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华带来了大荒落的月石,修补了云舟的裂缝让它焕然一新。缪华在北邻狱法山二百里的北岳山上,杀了一只吃人的诸怀。
北岳山上全是枳棘刚木,缪华杀的那只诸怀就在树下挖陷阱。它长着牛身子,四只角、一对人眼睛和猪耳朵。楠處想去杀诸怀被缪华拦住了:“这事儿,还是让我来。”
而少年吴子越则是一脸“怕怕”的样子缩在楠處身后幽幽的说:“师傅,你为什么同意让这个坏女人留下来?”楠處汗颜:都好几年过去了,他怎么还是斤斤计较的?
“我……”楠處语塞,少年吴子越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你给我闭嘴,过来把诸怀宰了煮肉吃。”缪华一手叉腰一手捏住少年吴子越的耳朵,把他脱离了楠處的身边。
可怜他一个美少年,被如此摧残。少年吴子越眼巴巴的指望楠處救他,楠處却望天傲娇道:“我去抓些鮨yì鱼来加餐。”
他才不要“救”一个口无遮拦的臭小子,缪华有多八卦他明明知道、还傻乎乎的被她套话。楠處要去的地方是诸怀住的水边。
因为诸怀住那里,所以那水也叫诸怀水。充其量也就算是一条小河的诸怀水,从山涧中向西流入嚣水。鮨yì鱼虽然是鱼身子但是却长着一只狗脑袋。
它叫起来像婴儿哭,肉能治疗疯病。因为它的叫声,楠處有时候还会错觉的以为自己抓了一个婴儿。
楠處抓了鮨yì鱼回去的时候,少年吴子越正在闷不做声的煮诸怀肉、缪华接过楠處的鮨yì鱼,默默的去处理了。只有楠處,尴尬的看着那个灰衣身形,暗暗的哆嗦。
灰衣,束发而冠、垂下的银丝随风飘摇扶过额头。腰间别着通体青色的玉笛,完美的轮廓、眉眼如含霜结冰一般的神坐在那里。
柳相,他来做什么?楠處打了个寒战,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在柳相对面的席垫上。还好柳相这次什么也没有做,云舟继续前行。
北岳山向北一百八十里,是浑夕山。此山因为有两头蛇肥遗而旱灾严重的寸草不生,嚣水也好像变得小心翼翼的流向西北方向的渤海。
若不是因为有铜矿和玉石,怕是真的要成荒芜之地了。除了浑夕山,向北五十里的北单山、虽然光秃秃的,但是好歹还有些山葱和山韭。
柳相还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于是战战兢兢的楠處和少年吴子越就小心翼翼的吃饭。不用人管的云舟,因为提供动力的瑾瑜一只插在那里所以能自己前行。
北单山向北一百里的罴pí差山,在云舟上看起来虽然没有草木、但是有很多野马。那些野马随着云舟的方向向北狂奔着,它们跑了一百八十里、到达北鲜山才停下
鲜水从这座山的山涧向西北流入涂吾水。直到又向北走了一百七十里,到了依旧多野马的堤山、柳相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下去。”
下去?让谁下去?柳相看着缪华又说了一遍。缪华不服气,她知道她打不过他、但是他凭什么命令自己下去?!此刻的柳相没有那么视万物如刍狗的感觉了。
楠處怕柳相一生气,把好不容易修好的云舟拆了、所以自作主张的把云舟停到了北鲜山下。
一只叫狕的野兽被几人吵醒了,它有着豹的样子脑袋上有花纹。本来它准备抖抖威风,教训下眼前这几个人的,可是柳相散发的阴寒冰冷的气息、让它向狗一样夹着尾巴慢慢后退的跑了。
“柳相上神,您看我们已经下来了、您有什么问题可以跟缪华她谈谈了。”他一边说一边拽着少年吴子越后退了几十步远远的看着。
此刻他们的身后跑过一群野马,掀起了阵阵尘土:是狕开始捕食了,但是楠處和少年吴子越顾不得关注那些、他们紧张的看着相对而立的柳相和缪华。
万一——好可能快点去救她。楠處是这么想的,虽然缪华有些不好的地方。缪华没有说话,柳相却又开口了:“拿出来。”多么熟悉的对白,当初在大荒落、他也说过。
“什么?”缪华无辜的施展着媚眼如丝,横波之间足矣沉醉天下男人、虽然柳相是神,但是他也是男的神,所以柳相的冰冷有些松动:“把偷了我的衿缨,拿出来。”
本来,偷便偷了、可是偏偏却是她偷的。就像当初共工同颛顼争帝时,她从他的身边迫不及待的扑向颛顼身边一个猫神的样子。
