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自流的话实在有些过激,但谁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也是那两个青衣男仆的心声。
秋一潇强忍一口气,默不作声。
然而客气话还是得说的。
青衣仆道:“客人莫要如此说,主人将几位请来,也并不一定是坏事,三位请。”
他拎着灯笼,和那一个人带着路,把江自流他们引到了一个大堂里。
青衣仆道:“三位请在此稍待,主人马上就到。”说罢转身离开。
三个人各自在大堂里的长桌上找了个客位坐下,三个人都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的瘫在了椅子上。
饥饿,劳累,疲惫,伤痛,这几种痛苦夹杂在一起,当真也不是闹着玩的。
谁说他能受得了,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从晨曦到现在滴水未进,除了乱战就是群殴,他们三个现在,恐怕就跟棉花人差不多。
“三位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狄麟阁满面微笑,从内堂走了出来。
少了张嵩安的面具,现在的狄麟阁浓眉大眼的,腰板挺得笔直,一身蓝布衫穿在身上,不但侠气十足,而且还带着一副不可拒绝的表情,按他这个年纪来说,这副形象已经足够镇住手下了,并不可怕,但是也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和蔼。
江自流微笑道:“不辛苦,不过只是下一次请我们来的时候,可以直接用嘴说,用手的,我们还不太适应。”
狄麟阁笑道:“抱歉,这座府邸是一个绝对隐秘的府邸,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里是和我们有关系的,所以,以后慢慢地你们就适应了。”
江自流道:“堂堂神灵晶卫,居然还需要如此偷偷摸摸,狄将军的行事方式,一般人还真无法理解。”
狄麟阁又想跟他说话,江自流拍着桌子大叫道:“好饿好饿,饭菜是不是该上来了?我要一海碗的牛肉面,加肉,加面。”
狄麟阁苦笑道:“你就不问问,我请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江自流道:“如果你在快饿死的情况下被大老远地绑过来,你也不会有那个心情问绑你来的人有什么要求,我的心态没那么好。”
狄麟阁无奈地撇了撇嘴,就算是江自流现在那他这当饭店他也没有丝毫的办法,有求于人总不能连顿饭都满足不了吧!
他看了看余震刚和秋一潇,道:“你们二位吃点什么?”
秋一潇眼皮微微抬了抬,道:“一海碗的牛肉面,面要筋,肉要薄,汤不能辣了,少放点醋。”
余震刚道:“一份素面,面要细,汤要棕,生菜要新鲜。”
狄麟阁鼻子有点歪,三位还真拿这当饭馆了是吧!
“来人。”
青衣仆人躬身进来,“主人有何吩咐?”
狄麟阁摸了摸鼻子,“来两碗牛肉面,一碗加肉加面,一碗面要筋,肉要薄,汤不能辣了,醋要少放,一碗素面,汤要棕的,面要细的,生菜要新鲜的,这三位都是贵客,面要做的不爽口,厨子明天早上就可以以死相谢了。”
青衣仆人说声是,转身走出去。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三碗面就端了上来,三个人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条,也不疑里面没有毒,实在是太饿了点。
江自流抹了抹嘴,道:“味道不错,很好。”
狄麟阁道:“好了,现在来谈谈,找你们来有什么事吧!”
江自流伸了伸手,道:“且慢,就没有点饭后甜点吗?”
