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顾家军大部分都驻扎在营地,此次对抗,各出千人。
又分成十八小队,对于陈五名的出现,扶摇也是惊喜。
他是典型的书呆子,虽然所有的想法都是纸上谈兵,可从来在一起时候,他简直就是神算子一样的,也喜欢卖弄自己的文采。
所以,在众人当中,见到了他,她立即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帐篷。
方桌旁边,还站着云生,扶摇铺开地形图,两个山头各占一边。
关于主导权的争夺,这是顾燕北给她的机会,三人各站一边,扶摇点在他顾家的山上面:“第一战便要硬拼,顾燕北是想要我看到顾家的实力,我们这边都是没参加过训练的这种大规模的比拼恐怕胜算不大,三场比试我不求全胜,但求输也输得好看些。”
云生点头:“长公主也是这么说的,能赢一场已是很难得。”
陈五名却有不同见解:“郡主此言差矣,两军交战,最忌讳长他人威风,灭我军志气,没有必胜的信心,何不举手投降?”
扶摇笑:“五哥说得有道理,我是不该怯场。”
陈五名连忙作揖:“在外郡主还是直呼我名吧,毕竟是在营地里面,倘若顾将军误会什么就不妥了。”
说的也是,他向来谨守规矩。
她点头,第一场比试美其名曰叫做夺旗,两山之间各地为营,两军各守一旗,先夺到者为胜。
她们有七天的时间来磨合默契,看着地图,云生不得不提醒她们:“顾将军不会将主导权输给我们,第一战尤为重要,若是侥幸赢了,他们必然万分戒备。”
扶摇一指头戳在顾家营地上面的小旗上面:“我当然知道,可是第一战若是轻易就输了,恐怕失我军心。”
陈五名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还是有时间和机会的,夺旗之人尤为重要,小郡主可有人选了?”
扶摇看着云生:“叔叔可要送个人进去他顾家营地,胜负全在你二人身上了。”
云生挑眉:“沈家那小子?”
她点头:“暂时是这么想的,他急于表现,而且这个人有个不为人知的厉害,咱们提前动手。”
三人又就着细节商议了一番,沈悦言已经带着人过去驻扎营地了,军旗在旁,她伸手抚过,忽然大有气壮山河的感觉,这种感觉使人愉悦。
就像玉玲珑对她描述过的那些情景,仿佛她就为此而生,顿时心潮澎湃起来。
其实玉玲珑的身份早有端倪,他喜爱钻研阵法,尤其是阵中阵。
扶摇小的时候,他拿着石块哄着她玩耍,没少教她,此时想起来受益良多。
她将沙图上面插满小旗,摆弄着各个阵法,只看得陈五名目瞪口呆:“此阵乃是玲珑叔叔从八卦阵当中演练而来,其中又含两阵,交错不休,如若守住各门,可挡十万精兵。”
云生勾起唇角:“你玲珑叔叔平日最爱这些,他没来很是遗憾。”
扶摇扶好小旗,抿着嘴笑:“他虽没来,可这点事临行前和我啰嗦了好几遍,想忘都忘不掉。”
一切就绪,定下了战略,只等演练,云生和陈五名都去部署了。
扶摇抻了个懒腰,发现时辰不早了。
若是平日,秋日洋洋,早就日上三竿,可是外面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的模样,她掀起帘子走到外面,一丝风都没有,耳中只有各处的脚步声,整个营地纷杂中又带着不变的秩序,动中有静。
因为天气的缘故,大家都加快了扎营的速度,很快就有人拔去了扶摇的帐篷。宝林收拾着东西跟在后面,也忙得不亦乐乎,一时间,好像只剩下她一个闲人了。
她仰着脸闭着眼,忽然觉得静止着的东西都动了起来,起风了,凉丝丝的吹拂在她的额头上面。虽然又擦了药,但是那小红点仍旧还有些许的痒,此时被风一吹,很是舒服。
风越来越大,扶摇背着手,裙角飞扬。
正是惬意,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进入了她的世界:“要下雨了。”
她蓦然睁开双眼,淡淡回眸,却是不言。
顾燕北站了她的旁边:“你的药落在了我的帐篷里面,怎不见过去?”
