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嬷嬷慢走。”王熙凤将她送至院门,方笑着道别。
赖嬷嬷满面堆笑,“奶奶留步,奴婢告辞。”
王熙凤见她滴水不漏的模样,有心试她一试,“嬷嬷真是个七窍玲珑心呢,事事都是进退有度的模样,看得我着实羡慕不过,不知何日方能炼得如嬷嬷一般事事周全才好。”
赖嬷嬷脸上笑容更甚,“奴婢哪有奶奶说得这般好,二奶奶又何必妄自菲薄。”
“前两日咱们府里出了桩妙事儿,不知嬷嬷听说没有,”王熙凤好整以暇看着赖嬷嬷的眼睛,“那些个无聊的丫头婆子,私下里开了局,押的是咱们二爷外放成是不是呢!我琢磨着,这参与的人可占了咱们府上的十之七八,不知嬷嬷有没有凑这个趣儿,可押了没有”
赖嬷嬷脸色微变,又立时隐去,“二爷的事奴婢倒听说了,只是这赌局的事儿奴婢未曾听人提起过,回去少不得要问上一问了。”
“不过是底下人闹着顽罢了,这些个小事,何苦跟赖总管提起,嬷嬷可别放在心上。”王熙凤淡淡说道,脸上笑容隐去不少,“也不知老太太叫我去有什么事,嬷嬷自去,我还得回老太太那里。”
“奴婢告退。”赖嬷嬷一早调整好了表情,笑着告辞。
王熙凤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方才叹气回转。
再进贾母的屋里,只见老太太一人半歪在炕上,鸳鸯在近前伺候,琥珀珍珠俱都不在。王熙凤笑着上前,“老太太可是累了?”
鸳鸯见她进来,深深看她一眼,侧过身子对贾母道“老太太,二奶奶来了。”贾母方缓缓睁开眼睛,表情端肃,“琏儿媳妇,你可知我叫你来是为着什么事儿?”
王熙凤只作不知,“老太太不是叫孙媳来说说话儿么?”
贾母嗤笑,“也是,确实是说说话儿。”
王熙凤心知不能再装,只得肃了脸色,恭敬站在榻前,“不知老太太有什么事要叮嘱孙媳,孙媳定谨记在心。”
“嗯,”贾母见她还算识趣儿,脸色稍雯,“早上我与你家老爷说了,琏哥儿外放之事,我是管不了了,只一条,琏哥儿在外头要事事为着府里着想才好,可别辜负了我们为他操的这一番心。”
“老太太尽放心,这些事二爷时时都放在心上的。”王熙凤乖乖站住不动,贾母接着道,“我瞧了许久,你还算个明白人,往后琏儿行事,你多看着些,若是有些事行得左了,你可要劝他,千万莫学你那婆婆的,惟恐伤了夫妻情份,该做的事一样不做。”
“是,谨遵老太太教诲。”
“我听得人说这几日你将院中之人皆放了假?”贾母微眯着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手中珠串儿。
“有这事儿,不过是我瞧着他们还算乖巧听话,放他们半日假叫松快松快罢了。”王熙凤面不改色笑道。
“你院里的奴才我也管不上,你也莫要太过宽厚,叫他们有朝一日闹腾出事儿来倒不好收场。”
“孙媳省得,自不会紧着他们的性子来。”
“是个谨慎的。”老太太撩了手中的珠串,“上回你抄的佛经,我叫人开了光送到你姑太太那去了,偏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定,想供奉才记起没得,横竖琏儿外任还有些时日,你且就着这些日子替我抄些佛经罢。”
王熙凤笑道,“原是这么回事,孙媳乐意之至。”
“你自去罢,我要再歇上一歇才有精神。”
利索的行礼告退,王熙凤满脸堆笑退出主院。
回得自己的院子,王熙凤叫来李三家的传话,“咱们院里的人,每个人发上一个月的月钱,算是前几日的辛苦费。二爷的任命下来之前,都给我警醒着点,没事不要到处晃荡。若想吃酒打牌,也须得交了差之后,若叫人拿住了把柄,我也救不得的。”
李三家的见王熙凤脸上似笑非笑,想着自家主子方才从老太太那边回来,立时猜出原因来,也不多话,只领了差事出去。
王熙凤见她知机,脸上笑意渐深,转头对身边立着的丰儿道,“丰儿,传我命令,自今儿起,除了晨省之外,院子里一干人等皆不得无假外出。便是有事出去,也要先报过李嬷嬷,咱们要一门心思抄佛经了。”
丰儿利落的应了“是”转身出去。
晌间贾琏回来,见自家媳妇端坐桌前写着什么,凑过眼一瞧,“如何又在抄佛经了?”
