去吗?等一下万一再有夜巡的人过来怎么办?我的小法术可撑不了那么久啊?”
其实她的小法术并没有那么弱,但她已经被大般若长光的画风弄得疲惫不堪了,不如催他赶紧做正事。
大般若长光轻笑一声,果然一回手把那把打开的铜锁塞在她空出来的左手里,自己径直拉开门进入了房间。
柳泉警惕地站在走廊上为他把风。
不得不说大般若长光其实侦查能力不错,他确实找出了两轮巡查中间的空暇时段,现在庭院中回荡着的,除了夜风吹过花木产生的沙沙声之外,并没有其它声响。
这几天的伪装潜入生涯,现在想起来就如同一场疾风暴雨一样,是她以前从未经历过的。
她也曾经伪装成太夫一类的人物潜入岛原内探,但那个时候虽然也许面对的局面更危险,可是不知为何她却自始至终都有着绝对的、能够控场的强大自信。
结果也是如此。即使副长在岛原的大门口闹出了一点小小的风波,使得她不得不提早孤身一人发动攻击,但是最后她也完美完成了任务。
当然,还有来到这里成为审神者之后的那些任务——伪装成镰仓殿派往平泉的贵女“泉御前”,伪装成接受了副长的指令而潜入御陵卫士卧底的那位姓“清原”的新选组队士,伪装成名为“筱田一绪”的会津娘子队队员驰援如来堂,又顶着这个娘子队成员的头衔、伪装成从弁天台场突围前往五棱郭寻找副长求援……
所有的任务,或许都必须全力出击、以性命相拼,然而却从未像这次一样,让她感到如此心累过。
仔细想想,大概是因为这次伪装的剧情,在不知不觉间被大般若长光所主导了、而她只能随着他无限扩大的深情故事被动地堆砌虚伪的情感,对方还是一位其实和她并不熟悉、却又撩得飞起的魅力派美男子吧。
然后,那位魅力派美男子从房间内闪身出来了,脸色看上去有点……可怕?
柳泉:?!
“……大般若君?是……出了什么事吗?”她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大般若长光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从她手中拿过那把铜锁,重新咔嗒一声把房门锁上了,然后转身面对她,飞快地说道:“先回去再说。下一轮巡查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柳泉:!
她慌忙点了点头,紧跟在他身旁。大般若长光率先从走廊上直接跃下,跳到庭院中之后,又回身过来,向她伸出一只手,仿佛是打算接应她跳下一样。
不过柳泉并不觉得从走廊上跳下去这点距离对她来说会有什么难度。而且她也想尽量避免和他手拉手的机会,所以她只是朝着他笑了笑,没去拉他的手借力,而是轻盈地从廊上一跃而下,“啪沙”一声,落在庭院中的石子路上。
大般若长光意外似的挑了挑眉,随即转身向外,说道:“那么雪叶君可要跟紧我啊。我们还需要借重您的神妙法术避过那些巡查的侍卫、回到您的卧室那边去呢。”
柳泉一时不太能肯定他是在嘲笑她法术的范围太小、不跟紧一点就覆盖不到队友;还是刻意撩她一下,让她即使不跟他手拉手、也必须出于某种理由跟紧他的身后——她最后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当作回应,但果真以只落后他一两步远的距离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时刻保持着警惕,也十分乖觉;虽然她现在的无杖魔法不足以同时支撑两个魔咒,但幻身咒和静音咒交替使用,果然成功地避过了一队正好巡逻到附近的侍卫,安全地回到了侍女们的居处。
到了这里倒是不用再掩藏身形了,但静音咒还是必要的。柳泉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大般若长光在一棵树下站定,作出一副赏月的姿态来,也只好奉陪。
“……所以,那个房间里到底有何不妥?”她率先抛出了正题。
大般若长光沉默了片刻,叹息了一声,答道:“并无不妥。”
柳泉:“……那你为何还要作出一副沉重的表情来?我还以为——”
大般若长光沉声打断了她。
“正是因为这样,才太可疑了。”
柳泉:??
大般若长光继续说道:“增加了在收藏名刀的房间附近巡逻的侍卫……结果那个房间里毫无异状,这才是真的可疑——正如我们曾经推测过的那样,为什么要格外在意那个房间呢?那里的刀即使多一把少一把,对于几天后将要发生的事件也没有多大帮助的吧?更何况,我不记得自己曾经经历过这种侍卫增加、对藏刀的地方额外巡查之事。”
柳泉愣住了。她目光闪了几闪,恍然大悟道:“……所以你认为,会有人——或者,时间溯行军——到时候利用二条城中珍藏的名刀来改变历史的进程?!”
大般若长光哼笑了一声。
“现在还看不出来有什么时间溯行军插手的痕迹。那些刀也没有沾染什么暗堕的黑气。”他说,“既然没有时间溯行军插手的话……难道加强防卫只是单纯地为了防盗?哈,如果说有人觉得从二条城偷光天下五剑就能改变永禄之变的进程,那么这还真是个不错的狂想——值得一试。”
柳泉:“……”
不要以为你含笑说出这种话我就听不出来你是在讽刺啊!
她有点黑线地说道:“你真的不是大包平假扮的吗……?”
大般若长光脸上那种半是嘲讽、半是玩笑一般,让他给人以一种又浪荡、又潇洒的迷人印象的笑容消失了。他疑问地重复了一遍她提到的那个名字。“……大包平?”
他总是那么潇洒肆意、富有余裕,所以他露出这种类似困惑一般的神情,好像还真的是她所见到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