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出手,不仅是选择,同时也是抉择。做出了选择,就要为这个选择付出应有的代价。
江自流已经无法再考虑下去了,方违痕勉强着又躲开了男人两枪,但是看得出来,男人只不过是在看猎物垂死的挣扎而已,如果什么时候不想继续这种老猫戏鼠的游戏了,方违痕就会瞬间被杀,绝无另外可能。
如果方违痕死在自己面前,江自流很难想象该怎么和方百玲说这个消息。
男人追着方违痕,道:“看来你还是不肯接受自己的命运,那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挣扎到几时。”不管是不是演戏,他已经别无选择!
只有出手。男人正在满屋子的追杀方违痕,忽然听到耳后一声长鸣。正常情况下,在不知道对手实力,或者对手实力不高出自己太多的情况下,江自流通常是不屑于在背后出手的,即使被迫要这么做,他也要先提醒自己的对手。
所以他的暗器,都装着一个哨子,只要出手,必有声响。反正江自流也没指望过用暗器杀人。
男人回身横棍,暗器一撞即飞。江自流横在空中,一张拍在铁棍上。男人默然地把大棍一扫,把江自流打得倒飞了出去。
江自流在地上一拍,又贴了上来,右手成弧状,虚抓着一把气剑,轻柔的刺向男人。
自从没有了猼厉之后,江自流就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战斗,以往他想的都是怎么赢,所以出手刚猛,大多数的时候,不管攻击还是防御,从来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
但是他只要想的是防御,成功的机会,就多了一半,上一次狄玉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栽在他这种攻击心理上的。
攻击成不成,有多少效果,这不是很重要,只要伤到对手一点就赚了。
但是他的防御,却像是铜墙铁壁一样,想攻进分毫都不可能。男人在攻击和守御之间挣扎了半天,终究还是郁闷无比地挥棍将江自流弹开,跃到了一旁。
江自流这半天的攻击都没有什么大用,但是相比较之下,对方的攻击比他更没用。
“你就是江自流?”男人看着江自流问。江自流看了一眼斜后方的方违痕,道:“当然是我,要不然,还指望着你们的人,救他们的局主吗?”男人冷哼道:“方违痕现在的一切都是我们给他的,我们能让他像人一样站起来,也能让他像狗一样爬下去。”江自流道:“只是可惜,他不但有你们这样的上级,也有像我们这样的晚辈,我们不让他死,他就未必死得了!”男人看着自己面前的长棍,嗤笑道:“就凭你这样三脚猫的功夫,也想从我的手下把他救走吗?”江自流道:“当然。”男人冷哼道:“可是我看不出,你有能把他带走的本事。”江自流微笑,
“我是没有,不过,你觉得别人会不会有这个实力呢?”男人的眼中精光骤现:“你说的其他人是指……”江自流负手说道:“你觉得以秋一潇的实力,收拾你如何?”男人冷哼道:“别说秋一潇现在不可能在这,就算他在这,我也未必会怕了他。”江自流继续说道:“哦,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不可能会在这的,别忘了,失踪的是陆心梦,该着急的人又不是我,你是怎么知道秋一潇就不在这呢?”怒指一棍无论怎么说也是在江湖中混过十几年的人,江自流想套他的话,还是稚嫩了一点。
“你问不出什么的,上头的人还想用太平镖局的人来对付你们,不过看你的实力,大可不必费这个事了。”江自流冷笑着说:“我听着怎么好像,您是在嘲笑我呢?”男人长棍一摆,冷冷地对着江自流。
江自流慢慢地把手握在了气剑虚影上,微笑道:“看来我只能自己杀你了。”怒指一棍的长棍外面流转着一层层烟雾般的灵气,忽然一转身,长棍劈向江自流。
越是厉害的人,越是不会在一开始就使出所有的实力。江自流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气剑一格长棍,借势向后退出两步,右手剑在腰下一闪,变成五六枝气剑,一起指向男人。
怒指一棍眼睛一闪,只能将长棍一扫,在气剑中旋身而退。江自流持剑冲上,怒指一棍握住长棍中央,扫出一圈黑色的影子。
黑影在空中旋转着,把气剑一条条拨开。气剑散了又聚,不断被怒指一棍打开,却又顺着江自流的气剑残影,一次次地向着怒指一棍劈来。
这种情况不会很长久,怒指一棍将长棍往地上一刺,无数黑影旋转出去,刹那把空中的气剑扫得无影无踪。
江自流气剑在手中一紧,反手虚握剑柄,把气剑飞了出去。气剑旋转着飞向怒指一棍,江自流立刻飞向了方违痕。
气剑消失的时候,长棍也飞了过来,挡在江自流面前。他们的战斗没有结束,江自流就不可能走得了,也不可能带着方违痕离开。
“怒指一棍是吧,今天我就不求能活得了,我就求一回胜如何?”江自流哼了一声,以掌力把方违痕落在地上的剑吸到了手中,紧紧握住剑柄。
怒指一棍把手一张,长棍呼呼地扫了过来,被他握着扛在了肩膀上。
“不求能活,但求能赢,你以为你能从我手下把方违痕救走?”江自流笑了,道:“我不觉得这是一件绝无可能的事情,难道你以为,我就没有任何能够击败你的可能吗?”怒指一棍道:“你这么说话,就代表着连你自己也没有那个自信,不是吗?”他话刚一说完,看着江自流的剑式,立刻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到了脖子上。
江自流有两种状态,第一是他战斗的状态。这种状态下的他,出手不软不硬,攻防皆不能伤人,也没有人能伤得了他。
另一种是玩命的状态,他求的就是受伤,用轻伤换重伤,用重伤换人命。
怒指一棍对于江自流,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了解。如果他稍稍了解一点江自流这个人,就不会说出那样愚蠢的话来。