扶摇还恼着他,生硬道:“将军军务繁忙,不敢叨扰。”
他笑,走了她的另一边,故意用那半张无瑕的脸对着她:“还在恼我?小郡主不是应该和我回去拿药,趁机打探一下我方虚实的么。”
他的话完全就是调侃,可惜这人一本正经的模样仿佛就是在告诉她,正应该如此。
她挑眉:“然后呢?”
顾燕北面色如常:“然后向我证明一下,你绝非稚童。”
说着他的目光从她隆起的胸前一扫而过:“两军交战,应当先惑其心,郡主记牢了。”
她抱臂以对,恰恰将自己双-胸给遮住了:“谢将军教诲,可惜这小人招数不屑去记,更何况史上多位巾帼,打胜仗的时候可不是惑了谁,可不要小看了谁,马失前蹄英名全失啊!”
他原本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此时听她一席话顿时笑出声来,顾燕北一手似无意搭在她的肩头,瞥着她笑得畅快。
“可那是别人,郡主若能惑我,还有一胜的胜算,倘若再跟我怄气错失了良机,小心得不偿失。”
“谢将军美意……”
一雨点被风刮过来打在她的脸上,山上树木被越来越大的风刮得呜呜作响,看这样子像是要下雨了,扶摇一怔神的功夫,顾燕北已经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给她遮在了头顶。
她回眸,山头上那些人也不知道都怎么样了,这会应该都扎营了吧。
正是担忧,也不见宝林过来寻她,男人揽着她的肩头却是轻轻推了她:“先去我帐里避避雨吧,正好一会儿要和凤栖商讨守阵的事情。”
说着不由分说,将她连拥带推带回了帐篷里面去。
顾凤栖依旧是趴着的姿势,顾若善也在,二人见了她都是一愣。
雨点越下越大,顾燕北让她坐下,还亲手拿了手巾给她擦脸,扶摇一听见他们要讨论守阵的事情,哪里还坐得住。
本来以为他也就是那么一说,可是没想到他真的将沙图摊开,拿着小旗摆弄起来。
为了照顾顾凤栖,还特意在地上摊的,顾若善站了她的旁边,也是凝神看着。
男人挥袖间,自有一番威慑。
扶摇心里扑腾扑腾直跳,这算什么,她见他在营地上面摆了个小阵,再看不下去伸手在方阵上面挡住了他的手,一把抓住了。
顾燕北顿时一把反握住她的:“你看得懂这阵法?”
他也不过这么随意的一说,本来也是试探,扶摇不想自己反应太大,半真半假地嗯了声:“懂一点点,不过交战在即,将军这样做很是不妥吧,到时候我若胜也是胜之不武。”
顾凤栖凤眼一挑,却是先笑出声来:“小郡主别烦恼,大哥既然让你过来,就笃定会胜。”
扶摇也不恼,只是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指头:“你屁股不疼了?打得轻吧!”
