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的行走,肚子已经失去了感觉,双腿也开始发抖,辛夷抹了抹头上的汗,回头瞄了瞄祁渊澄,看他更是吃不消。本就瘦弱,此时走路又是摇摇晃晃的,很像一个不倒翁。辛夷立定在河边,长呼一口气,“我不行咯,要歇歇。”
祁渊澄抓住水壶,扶着地坐下,身形还是虚晃了一下。祁渊澄卖力地拔壶盖,壶盖却像长在上面一般,怎的都不出来。辛夷见状,上前一看,是个旋转壶盖,她不由大笑,夺过水壶,轻轻旋开,自己坐在祁渊澄身旁,打满水。
祁渊澄只是默默看着,毫无反应。辛夷停住了笑声,“你不会连水都没打过吧?”祁渊澄认真地看她,“确实没有。”“那抢包子不会是你第一次打架吧。”辛夷大惊。祁渊澄思考,“是。之前在家里只是看书习武,其他从来不做。可如今的身子没有力气,什么动作都摆不了。这次出行,更是时常昏迷。”
他心底充满无助,他知道得了绝症会死,而死会使他再不能见到父母、练武练到满身是汗、熬夜看书。他从小便不能随便出门,见得最多的陌生人就是大夫,连同龄的朋友都没有。他不想死。
他一路上见了形形*的人,可都是一闪而过,辛夷看起来和自己岁数差不多,却和自己大不一样。她身体健康,爱说话,还有丰富的表情,更有力气表达自己,这一切都很纯粹。之前见过的表情不过是一幅幅图片罢了,没有过去。当衣着破烂的大人抱着孩子哭,对面的大人来来回回数着三个铜板,他就知道,父亲会舍掉孩子,用铜板买几个大饼,剩下满足的笑。
他拦住她,不想她因为一个包子受伤,结果她竟然只是因为气不过恃强凌弱。前一秒她会炫耀,后一秒会考虑旁人感受,和他见过的大人都不同。
辛夷不曾想过祁渊澄竟然自幼绝症,连游戏都没有玩过。“我们已经一起走过这么远的路,还一起对抗过坏蛋,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喏,虽然你得了寒疾,但我以后一定找到药材,治好你。”
祁渊澄目光一亮,心里暖暖,“好朋友。”他又隐隐觉得哪里奇怪,眼神一闪,“药材?”“北花东虫西兽血,三两碗饮,辅之以医者便可以痊愈。”辛夷摇头晃脑,回想着医书上的内容,“说得可对?”
“不知,你从哪里知道的?”祁渊澄眼里满是希望,看到辛夷反倒不自在了。“当初我在忘忧寺,见涂钦大夫的一本书上刚好写着,我过目不忘,自然知道。”辛夷说谎还是会脸红,但刚刚累出的红晕尚未消失,并没有什么异样。
祁渊澄低头,抬起头是坚定的眼神,“日后千万不要再提你与忘忧寺一家的事情,你的父母尚且牵连定罪,你不能枉送性命。谢谢你,我这一趟不算白来。”“那当然要谢,以后你要请我吃糖葫芦、饺子、烧雏鸡儿、烧子鹅、什锦苏盘……”辛夷现在脑子里尽是母亲做过的美食。
祁渊澄靠近她坐着,“你真暖和。”“以后就叫你小渊了,我小名叫小辛,”辛夷抱住他,“你也不算太冷吗。”确实,两人体温不断上升,最后祁渊澄竟然感觉到热,头上冒出密密的汗,二人互相蹭汗,直到二人被围,才发现危险。
一堆人和二人身高差不多,身上衣着明显破烂,各个眼睛瞪大,手中拿着木棍,看起来不安好心。祁渊澄静静打量周围,与辛夷并排站着,辛夷看着四周,等待祁渊澄动作。
来人最高的孩子抬起木棍,指着辛夷叫到,“留下刚刚的项链,我们放你们走。”“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再说,就算有凭什么给你们。”辛夷也瞪大眼睛。祁渊澄忽然一笑,“我们没有项链,你们有这时间,不如想想去哪里寻些吃食。”
对话不断继续,不断试探对方,直到一个孩子耐不住性子,直接上手去夺,祁渊一个前空翻,将他踢倒在地,鼻头流血。几个孩子只得悻悻离开。
还没来得及开心,身后传来嬉笑之声,“你们两个小鬼,不好好跟在父母身边,很容易出事的。”一个和蔼的大妈忽然走进他们。“他们在那边打水,一会儿就过来。”辛夷随手指了指远方男女,天真的笑着,大妈笑笑离开。
一个彪形大汉突然出现,一把将她抱起,“孩子撒谎可不好啊。”身后传来大妈声音。辛夷用力挣扎,大吼“当心我爹娘找你麻烦。”祁渊澄一个飞踢,大汉只是嗯一声,并没撒手。不远处走来一人,直接箍紧祁渊澄。
“儿啊,你姐姐得养活家里啊。”妇人突然一副哀怨之态,扯着嗓子号着,“兵荒马乱的,这不得养你奶奶嘛。”
周围本就漠然的路人见多了这种情形,无人问津。大汉向辛夷嘴中硬塞了一粒药丸,随后辛夷便不省人事,眼中留下最后一幕便是小渊不断后踢……
囚车颠簸,浑身酸疼的辛夷睁开眼睛。“你醒了,这是吕高的囚车,关押着街上捡来的孩子,不知赶往何处。”祁渊澄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们两小孩安静点。”囚车外官兵敲敲囚车,话音一出,原本隐隐的啜泣声反而吵闹起来。
辛夷摇摇昏沉的脑袋,向四周环视。只见囚车上有五女一男,而后面那囚车则全是男孩,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都表情惊恐,着装凌乱。看到身旁小渊黑青的脸,辛夷很是害怕,却强做镇定,平日惹祸以后,这种样子会让别人先害怕。
“安静!你们马上就去扶风享福去了,别哭丧着脸。”官兵对孩子的语气略有收敛,依旧板着脸。
身体不停发热,辛夷眼前浮现出她和小渊逃离的场景。自己虽是通缉犯,但他们没穿这里的官服,估计认不出来,不由胆子大了些。
“叔叔,你看我们又没有犯罪,不如就放我们,又不碍事。”辛夷可怜巴巴地盯着官兵,“等我长大了再去行吗?”
“这又不是抓你坐牢,”官兵略显不耐烦,“去了就知道了。”一路颠簸,虽然路上好吃好喝,几日行程下来,孩子们都瘦弱了。眼看孩子们已然满足于有吃有喝的生活,官兵也放松了对他们的看管。
朝霞如火,烧红了天空,官兵们给孩子们放好早饭后,几个人在囚车旁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吃起了早饭。祁渊澄蹭蹭刚拿起筷子的辛夷,小声问道,“想不想逃跑?”“跑什么,正好要去扶风,还有好吃好喝准备。”辛夷丝毫不放在心上,大口吃着。
“今晚似有大雨,可以趁机逃跑,这里距离扶风很近了。”祁渊澄凑到辛夷耳边,一副知道天机的样子。“到了再逃跑嘛,他们已经放松了。”辛夷擦擦油嘴,“快吃,不然到时候没力气。”
“机不可失,这可是……”祁渊澄刚准备说话,就被塞了满满一大口,气性一下子蹿上来。埋头吃饭,无论辛夷怎么逗都不搭理。辛夷看着黑云,心里不断重复着一个名字,苏敬之,苏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