王熙凤抬头斜他一眼,又低头抄起来,“老爷可告诉修远了?老太太今早点头允了你的事儿。”
“这个啊,老爷一早遣了人通知我了。”贾琏还着王熙凤的模样倚在榻上,“过上几日我将手头的事儿交与老爷,只等着吏部的任命便成了。”
“嗯,恭喜二爷了!记得给叔父和哥哥去个信儿,免得他们记挂。”王熙凤抄完本页最后一字,方撩了笔,吐口浊气,“舅舅可曾说过要要给修远谋个甚么缺?”
贾琏招手叫她过来,“我道你不会问呢,我什么样舅舅心里有数,横竖不会太过为难便是了。”
顺势倚在贾琏怀中,“我还未曾拜会过母亲娘家呢!”
“舅舅因着母亲之事,与府里有些嫌隙,往年他曾交待,非年非节的无须走动,不过省些闲话,待我调令下来,便会带你前去给舅舅叩头。”贾琏一手把玩着王熙凤的发尾,“若不是舅舅执意要叫老太太点头,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不过为个脸面罢了。”
王熙凤才不信贾琏舅舅会为着一个孝顺的名头才这么一番折腾,只是她夫妻想不透罢了,横竖这事儿是定了,心中大石落定,抄佛经就抄佛经吧,权当练字罢了。“这些日子修远如何打算?”
“往舅舅和你叔父那里去走动走动,官场不如打理庶务,少不得要叮嘱一番的。”
“嗯。”
两人因着心中大事初定,吃过晚饭二人在院中走动消食。将至月中,皎洁的月华的铺在青石砖上,微风轻拂海棠树,搅乱一池清碧。贾琏伸手揽住王熙凤,“凤儿,我何其有幸。”
“嗯?”王熙凤左顾右盼,在院中不比屋里,她向来不习惯在众人面前展示恩爱,“修远,有人呢!”
“哈哈哈哈……”贾琏见她别扭,愈发想逗她,打横将她抱起,“凤儿少见羞涩呢!”
……任由贾琏抱着,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东厢,晦暗不明的光线里,似有人影闪动。明知贾琏无意,心里仍旧泛起一丝酸意,复又想起小红小紫传来的消息,伸手轻抚着贾琏的脸,摩挲许久,“修远,让我下来。”
贾琏将她轻轻放下地,笑道,“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眼睛余光扫过东厢,那影子一直未动,嘴角勾起,伸手勾住贾琏脖子,抬首吻上。你要看,我便表演给你看,煞风景的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我也不介意再次让你难受。前些时日你那些小动作我尚未与你算计,竟纵得你愈发的没节制了。
贾琏倒有些意外,自家媳妇儿前一刻还有些羞涩,立时又热情起来。不过只一瞬便丢开,投入地与她唇舌纠缠。许是前阵时间二人心中压抑,每每睡前都没甚么兴致,好几久不曾做那些个事儿,今日得知事情办妥,心中高兴。吻着吻着便有些不能知持,贾琏再顾不得其它,打横抱着她进得屋里。
两人均有些急切,连拉带扯的去了阻碍,连往常的前奏都省去了,急急挺身而入。他那尺寸原就有些过大,这么一来,王熙凤立时被刺激得不能自已,口唇逸出长长一声叹息。贾琏得了她的反应,愈发亢奋,竟是连着折腾了两次方才罢休。王熙凤早瘫在床上不得动弹,任由贾琏将自己抱进浴桶搓洗。
第二日起来,王熙凤再次感叹,这世上,真的有人天生X欲旺盛,昨日贾琏尚未给自己洗完,身下又有抬头的迹象,自己再三哀求到底也没放过。早间起来小腿一软,险些跌出去,贾琏有些赧然,扶了她在床上躺下,“你且歇着,我去东边请安,跟太太说你早间起来身子不大爽利。”
想来也只得如此了,若叫她这番模样去得东院,明天满府里传的,该是她与贾琏如何如何了。
待贾琏出得院子,王熙凤依旧坐到桌旁开始抄经。安儿掀了帘子进来,“奶奶端的聪明,今儿咱们院里人皆都不曾出去了。”
王熙凤头都未抬,“不过叫他们谨慎着点,必竟咱们开罪的不是别人。”可是府里的两大BOSS。
“奴婢们都省得,奶奶放心。奶奶,奴婢听说个事儿……”
“何事?说来听听。”王熙凤抬眼看一眼安儿,见她神情有些忐忑,只得先停了笔,“什么事让你这般模样?”