秋一潇和余震刚都露出了微笑,这个江自流,太逗了。
狄麟阁扳起了脸,“江自流,你最好清楚一件事,我只是找你来帮忙,但并不是请你来的,如果你不想给我们办事,我可以让人送你回去。”
江自流笑道:“别这样嘛,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呢?我要桂花糕,桃花酥,蜜饯枣,蜜甜糌粑。”
狄麟阁气得直拍桌子,咬牙道:“江自流,我带来的是帮手,不是祖宗。”
江自流停顿了一下,好像是被他给吓着了一样,然后又继续连绵不断地说:“干桂圆,干核桃,咸瓜子,椒鱼片……”
秋一潇面色微冷,“你还是照他说的做吧,好歹是个店小二,菜名多的是。”
狄麟阁的身上忽然像爆炸一样,爆发出无尽的杀意。
“杀一,儆百,我杀了你,一样可以威胁他们两个完成我的要求。”
狄麟阁真不是说着玩的。
秋一潇和余震刚两个人还是面无表情,仿佛江自流的生死,与他们无关似的。
江自流拿起了茶杯,往嘴边送去。
狄麟阁双掌在桌子上一按,就真的想把江自流拍成碎片。
然而秋一潇和余震刚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两边,也就在那一眨眼之间,两人一左一右地扣住了他的双手,绊住他的双腿,两个人食中拇六根手指,死死扣住了狄麟阁的喉核。
狄麟阁这才想通,他们三个人被自己一招制住,只是体力灵力损耗过巨,仅此而已。
他可真不该妄想,自己能秒掉一两个人。
江自流把酒杯放下,露出了笑容。
“杀鸡儆不了猴,只会让猴更加地愤怒,从而反抗,就刚才那八样吧!”
秋一潇道:“我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说不定一下不小心,狄将军的性命就没了。”
狄麟阁毕竟是神灵晶卫的将军,即便一招被制,也到底不肯放下面子,听着江自流摆布。
他忽然双手从余震刚两人手下翻出,击开他们两手,易掌为爪,反扣住了他们两人咽喉。
余震刚秋一潇惊变中反应,两人皆是一手在狄麟阁单手上一叠,扣住手腕,两手剑指从他腋下刺出,贴在他左右胸上。
而直到此刻狄麟阁才看到,江自流早蹲在桌子上,银龙钻就指着他眉心。
狄麟阁道:“你们只能杀我一个人,我却能杀你们两个人。”
江自流冷笑道:“哼,只怕真正的狄麟阁,也未必舍得你死吧!”
“狄麟阁”哈哈笑道:“不愧是江自流,见识果然卓越非凡。”
这时候,八个白衣女仆端着桂花糕,桃花酥,蜜饯枣,蜜甜糌粑等八样干果糕点,依次站在桌子上,等着
屏风后面转出来一个拄着单拐杖的老者,笑眯眯地说道:“各位请就此罢手,这都是一场误会。”
江自流道:“我就说以狄将军的气度,不管怎么着,也不会吝啬这几样糕点的吧!”
话是说得开了,可是江自流却一点都没有放手的意思。
老者道:“犬子无礼,得罪三位,老夫这里向各位道歉了。”
江自流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收手,按着椅子滑到了江自流的椅子旁边,江自流把银龙钻旋转了几圈,往后翻身坐在了椅子上。
侍女们这才将糕点一盘盘摆在了桌子上。
秋一潇抚摸着脖子上被掐过的地方,冷冷地看着老者,“你才是真正的狄麟阁吧!如此怠慢客人,你神灵晶卫的面子,可真是没地方搁了。”
那个假的狄麟阁撕下了胡子,现出一张俊朗英挺年轻的脸,起身扶着老者坐下。
这老者自然是狄麟阁,能在六个世界称雄几十年,狄麟阁的本来面目,自然不像眼前的这样老态龙钟,至少,他的身体,没有看起来这么弱不禁风。
狄麟阁坐下以后,缓缓的说:“神灵晶卫,是国家的一柄利刃,利刃并不能当做刀枪剑戈使用,只是用来偷袭用的,所以,有面子的利刃,大多不见得有太大的作用,神灵晶卫,完全可以不要面子。”
秋一潇:“就是不要脸呗。”
年轻人又想要发火,狄麟阁不急不缓地笑着,“这么说也很贴切嘛!”
江自流慢悠悠地嗑着瓜子,“有个问题我还是不明白,令犬子是怎么把我们打倒的?”
