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赋》彻底火了。
人类这种生物打从骨子里就带着八卦的基因,而在这个闭塞的年代,有什么比皇帝陛下与他后宫女人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更好的八卦题材。当年金屋藏娇之誓举世皆知,曾让多少闺中少女醉了心肠恨不得自己能取阿娇代之。然而,世事变迁,至今陈阿娇被废囚于长门。纵然往日多有骄奢之行,但是同情弱者,抱着一日夫妻百日恩,皇帝陛下这么做好像有点不地道哦的想法的人依然有很多。特别是此赋由大才子司马相如执笔,那真是用词精准,语句哀婉,活脱脱地把一个女人被丈夫负心冷落后的断肠之痛,描写的是淋漓尽致,不知道赚取了多少人的眼泪。
但就像蜜菀所说的那样,即使这首《长门赋》感动了天下人,却依然感动不了刘彻那个人渣。起码,人家每日在后宫中依然是如鱼得水,完全没有任何回心转意地念头。
蜜菀对此也不过是一笑置之,这毕竟跟她没什么关系不是。抚育小儿繁琐,但也别有一番乐趣。蜜菀已不是初次当母亲,所以这一次也算是得心应手。她不太喜欢让别人插手带孩子,因为蜜菀永远记得她妈跟她说过的话,小孩子这种东西,是谁养跟谁亲的,所以无论再怎么辛苦,蜜菀也坚持自己亲自照顾两孩子。
时间日久,孩子们的性格也开始有些显现出来。三多眉眼渐开,越发虎头虎脑,最近被娘亲大人的奶水滋补的极好,已越发像个肉球。倒是二平,蜜菀想起小女儿就忍不住叹气,跟她胞弟不同,小丫头怎么喂都喂不胖,而且性子安静的要命,每日就是闭着眼睛睡睡睡——。蜜菀都曾经怀疑女儿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还让于医婆来仔细检查过,直到对方肯定的说,小公主身体极好,完全木有任何问题时,才算松了口气。大喜对于弟弟妹妹倒是非常喜爱,每天都要趴在床车周围看一会儿。天天念叨着,你们要快点长大啊的话。
日子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走过,转眼间又一个冬日来临了。像往年一样,披香殿里早早地就把火炕升了起来。宫里的生活虽然寂廖,但因为有三个孩子,蜜菀的生活也便多出了许多欢乐。
这一日,天色刚刚黑下来。小薇姑娘正在把寝殿中的蜡烛燃起来时,大喜脚步沉沉的走了进来蜜菀抬头一看,就见她小脸拉的老长,整个人都散发出我不开心,我很生气的气场。
蜜菀微挑了下眉,也没有立即问什么,只是很平常的让下人摆饭。大喜似乎也没有要跟她讲的意思,只沉默的吃了饭,而后便自去温习功课。蜜菀叫来了大喜身边的一个叫做珊瑚的大宫女。
“公主今日怎么了?”蜜菀微皱着眉头道:“可是在学堂上被先生训了?”
珊瑚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回主子,公主殿下冰雪聪明,夫子都是夸好的,并没有被训斥。只是——”
“只是什么?”
珊瑚道:“只是今日小主子与储邑公主有了些口角。”
原来,大喜有一只叫做“一一”的爱宠。是只极可爱的雪白京巴犬。因为天气渐冷的原因,蜜菀前段时日突然奇想,学着后世的宠物衣,用些冬衣的边角料给一一做了几件衣裳。一一穿上去,那个懵劲儿就更不用提了。大喜小孩子心性,存心要显摆,今日就把一一偷偷抱到了学堂。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储邑公主抬脚踹了狗儿一下……”珊瑚低眉说道。
蜜菀听微微苦笑了起来,剩下的根本不用说,她女儿定是彻底炸毛了。一一在她心里那可是首宠,是好朋友。储邑去踹一一,大喜能饶了她才怪。
“两人越吵越厉害,最后连夫子都惊动了各罚了五十篇大字才算作罢。”
蜜菀叹息一声,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片刻后对着珊瑚说道:“公主性子急,你在外面要多看顾着一些。”
“全是奴婢的错。”珊瑚跪在地上,颇为诚惶诚恐的叩头道。
刘人渣的几个女儿,属大喜和储邑的年岁最相当,蜜菀记得大喜小的时候还一口一个储邑姐姐的叫着,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的关系就变得疏远甚至针锋相对起来。
找个时间开解下女儿吧!蜜菀有些无奈的想着。
挥了下手正要让珊瑚退下时,门口处便传来内侍高呼“陛下驾到——”的声音。
蜜菀抬起头就见到了昂首大步而来的刘彻。
“陛下来了。”蜜菀温柔一笑,身姿袅袅的起身行礼。
刘彻嗯了一声,脸色有些勉强,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蜜菀脸色不变,心思却快速转动起来回忆下自己最近的行为,应该没有什么惹到这尊大神的地方啊。两人对坐着下来,很快就有人奉上了茶水。
“孩子们呢?”刘彻巡视一圈,没见着几个小的,不禁开口问道。
“大喜去温习功课了,两个小的刚喂了奶,已经睡下了。”小婴孩的生活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清醒玩耍的时间永远没有觉觉的时间多。
“嗯。”刘彻点点头,露出心不在焉的样子。
蜜菀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若是有什么烦恼的话,不妨与臣妾说说。”
刘彻正有此意。闻言立刻做出副犹豫地表情,阖上手中茶盖,开口道:“长门那边来报说,最近阿娇身体不适,隐有病重之相……”蜜菀听了心中便已明了,刘彻是何意思,看来那首《长门赋》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嘛!