他只当是亲密,抓了她的手在唇边咬了一口,顾燕北的本意是和她缓和缓和情绪,想说点软话表达一下歉意吧又不会,他的本能也驱使他将她带了回来,小小试探一番,想更加了解一下这个姑娘脑袋里面可有东西。
可顾若善从她进来开始目光就没错开过,这会老二又混闹起来,他看在眼里,只觉得脑中有一根弦啪地断掉了。
外面雨声渐大,四人在一起总觉得气氛怪异,扶摇坚持不许他再讲军事上的任何一句,免得无端猜疑,受到干扰。
顾燕北也不勉强,拿了药给她。
顾凤栖争先恐后的抢过来,动作之间牵动了伤口,痛呼出声,扶摇见了也没忍住到底是笑了。
这场雨持续了两个时辰,开始时候她还和顾若善玩棋牌来着,后来困乏得紧想歇一会儿,这一歇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时候,已经是黑天了,顾燕北说宝林来过,让他走了。
她肚子饿,也给准备好了饭菜,帐内六只眼睛几乎都看着她,扶摇吃了点东西,暗暗为自己的将来而担忧。
幸好宝林来寻她,去了不少尴尬。
之后的几天,双方各自演练着阵型,也再未相见。
时间一晃过去六天,这场雨之后是连连响晴,在这深秋的普通一日,战鼓终于敲响了。
双方开始了守阵夺旗的拉锯战。
陈五名作为各队的小指挥,派了先锋队去刺探敌情。
顾燕北亲自坐镇,顾家军却是声声震鼓固若金汤,幸好扶摇摆的新阵他也一时间无法破解,你来我往试探三番都没有任何的进展。
鼓声先缓后急,半日已过,扶摇忧心忡忡。
云生步入帐篷,宝林正给她斟茶:“郡主别担心,现在他顾家军不也是没打过来吗,我看咱们是有赢的希望。”
她请叔叔坐,却是对着云生叹息道:“可是顾家军训练有素,退出阵后损失不多,而我军虽有宝阵,却已掉队不少了,长此以往,不等到后半夜人困马乏,只怕他顾家军一口气就打过来了。”
因为是演练,用的都是木剑,身上各有伤亡区域,点到即止。
扶摇手下退出者已超三百,而顾家军才十几人而已。
她怎能不担心,早前和陈冬阳也商议过了,白天就是拖着,顾家营地不好打入,只能精钻进去,等到了夜里,由云生带人掩护沈悦言进去主营地夺旗。
沈悦言腿脚功夫不错,跑得快,步态轻盈无声,很是适合晚上行事。
眼看着过了晌午,顾家军也是息鼓歇着了,她这才松了口气,可也有点紧张。
云生看着她可也欣慰:“我是来恭喜小郡主的,此阵如此繁琐,玉玲珑不过也是纸上谈兵,可郡主却又有些许的改动,如今顾家军一时也找不着头脑,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也算成事了。”
扶摇咬住下唇,将茶碗推了一推:“顾燕北是不会将主导权让给我的,即使改编了顾家军,也必须以他顾家为主,这是皇舅舅和母亲的意思,也是大势所趋,只不过如此对抗,我可是动真格的了。”
云生也不推脱,端起茶碗来抿了一口:“如果能拖到晚上,那就拭目以待吧。”
她狠狠点头。其实这当中,最大的功臣要属玉玲珑了,在临行之前,就想到了有这么一出,连夜琢磨了专门针对顾家军的阵法相授,其中几个地方特意嘱咐她可以灵活变动。
即使不打他个措手不及,也够他顾家头疼的了。
当然,这阵法的确是让顾燕北大吃一惊,他也的确是颇为头疼,原本中规中矩攻打过去夺旗的计划也就此中断。
几次突破,都未有明显的结果。
他哭笑不得,小阴沟里难道就要翻船么,立即叫了部下过来重新部署,顾凤栖趴在被褥间一直看着市井杂书,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也是饶有兴致地偷笑不停,这小姑娘的确让人吃惊,夜幕降临,兄弟二人四目相对,到底是叫来了顾若善。
再说扶摇,又损二百人,到底是挨到了晚上。
她不知顾家底细,人只伤了一百,恐怕黑天之后会有更强硬的举动,打了十二分的注意,叫各小队加强戒备,另外云生带了人在攻营队背后掩护沈悦言等人冲了过去。
正如她所料,顾家忠良,不喜欢背后动作,云生掩护着沈悦言的小队趁着他们也过来攻阵也真的冲进了阵营,后阵地顿时大乱。
沈悦言最为激动,首当其冲就进了主营帐篷,他以为至少会遇见顾燕北,可是帐内却只有一个趴在软褥当中的顾凤栖,对着他摇着手指。
少年回手遮住帘子,咬牙看着这个长相妖娆的男人,想起那日第一次见他家兄弟时候的情景,真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顾凤栖一脚就点在军旗的架子上面,侧卧着对他勾手指:“过来呀。”
沈悦言知道他受了军法行动不便,却也不怕:“过来怎样?”