而且江自流用剑的姿势,也显示出他是一个会用剑并且懂得用剑的高手。
怒指一棍看到江自流缓缓地把剑转了一个圈,将剑平放在眉前,左手剑诀,缓缓在剑身上擦过。
然后江自流把剑斜垂在了下方。原本这样的姿势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在怒指一棍的眼中,江自流的姿势太过笨拙,笨拙之中,隐隐含着刚猛沉雄之感。
方违痕的窄剑一向以轻巧迅疾见长,这样的剑,本不应该有在江自流手中的重量。
他一定是将灵力灌注在剑上,所以在他手中,这一把窄剑,才会有如此的重量。
没错,这才是江自流的真正实力。一场场战斗积累下来的灵力,使得江自流的力量,一点都不逊于秋一潇。
他藏起来的这部分实力,本来是打算以后看情况是对付狄麟阁或胡雪印,甚至是张起秀用的,不过现在的情况,他不出全力杀不了怒指一棍,出了全力,就会让他背后的人知道。
其实这时候江自流自己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你的棍法我已经看过两遍,但是你对我的剑法,仿佛还知之甚少,这是我的优势所在,也是你的劣势所在,你现在让我带走方违痕,还来得及,一旦我们交手,你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我是说真的,因为我从来都不撒谎。”江自流左手横诀,右手持剑,冷冷地说。
怒指一棍冷笑道:“猪鼻子插葱,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只大象的,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的实力。”江自流微笑着,窄剑的两边激发出两柄剑刃,变成一把宽剑,宽剑一扬,斜斜的一发剑气,冲向了怒指一棍。
怒指一棍立刻大惊,长棍一扫,指望着用棍风把剑气抵消。却没想到,这一次的剑气,甚至还是刚才以气凝剑威力的两倍。
剑气直到怒指一棍面前,才被他用长棍扫逝。剑气消失,江自流便右手握剑,跳起来一剑劈了过来。
这是很平凡的招式,是江自流平时看秋一潇舞剑时偷学过来的,甚至都不能算是他精通的剑法。
但是在怒指一棍看来,这样一招简单的招式,反而像是那些绝世高手们,把简单的招式复杂化,然后又把复杂的剑招去杂留精,所剩下的一式神剑。
他不敢硬抗,长棍扛在肩上,往后轻轻跃了一步,江自流的一剑几乎是贴着他的发丝和胡须,劈在地上斩出一个浅坑。
躲闪过这一招,怒指一棍似乎敢肯定,江自流不是高手,至少不是他想象之中,那种能和吴幻陆心梦这些人一拼的高手。
这时候他就肯定,自己未必不是这少年的对手。怒指一棍长棍在空中舞个花式,趁江自流立足未稳,一棍扫出。
江自流急忙用剑挡住,被扫得往后退出四步,撞倒了一张椅子。怒指一棍看向后退的江自流,虽然间接上说,他确实着了自己一棍,可是这一棍仅仅是拍退了他的人,他的剑,手臂,还有足踝,腿弯,没有一样是颤抖的。
与其说江自流是被他拍退的,不如说他是自己倒退出去的。江自流的实力,就算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高,但也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低。
江自流挥剑如风,在地上一划,轻轻地冲向怒指一棍。怒指一棍这次再次将他逼退,不待他冲近,长棍便飞射出一轮轮黑色的圆圈,把江自流直劈在两丈之外。
江自流两次冲锋不成,便在原地挥剑防御,他的防御并没有御动剑气,而是等黑色的棍影到达身前时,才一剑将黑圈打散。
黑圈继续袭来,江自流缓缓出剑,不肯多用一分力气。他的精神全在怒指一棍身上,所以根本就没有防备身后的方违痕。
本来他以为,方违痕根本就没有必要防备的。可是偏偏,他今日就栽在了这个人手中。
他正运功抵御黑色棍圈时,背后忽然着了一击。他背后只有一个人,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去防御,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会攻击自己的人。
方违痕的手指,准确地打在江自流背后的阴会穴上,然后迅速动手,封住了他的四处穴道。
他是一个瞎子,身法还能如此之轻,而且认穴如此之准,他这个瞎子,到底还是不是瞎子?
江自流在一瞬间,像是跌进了冰窖中,浑身如脱了力一般,提不起半分力量。
棍影不断地劈在江自流身上,在他身上不断地翻搅。最后黑圈终于全部消失,江自流的身体也弯了下去。
怒指一棍把他从地上挑起,然后又一棍劈在江自流背上,扑的一声,落在地上。
江自流决定出手,是因为他看得出方违痕身上的伤还是真的。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不过是一出蹩脚的苦肉计而已。
他再想一想,就会明白怒指一棍不可能在这个地方虐杀方违痕,太平镖局毕竟还是方违痕的地方,他这样玩弄他,毕竟还是太危险了。
在堂屋这地方发生这种事,只要他们有战斗就起码会有人来看的,不管来的人是帮谁。
方违痕能从自己的灵力中辨出自己的方向,而以怒指一棍的实力,恐怕远远高出自己,以他的实力,就算能和怒指一棍一战,而且不落下风,恐怕生死相拼,还是必输无疑。
两人恐怕在一开始就发现了自己的所在,打的那一场就是给自己看的。
他还傻了吧唧地冲了出去,一脚踏进了罗网中。这张网,本来就是为他而准备的。
而且是从他来到这里时,这张网就已经给他备好了。门外的巡逻队立刻进来了两排,分站在两边。
“难怪你们二位刚才动手的时候没人看,原来今天,我才是主角啊!”江自流吐出一口血,淡淡说道。
他的语言中,竟没有半分惊讶。因为他出手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