欺骗,愚蠢、看不透她的迫不及待。就像如今这般,谎言,偷窥还有试图瞒天过海的无耻。
“衿缨?我没有拿你的——”缪华还在狡辩,虽然她记不得眼前人到底是谁、可是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却让她忍不住亲近眼前这个冷漠的男神仙。
没有?柳相冷笑一声,突然一把把缪华搂紧怀里、然后把手探到她的衣领中,如他所料般的掏出一枚精致的衿缨。“你,你干什么!”缪华大惊失色的捂住了衣领。
楠處和少年吴子越也一下子瞪大双眼:柳相——抱了缪华?还——调戏她?!他们没有看清柳相飞快的手法,只看得到柳相抱住了缪华,愤怒的说了一句。
就在他们想上前时,一群突然横亘出来的野马群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等野马跑过去后,柳相和缪华不见了。他们不知道二人哪里去了,所以赶忙登上云舟寻找。
事实上,野马群跑过的瞬间,柳相带着她顺势飞上了一匹野马身上,野马带着他们跑过堤水边。
堤水从山涧后向东一直流入渤海,堤水里的龙龟喜欢随水入渤海回家。
野马带着他们出了北山的第一座山脉,从单狐山到堤山一共二十五座山、蜿蜒五千四百九十里。
山神的形象都是蛇身人脸,他们跑过时,这里的山民正在祭祀山神,用一只公鸡和一头猪作为祭祀山神的牲畜。
祭祀山神的玉器是珪,人们把它和牲畜一起埋在地下,祭祀不需要精米。住在山北坡的人,都是只吃不用火烧的生食的。
直到野马群跑到了漫天繁星时才停下,而柳相不自觉的还紧紧抱着缪华。他们坐在马匹红色的野马上,相对暧昧。
夜风吹过他银色的发丝和她黑色的发丝,互相僵持着、抚的对方的脸颊痒痒的。
缪华大脑一片空白,好像连思考都变得缓慢: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暧昧的相拥对坐在一匹野马上?
铠甲沉重,衣衫染红。谁倾城的眉色染上泪朦胧?火光城池,倒下的人影,九头长啸、缪华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些画面。
不,她哪里来的这些画面?残破揪心的抓不住。缪华吞了吞口水:“那个,你的衿缨拿回去了、我……我可以走了吧。”她畏缩小心的指了指远方。
走?柳相残忍而又冰冷的邪魅一笑,突然伸手紧紧的拖住缪华的头、然后对着她的如花唇瓣就亲了下去,直到把唇瓣咬出血丝。
“你!”缪华火冒三丈,他凭什么轻薄她?柳相抓住缪华纤细的手腕,“啪”的一声主动打了自己的脸颊:他活该被打,谁让他动心了?
“我?”缪华愣了:这个柳相该不会是上一次被白帝掐晕了九头摔坏了脑子吧?柳相接下来,好像并没有撒手的意思,他还是紧搂着缪华
“怎么样?小猫妖?云生海楼没了很伤心吧。”他当然清楚缪华的云生海楼是为谁开,但是他还是要忍不住在她心上多扎一针。
此刻,星光漫天、而缪华的眼泪却比星光更加璀璨。她终于忍不住捂住眼睛,而眼泪从她的指缝间流了出来。“你……你怎么可以……”她并没有责怪柳相。
“我当然可以,你能卖、我就能买了毁掉。”柳相狠心咬牙把自己心里的柔软给狠狠掐死,然后用黑暗又优雅的声音慢慢说:“太可惜了,小猫妖、毁了它你就等不来那个人了。”
她,只怕以后再也等不到那个人了。柳相的心其实也在偷偷的颤抖,他何尝不知她等的人是过去的他?但是爱,已经被恨染红。
共工领导的一族,万年前的往事、他忘不了。每当看到这天下间的山川河流,碧波入海、他的心就特别难受。
可是,她偏偏挤在里面!让他爱恨难平衡。“我等到了,”哭了半晌,缪华擦了擦眼泪,泪痕斑斑的看着柳相说道:“就是你、柳相。”
她只有一部分的记忆,所以她满脑子都是她还没修成人时,他们在大荒落的相处时光。
“我?”柳相讥讽的笑了,“我一个万年生的神,怎么会跟你这只卑贱丑陋的猫妖在一起!天界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女神仙呢。”他忍着痛楚,逼着自己言不由衷。
既然做不到仇恨,又不能打开心结、那就伤害她吧。柳相是这么想的,伤害她、让她离开的远远的。
“你确定?你说的是我?”缪华不怒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