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隐入厚厚的云层,好像不忍心倾听谁的哭声。
洛晨咬着手指,努力让自己的抽泣不发出声音,只有在这样的夜深人静,没有人的时候,她才可以尽情的哭。过了三年,她怎么还有脸在牧繁与安然面前掉眼泪!
原来三年前,她所不知道的后来,竟会是那个样子,萧牧他竟然差点就死掉了!
洛晨的齿痕陷入右手食指如许来深,明明咬出了鲜血,她却固执的没有松口。她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如果萧牧真的死了,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在国外呆的那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其实一直都明白,如果不是心底里还想要再见到萧牧,她或者,早就追着爸妈的脚步去了。
那些黑暗的日子,那些痛苦的回忆,她只要一想到就全身哆嗦。
黯淡灰暗的光影中,萧牧几乎是她全部的信仰,可是,就在不久之前,安然竟然告诉她,萧牧因为自己是差点就死了的!只要一想起安然说的那些话,洛晨的泪就难以自制,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上滚滚而落。
她不知道,原来萧牧,是这样将她忘记的。
还有秦柯,虽然他的入狱,自己没有参与,但与她却绝对脱不了干系。哭了很久之后,洛晨甚至觉得,她好感谢秦柯能杀了人,她好庆幸秦柯杀了人,因为,如果不是他杀了人,萧牧或者,已经不在了。
洛晨泪光点点的看着窗外的街灯,此刻,就让她自私一次,鄙陋一次吧,这样的想法,明明不该有,可她,却依旧庆幸着。
如今,萧牧有了安宁夏,他看起来幸福而满足,那么,我呢?
彻底哭过的洛晨擦擦眼角的泪珠,看着窗子上倒影着自己影子的自己,忽然叹了口气,至于自己,便等着秦柯出来安安分分的守护他吧。
欠下的债,终究是需要自己来偿还的。
这一夜,洛晨站在窗台前,看到了照亮这个城市的第一缕阳光,她抱了抱自己,嘴角扬起一抹鼓励却凄凉到无以复加的微笑,嘴唇轻启,对着自己的影子轻声说:“不管怎样,太阳还是会升起,其实一切都不算太糟,不是吗?”
是啊,一切都不算太糟,萧牧没有死,秦柯虽然进了监狱,但自己总还是有机会偿还于他。
经过了整整一夜,洛晨将那些不能承受的东西都独自一人硬生生的承受了下来,没有人知道,她这一夜究竟是怎样过的。
很久很久之后,凌然听洛晨说过这样一句话:“绝望是什么呢?绝望就是在心里亲手将自己杀了,然后藏好自己真正的尸体,笑容灿烂的对着每一个早晨微笑。”
一个平凡的早晨,洛晨云淡风轻的决定,将这一切悄悄的承担下来。她几乎在一瞬间学会了成长,也学会了掩藏。
可是,没有一个人像她,在成长这条路上,蜕变的这么残忍,成长的这么痛。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爱人,却还要坚强的活着,还要偿还其实本不完全属于她的债。
收拾了一下心情,洛晨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一阵饭香味。
安宁夏冲她温暖的笑笑,忽而诧异的开口:“洛晨,你怎么了?眼睛怎么那么肿?”
洛晨碰了碰自己的眼睛,有些痛,她漫不经心的回答她:“没事呢,昨晚上喝了太多的咖啡,没睡好。”
安宁夏偷偷笑了一声,喊她:“早餐我都弄好了,一起来吃吧。”
洛晨答应了一声,走到了餐桌旁坐下。
想到萧牧将来是与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洛晨的心里,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排斥安宁夏了,毕竟,她很好,至少可以好好的照顾萧牧,不像自己,总是需要被人照顾。
吃过了饭,凌然在外扯着嗓子喊:“喂,洛晨,你起了没啊?今天你开学,你快点,别迟到了。”
洛晨正收拾碗筷,听到凌然的喊声,才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九月十号,是她开学的日子。
她急忙将手中的碗筷往洗碗池里一丢,飞快的跑到房间里,拎了自己的书包,冲凌然喊:“我马上就收拾好了,等我!”
安宁夏看着着急的洛晨,笑着说:“洛晨,不着急,慢点。”
不过几分钟,就到了那所学校的门口,时隔三年,这校门如旧,而自己,终于成了这所学校里的一名学生。
凌然站在她旁边,侧目:“喂,不就是开个学么,你不用激动的哭成这个样子吧?昨天就因为这个失魂落魄了一夜?”
洛晨擦擦眼泪,顺手将眼泪抹到了凌然身上,开口:“开学,很好。”
她这么轻飘飘的说着,也许开学之后,她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学业,不必再想那些扰乱心绪的东西。
凌然看着她,将一只袖子递过去:“看你哭的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似的,喏,擦吧。”
洛晨不明所以的看着凌然伸过来的袖子,疑惑的眨眨红肿的眼睛,问他:“干嘛?”
凌然:“借给你擦眼泪鼻涕。”
洛晨瞪大了眼睛,问他:“真的?”
凌然表情纠结的点了点头。
然后,洛晨就十分不客气的,将自己的眼泪鼻涕都擦在了那个袖子上。
她知道,凌然有洁癖,既然这家伙主动让自己擦眼泪鼻涕,她怎么能抚了他的好意呢?
萧牧看见凌然与洛晨的时候,两个人正在打闹着扯袖子。
洛晨在尚还有些空荡的校园里追着凌然跑,一边跑一边喊他:“喂,是你自愿要贡献给我擦鼻涕的,你给我站住啊。”
凌然一边跑一边冲她做鬼脸:“我反悔了不行啊,谁知道你一个小丫头,眼泪鼻涕那么多。”
话音刚落,凌然撞到了萧牧身上。
他本来是想要回学校拿点东西的,看见凌然和洛晨在打闹,不禁就停下了步子,然后,凌然这个脑后没长眼的就撞在了他的身上。
萧牧笑容温暖的说:“看着点路。”
话是冲着凌然,眼睛却是看向洛晨的。
洛晨停下了笑闹,规规矩矩的看着萧牧,喊了一声:“萧老师好。”
萧牧一愣,随即有些不明白:“怎么突然喊我老师了呢?”
洛晨低着头,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萧老师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依照礼貌,学生是应该喊老师的。”
萧牧点了点头,心里却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倒是凌然,他拍着萧牧的肩,满不在乎的揭洛晨的短:“别理她,这家伙从小就怕老师,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洛晨没有做声,她要逼着自己承认,她与萧牧,再也不再像是以前,他们之间,是有距离的,这距离,隔了时间,隔了空间,不多不少,隔了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