“奴婢说了,还请奶奶莫往心里去才好。”安儿抿抿嘴,“前几日奶奶叫咱们院里的丫头婆子出去结交,她们有听说一些奶奶的话儿,怕奶奶生气,不敢告诉。奴婢……奴婢……”
“不过闲话罢了,你说说罢。”
安儿面色变得有些愤恨,“那起子碎嘴的,在底下说道奶奶容不得人,才进府半年,陪嫁丫头便只得奴婢一个了。还有人说奴婢……说奴婢惯会玩弄手段,将奶奶身边人全都赶走了……”
王熙凤听完笑道,“他们说得也不全错,我也早与你们说过,不欲自己贴身的丫头去伺候二爷,你主子确实不是那么个大度的人,若你们伺候了二爷,我还能笑得出来,只能说我未曾将二爷放在心里,二爷如今待我甚好,我更不想给自己添堵。老爷太太那边,早就说过未得嫡子之前不会再纳新人进房。他们那些个酸话,不过是无机可趁罢了,何必理他。你是什么样人我心里明白,放心,到你有了合意的人,早早告诉我便成。”
安儿听完脸色缓和了些,只是仍有些不忿,“凭白叫他们坏了名声,奴婢实在气不过。”
“你一个姑娘家,说嘴又说不过人家,何必跟他们争这些长短,这府里,少有正直的人,你往后多些心眼罢。去叫赵嬷嬷进来。”
“奴婢省得了,这便去叫。”安儿矮了矮身子出去了。
没得一刻赵刘氏轻叩门扉,王熙凤道了句“进来”在榻前坐定。赵刘氏自进了自家院子之后,一直是指哪打哪,心里倒是个明白的。“嫂子在我这呆了些时日,可还习惯?”
“谢奶奶关心,”赵刘氏先躬身行礼,方又在王熙凤跟前站定。“奴婢一家多谢奶奶照拂,如今衣食不愁,再不用瞧人冷脸,都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
王熙凤笑道,“这些日子倒辛苦你了。”
赵刘氏面上一红,“奶奶说笑,奴婢那点子口舌之能上不得台面。”
“寸有所短,尺有所长,这世道女人活得不易,嫂子你无须自谦,若不是你这张嘴厉害,想来你那一双儿女,该没有如今的日子了。”王熙凤劝慰她。
赵刘氏头回听人这般说她,平日心中委屈一时齐齐泛上心头,“难得奶奶不嫌,还能体谅奴婢的苦处,奴婢……”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方好。
王熙凤起身递了她一方帕子,“且宽心吧,你是个聪明人,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赵刘氏接过帕子拭了泪,“托奶奶的福。”
“有些事儿,我不便开口,也全要凭你一张嘴,但凡那人要些脸面,便要忌惮你几分。若不如此,我怕是早被人踩到泥里不得翻身了。”王熙凤颇有些感慨,这贾府上下,行事皆不靠谱,不知这好面子的BUG什么时候又会升级了去,到时自己便真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了。
“今儿叫你来,一则问问你过得如何,二来,还是有些事要交你去办。”王熙凤将她招至身边,细细交待,“如今府里渐有我容不得人的闲话,可笑除了咱们老爷,哪个房中不是只有两三房侍妾,如今单单说我,怕是有人要往我房里塞人了。”
赵刘氏大惊,“奶奶,竟还有这事!”
王熙凤点点头,“我生平最恨人插手我房中之事,此次竟可毫不留情了,替我出口恶气。”
赵刘氏听罢面顿时杀气腾腾,王熙凤笑道,“光你这么副表情,人见了皆要退上三尺,只是莫要忘了,只可指桑骂槐,切莫点名道姓。”
“是。”
“去吧。”王熙凤交待完后摆摆手叫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