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是初春的时候。
现在,这张家真的是受尽了委屈,这几个姑娘也是没几个丫鬟真心侍奉的。
若是碰见个根红顶白的嬷嬷,怕是还要好一顿讽刺。
想当初三位嫡女,现在竟是如此地步。
碰上个刁难的,说不定还要念叨些许难听的话。
张家的姑娘也当真是苦了。
而外间的那小丫鬟,大抵也是因的这张家姐妹和安想蓉不熟悉,才是提高了嗓音,为的就是听得里头的声响。
看大姑娘是个什么态度。
若是搁在以前,安想蓉是不会搭理,她想来懒得理财。
但是放到现在,却是心软了几分。
大抵是看透了人情世故吧。
“这位妹妹,麻烦你通报一声。”说话的声音很柔弱,姿态也很低,瞧着应当是张家的嫡长女,张锦绣。
安想蓉便是亲自起身迎了出去。
柳条都是有些奇的,按照这张家姑娘的身份,怕是让她自己进来便好了——
“妹妹可是来的匆匆了。”
安想蓉一推门,便是瞧见了门口的张锦绣,笑着将她迎了进来。
却是心中微酸。
这张家妹妹当真是凄惨了,手上头上连个首饰都没有,应当是都送了安府的奴才来打点了。
就连她身上穿着的衣服都甚是单薄。
“安家姐姐——”
张锦绣便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若是放到以前,她这个身份还是能担待的起安想蓉这样的,但是放到现在——她连个落魄的庶女都不如了。
“前几个便是瞧着妹妹通透的很。”两人才一进来,柳条和秋菊便是泡茶,又是断了糕点来,然后分外规矩的退了下去。
安想蓉便是笑着:“只是繁忙了些许,没得个时间去寻了妹妹来。”
张锦绣便是脸色都红了,眼底都见了泪光,却是越发真挚:“姐姐说笑,是妹妹无礼求了上来。”
安想蓉心知肚明。
这张家姑娘瞧着是个有几分傲骨的,若不是真有事求了上来,才不会如此呢。
“妹妹但说无妨。”
安想蓉便是笑着,又觉得自己这个姿态可能有些盛气凌人,便是又拉着张锦绣的手:“你知道的,我家五妹妹和你都是一个房的,算起来,五妹妹日后还要乘着姐姐照料。”
这话说的已经是态度很低了。
张锦绣越发觉得温暖来,大抵是她入了安家之后,得到的最好的待遇。
原本张锦绣还是有几分犹豫的,瞧得安想蓉这个态度,越发觉得安想蓉是个好的。
当下便是狠了心肠来。
“小女子只是听说,安家姐姐与那张家姐妹,张俏灵,有的几分亲切?”
张锦绣端着手中的参茶,不时喝上一口,她已经很久没有喝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妹妹所说不错。”
安想蓉心中一惊,张俏灵?
但是却还是认下来了,最起码,在面子上,她们还是互相过得去的。
“那张家姐妹是个稳妥的人儿,妹妹当时和她有几分交情。”
说着,安想蓉又吩咐柳条取些糕点来。
“姐姐当真?”
张锦绣脸色都亮起来了。
安想蓉便是笑着点头。
何止是交情呢?
简直是过命的交情,如果不是她仔细着,怕是早就死在了张俏灵的手上了。
“既然如此,妹妹便是厚颜无耻一回了。”
张锦绣脸上有些红晕,却还是从袖子里抽出来一个很小的信封来。
瞧着就是女子专用的东西。
“这信,本来是打算等着过段时间初春集宴上,给了张家姑娘的,但是,妹妹现在却是有些等不及了。”
张锦绣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家中横遭巨变,也就只有我们几个还在苟延残喘,剩下的家人,不知道在这腊月寒冬之中,经受着何等的折磨——”
安想蓉已经是明了了。
若是这信真的拖到了初春那时候才给,正好和原先张家复起的时间相吻合。
“妹妹放心。”
安想蓉接过那信,脸上带了真诚来:“既然妹妹如此信我,姐姐定当将这信完整无损的送到那张家姐妹的手中。”
只是个顺水人情而已。
就算没有她,这张家的姑娘也不可小看。
“这件事情,二舅母可是知晓?”
安想蓉略有些奇怪的问。
若是二舅母,张氏也知道这事情的话,怕是不会派张锦绣来,而是会派安月来。
毕竟,安月和安想蓉才是熟识。
“姐姐有所不知。”张锦绣只是说了这一句话,确实没有再解释。
安想蓉便也是没有问,只是随着那张锦绣又随意说了些什么,待到那张锦绣要走的时候,还是亲自送了张锦绣出门。
“妹妹深陋简出,平日也是瞧不见人影,两位妹妹也是不曾见到人,姐姐也是惦念。”说着,安想蓉便是回身取了个食盒,里面的吃食不曾动过,又掏出了个颜色上乘的首饰盒来:“姐姐有没有时间去见礼,便是把这些送了妹妹,希望那两个妹妹也不要嫌弃。”
张锦绣便是有些感激,却也是不作虚礼,便是接了下来。
一直待到那张锦绣都没了影子,安想蓉才是回了房。
“姑娘?”