他们几个人真是时时刻刻由内而外地透露着欠揍的味道。
狄麟阁道:“犬子武艺平平,实在是投机取巧而已,不过是趁着秋先生三次以大灵力杀死敌人之后体力不支,余道长以大术法超度亡魂后的空档,这才投机取巧地小胜了一番而已,至于江公子,事先就已经中了犬子的*散,是以才被一招拿下的,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不值一提。”
江自流忽然起身,尊敬地抱拳道:“狄公子只用三脚猫的功夫就将我等打败,小可真是佩服。”
狄玉飞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再说话了。
江自流满意地笑了笑,问:“狄老将军不知找我们来有何吩咐,现在可以说了。”
狄麟阁向着狄玉飞使了个眼色,狄玉飞上前说道:“被三位重创的魔婴黑魂未散,逃往了神灵之园和魔灵之崖的边界,一向是神人魔共存的地方,如果在这里将魔婴黑魂格杀,无异于直接向魔灵之崖开战,神灵之园的任何势力,都不便诛杀黑魂,所以……”
江自流沉声道:“所以……你们需要一个独立于神灵之园以外的势力介入,而我们,恰恰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狄玉飞道:“不错。”
“我们为什么要帮你们做这件事?何况,寂灵学院也并不能完全算是独立在六境以外的势力。”秋一潇发问道。
的确,寂灵学院这种组织,虽然的确是六境所成立用来维护和平的组织,但是说到底,寂灵学院还是神灵之园的建筑,不受神灵之园控制,但始终还是神灵之园的一部分,这是无可逃避的事实。
狄玉飞道:“你们去杀黑魂本来就是你们自己的私人恩怨,与寂灵学院无关。”
“而且就算我们失手了,也是寂灵学院的责任,薛绯颜,应别离他们顶多只是禁足几天的惩罚,说到天边,也连累不了神灵之园,更连累不了神灵晶卫,是吗?”
江自流嗑着瓜子,分析着说。
狄麟阁道:“阁下是聪明人。”
江自流接着说:“至于我们,就算是死了也只是白死,是吗?”
狄麟阁仍道:“不错。”
江自流试探着问:“不去可以吗?”
狄麟阁奸笑道:“你不会死,也不会不去的,因为江公子的红颜知己,恰好三魂七魄受了极大的创伤,需要在此静养,如果江公子不能把黑魂完全击散,将黑魂对应在魔灵之崖上的彼岸雪莲拿回来,谁也没法保证她的性命!”
江自流狠狠地把一把瓜子摔在了狄麟阁的脸上,怒道:“你在威胁我?”
狄麟阁道:“可以这么说。”
他的话还是如此的不卑不亢,然而和刚才的境况相比,双方的心境又都是令一番样子了。
余震刚微笑着,心想:如此才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江自流咬了咬牙,道:“送我们出去,我们这就去追杀黑魂,一刻都不能等,快!”
狄麟阁大笑道:“好!来人,把这些糕点干果给江公子打包带走,路上做干粮!”
余震刚真想笑出来,强憋着,有点岔气的感觉。
江自流怒道:“不用了,谁再吃你们的,谁就是孙子!”
秋一潇刚咬断一块桂花糕,听了江自流的话,一挥手把手里那半块扔到了盘子里,嘴里的那半块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咽下去。
江自流看着秋一潇,愣了那么两三秒的时间,“我不是说你。”
秋一潇默默地咀嚼着嘴里的糕点。
“我只有一个问题,”余震刚问,“秋一潇看过方百玲的状况,当时我们战斗时,也并没有任何外伤,我很想知道,她的三魂七魄受创是怎么回事?”
狄玉飞淡淡道:“她为了抵消黑魂黑气对灵魂的束缚,逆行经脉,颠倒六魄,与人无尤。”
众人一下子静默下来,江自流的眼睛中更是黯淡无光。
他也是才明白,为什么方百玲在觉醒的那一刻战斗力会高成那个样子,为什么事后她一次次地像是虚脱了一样地晕倒,现在看来,她一直在忍受着的,竟是这么大的痛苦。
“她总是这样,宁可自己受伤,也要保护自己亲人朋友的生命。”
江自流眼含热泪,无奈地说道。
他的无奈,无非是在宣泄着自己的无能!如果他能一套把石中鹤弄死,她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