“她虽犯下过大错,但与孤毕竟结发一场……嗯……”刘彻转过头,瞟了眼蜜菀。
“陛下想让臣妾去看望陈妃?”阿娇被夺了后位,现在只能以妃称。
“阿娇向来喜欢热闹,长门孤寂,你若有时间不妨到她那多走动些。”刘彻话止于此,便不肯再多说一句。
蜜菀听了心下却不知是何滋味。你说你让一个生了儿子成功上位的小三,找人家失婚原配谈心,她要是陈阿娇,别说现在有病,就是没病恐怕都得被气上天去。这男人啊,实在是太不懂女人的心了。
“臣妾去,恐怕不合适。”蜜菀才不会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闻言立即断言道:“陈妃娘娘不会想要见我的,陛下若是担心她的病情,不妨让陶管长公主多去陪陪,许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康复的。”
刘彻闻言沉默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摇手道:“罢了,罢了。”
当天夜里,刘彻留宿在了披香殿中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拉着蜜菀行房,而是躺在床上平静地闭着眼睛。蜜菀燃了块香片,淡淡地薰衣草香味霎时盈满了寝殿,她也没有向往常那样钻到刘彻的怀中,两人之间隔着几个拳头的距离,蜜菀合上双眸,很快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次日清晨,蜜菀睁开眼睛,刘彻已经不在身旁。小薇姑娘领着宫人过来伺候她洗漱,看着蹲在地上给自己抚衣、穿鞋的几个小宫女,蜜菀不知为何轻轻地叹了口气,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适应了被别人如此伺候呢?
“娘……”刚穿好衣裳,大喜便走了进来,先是附身给蜜菀行了个礼,方才笑眯眯地说道:“我饿了,咱们今天早上吃什么。”
蜜菀便笑嗔道:“小馋猫想吃什么,咱们今天就吃什么。”
“真的,那喜喜想吃五彩香冻糕。”
早膳过后,大喜自去学堂上课。蜜菀先是哄了会儿两个小的,而后抽空练了会儿字,她现在已经能够识字,并且书写起来也是像模像样了。中午的时候,大喜下学回来,蜜菀见她脸上愉快,心想:小孩子之间在一起难免会闹些矛盾,应是不碍事的。遂也放下心思,不再它想。如此一月时间,又转瞬而过。这一日,一场冬雪刚刚放晴,李姬却突然来访。她并不是自己来的,与其作伴的是一位妙龄少女。只见她年约十六七岁,心形的小巧脸蛋,雪白的皮肤,杏仁似的大眼睛,乌黑的秀发绾成环髻,只用一只白玉簪别着,一副清纯乖巧的样子。
“幽璇见过夫人。”这少女规规矩矩地附身拜道。
“幽妹妹不必多礼。”蜜菀坐在那里,颔首微点,一派雍容华贵的说道:“快起来吧。”
这姑娘前段时间被刘彻收了房,可是运气不太好,人渣玩完了后,竟没给人一丝半点封赏的意思,至今还在跟李姬挤在云霜殿,情形有点像后世的通房丫头。
“你们两个来是有什么事吗?”蜜菀直截了当的问道。
李姬听了,心里微微升起股不自在。她每次来披香殿时,蜜菀都对她不冷不热的,她心性本就敏感多疑,焉能感觉不出来。然而,无论是女儿鄂黛还是渐渐被她引为亲信的幽璇都劝着自己,要跟蜜菀打好关系。
所以,她也只能万般不情愿的,来贴蜜菀这冷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