柳条瞧着姑娘那脸色,只道是安想蓉被冷风吹了,不由得有些埋怨:“姑娘送她做什么?当心被冷风欺了去。”
倒是一边儿的秋菊碰了碰柳条的胳膊。
柳条才是闭嘴,这些事情,本就不是她一个奴婢可以置喙的。
安想蓉却是不曾想这那么多,只是笑了笑,又是抬头瞧着外头的风雪。
烈日寒冬已经快到了。
就是期着到时候莫要闹出来多少乱子。
第二日,安想蓉是早早的就起了身子。
只是到底昨日还是被太多事情缠着,根本睡不着,倒是醒过来,又觉得浑身疲惫。
“姑娘?”
秋菊微微伏着身子,脸上带着几分担忧来:“外头二姑娘已经等着了。”
怎的是来的这样早?
“将她迎进外间去。”
安想蓉挑了挑眉头,便是从床榻上坐起来,又是觉得奇怪。
外头的天色黑的像是墨色一样,现在收拾也不是来不及,安想慈怎的来的这样早着?
“姑娘,奴婢瞧着,那二姑娘,像是被什么人打了一般。”
秋菊却是微微俯下身子,在安想蓉的身旁说道。
什么人打了她?
“洗漱吧。”
却是来都来了,安想蓉不可能继续等着。
待到收拾完了,才是从外间让安想慈进来。
安想慈的脸色有些白,却是左脸颊微微有些红肿。
瞧着还真像是被人打了,不过不仔细观察,却是决计瞧不出来。
“妹妹来得早。”
安想蓉是什么都没吃的,幸而柳条弄了些糕点来,也算填填肚子。
安想慈听得安想蓉这么说,便是有些不知名的垂了头,若是安想蓉没瞧错,竟是瞧出了几分羞涩来。
安想蓉这才是反应过来。
今日是要去寻了那江都的府邸才是,江都是个郡主,住的自然是郡主府,也是远得很,抡起时间来,现在出发也不晚。
不过她是没有心思和安想慈说些什么,只是踩着漫天的星光去了老太太哪儿。
这么早,老太太自然是没有起来,但是不出意外的,在老太太的外间碰见了安月。
安月也是等了一会儿了。
哪一张俏脸也是粉红的。
安想蓉的心渐渐地沉下去。
却是老太太都是不曾醒过来的。
“姑娘有心,奴婢自当代为转达。”
依萃此时站在外间门口,却是满脸春光:“定是跟老祖宗说个明白。”
目光绕一圈,竟然是没有瞧见绣缘。
要知道,老太太以前都是要绣缘晚上侍奉这,才是能睡着觉的。
“那边是谢了依萃妹妹。”
安想蓉便是给了柳条一个眼神,柳条很伶俐的给依萃塞了点什么东西。
三位姑娘才是踩着黝黑的天空和铺面的冷风而去。
倒是马车,早就在外头备好了。
安想蓉是不想多说什么话的,她一早便是起的匆忙。
倒是安想慈。
她一路上异常沉默,跟着平日里那种巧言令色也是不同,又是有几分莫名的诡异。
让安想蓉禁不住想要防备起来。
却是一路无话。
很快便是入了东街,此时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安想蓉瞧着那东街的景色,只觉得一阵苦笑。
朱门端庄,仆人林立。
瞧着都是一副气派,端的是那些普通人家比不上的。
更没有那些商贾人家的气息,怎么看都是一副尊贵的做派。
到底是官宦人家!
郡主府之类的都是在很远的地方,等一路过了去,才是发现,那江都郡主的府邸竟是如此奢华的。
外头早就有仆人站着,瞧见马车过来,便是有几个老妈子迎上来。
“可是安家姑娘?”
前头的老婆子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容,不卑不亢,态度甚是柔和。
“是我家姑娘。”
外头赶车的马夫便是跳下车来让了路。
立刻就有两个丫鬟迎上来,将首个出来的安想蓉给接了下来。
前头的老婆子本就是来瞧瞧人的,当先便是瞧见一眉眼甚具风情的姑娘走下来,一举一动皆优雅万分,顿时心喜。
到底是郡主瞧上的人儿。
待到三人都下了来,才是在前头领路。
到底是郡主府。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各抱地势。
安月和安想慈都是头一次瞧见这样的阵势,倒是眼睛都花了,看的目不暇接,倒是安想蓉,走在前头步履平稳,脸上挂着端庄的笑容,哪里也不看,眼观鼻鼻观心。
这样的气度,倒是别人比不了的。
到底是嫡女。
却是走了一路,便瞧见了江都郡主的房屋。
却是发现,江都郡主的房屋并不像是她们一样的矮房,而是高高的吊脚楼。
和那日去皇家宴会的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