他那双丹凤眼笑得极其肆意:“教你知道休要打我们家扶摇的主意。”
男人的语速不快也不慢,少年听着帐外战鼓声,生怕迟则生变,顿时扑向了军旗。
战鼓声一声急过一声,扶摇哪里还坐得住,人马伤者一时多过一时,天黑之后,顾家军又攻了过来,她端坐在军旗的旁边,心如捣鼓,只定定看着脚尖。
计算着时间,云生带着人过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实在是担心。
正是凝神听着外面的声音,忽然帐帘一掀,少年闪身而入。
扶摇听着声响抬起眼来,只见顾若善脸色肃穆,一手提着个圆筒走了进来。
她顿时站了起来:“顾若善,你怎么……”
话未说完,却是呆了一呆。
少年走到她的面前,脸色阴沉,却是定定看着她目光灼灼:“给你。”
是那个顾若善么,她看向圆筒,面露喜色:“这是什么?”
顾若善眸色如墨:“军旗。”
说着走到了她的跟前,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一心为她,扶摇伸手去接顾若善手中的圆筒。少年递给了她,她抬眸一笑,见他目光当中愧色一闪而过顿时大惊:“你不是……”
他根本不是那个顾若善……
话未说完,他掌风已到,她只觉得后颈一痛,直直倒了下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扶摇醒了过来,鼓声已停,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却在顾燕北的大帐当中,他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四目相对,男人目光温柔,定定看着她。
她环顾一周,发现两根军旗并排插在沙图当中,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嘶哑了:“什么时辰了?”
顾燕北沉声道:“快四更了。”
快四更了,她竟然昏睡了这么久。
他只字不提输赢,可她也明白自己输了:“顾凤栖呢?”
顾燕北实话实说:“怕你恼他,躲出去了。”
她面色不变:“顾若善呢?”
他照常如实:“还在帐外跪着,非要等你起来谢罪。”
这算什么,兄弟三人演的一场好戏,她到底是输在了掉以轻心,或是输给了自己。
扶摇也不起来,只是看着他陈诉事实:“恭喜将军,你赢了。”
她没有做出任何懊恼的举动,也没有做一件他想象当中的事情,只是神色哀伤。顾燕北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想要解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顾凤栖的确是挨了军法,可当时也只皮肉之苦,并未伤及骨头,这杖刑看似狠戾,其实不然,并不是存心隐瞒。
她自然未将他计算在内,顾若善是他让假扮那个的,不然如何能趁乱接近,他没觉得哪里做错,可又偏偏觉得哪里都不对了。
眼看着她坐了起来,他也只能开口:“我不能输。”
这算解释么,扶摇看着那面原本属于自己的军旗,淡淡开口:“佛祖有云,不悲过去,心系当下,才能安详,输赢已成定论,无需解释,我接受这个事实。”
正要举步,许是听见了帐内的谈话声,顾若善又一头闯了进来:“你醒了!”
他膝上还带着土,想必顾燕北说弟弟跪着也所言非虚,可是扶摇却无心对他说任何的话了。
少年情非得已,也是难过得很:“对不起我……”
她已经不想再听:“不用这样,你很好,你做得很好。”
说着着再不看他,拂袖而去。
天亮了,她终于明白了临走之前,母亲的话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也很肥吧,想成为女王,恐怕我们小郡主还有一段路要走啊!
不过他也不用得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扶摇早晚将他们吃得死死的巴扎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