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永修二十七年六月初九,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直接送到了承翔殿,早朝刚刚开始,丞相白素毅正向顾沧澜禀报着今年的祭天事宜。一声通报声打破了所有人的思绪,顾沧澜手臂支在龙椅上有些困乏,闻此声音瞳孔一缩,坐直了身子开口道:“宣。”
白素毅合上手里的折子自动站到左边,一青衣驿卒穿过两旁站立的大臣跪下禀报道:“陛下,边关告急。”
长德亲自走过去接过文书递到顾沧澜手里,顾沧澜翻开一看眼神骤变。底下的大臣不知缘故以为战事将近面‘露’惧‘色’,紧紧的盯着帝王等待着消息,孰料顾沧澜在片刻的凝重之后诡异一笑开口道:“慕国三军叛‘乱’直捣皇城,众位爱卿猜猜看,那位领头的将士是谁?”
群臣震惊,更诧异于此刻帝王还在玩笑,皆不敢轻易开口只相互推搪。
顾沧澜也不恼,继续开口道:“南正逸跟了三代帝王,想来慕国待他也不薄,今日却倒戈相向,二十万大军此刻就在颜城三十里外,当真是惊险万分呀,众位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帝王两次开口说出的消息一次比一次令人震惊,顾君烨面上平静内心却掀起惊天巨‘浪’,十日,刚好十日,事情转变之快令人措手不及,这消息他原本就是提前知道的,可是如今亲耳听到顾沧澜开口依旧是不可置信,端庄高贵的皇后到底是有何本事,是原本就知道了此事,还是她一手策划的?想起那夜烛火下决绝的眸子,顾君烨心头涌起万分不解,那个‘女’人,何至于此?
“不知安王有什么看法?”
顾沧澜淡淡的声音唤回了顾君烨的神智,立马站出来回道:“南正逸一向受百姓敬重,如今公然谋反恐怕是有内情,况且慕国一向与我国相安无事,若是此刻‘插’手,不仅名不正言不顺,也怕以后会惹祸上身。”
顾君烨说罢抬眼看了看祁帝,果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赞同。不过也好,自己反对的话,那顾沧澜必然会更加赞同。
“君甯以为呢?”
得不到自己想要答案的祁帝又把话题扔到了顾君甯身上,一副懒散模样的顾君甯不得不站直了身子慢悠悠的说道:“若只是慕国内‘乱’,这文书恐怕不会来的如此之快,父皇,您是不是故意吊着我们?”顾君甯眼神轻飘,瞥了祁帝一眼随即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两旁的大臣听到这话直为顾君甯捏了把汗,这大皇子莫不是恃宠而骄,竟敢如此对陛下说话。孰料祁帝没有丝毫恼意反而笑了笑:“君甯上进了不少,这样日后朕也好放心。”
一石惊起千层‘浪’,顾君烨垂下的眼眸盯着地面,袖袍里的手指拳在一起,轻轻的冷哼一声。
“慕国逢此大难实在难以预料,这份文书里还有慕帝的一封求救信,慕国皇帝陛下许诺,叛党若除,割平州十二城赠予我国。”
听着底下的窃窃‘私’语白素毅立马站出来说道:“陛下,如今慕国情况不明,贸然出兵恐怕不妥,若是解了颜城之围还好,若是南正逸‘阴’谋得逞,两国将再无和平可言。”
白素毅说的不无道理,底下的一些大臣纷纷附和。顾君烨由怒转喜,只等着顾沧澜如何说服众人发兵。
顾沧澜正在为难,中书令齐延昭开口道:“臣以为陛下应当派人前往慕国,正如陛下所说,慕帝仁德一向深得民心,那南正逸狼子野心企图谋朝篡位,天理不容,我祁国乃正义之师,助慕帝便是扬天威。”
齐延昭一腔正义之词说的底下一群年轻的武将热血沸腾,祁帝佯装思考,下面已经分成两派。
慕国本就是一块‘肥’‘肉’,在三国鼎立的今日能撑到今日已是不错,这些年来国力衰落,祁国、兖国虎视眈眈,不管怎么说兖国的公主还是慕国的皇贵妃,纵然已经不在人世,兖国想要发兵也要顾虑一番,而祁国一向与慕国无往来,纵然皇后与皇贵妃是亲姐妹,如今也是无半点关系了,只是想起那个纯净如水的‘女’子,顾沧澜微亮的眼神里涌出一丝决绝,既然既然做了选,那么便不会再有后路,顾氏江山,终要在自己手中开辟新的疆土,成为这个大陆上的霸主。
顾君烨抬头看了看齐延昭抖动的胡子,这老头心思也不浅,却不想生出齐中显那样木讷敦厚的儿子,想到齐中显自然又想到顾长宁,不禁一阵头疼。觉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顾君烨抬头一看,正对上顾君甯似笑非笑的眸子,看到顾君烨看自己后勾起‘唇’角一笑,微闭了眸子假寐。
“爱卿说的有理,既然如此安王听令。”
顾君烨一愣,站出来两步正对顾沧澜。
“朕要你带领十万大军发兵慕国助慕帝铲除佞臣,这十万兵马就由昭武校尉的人出任吧。”顾沧澜眸子一瞥,打定了主意要顾君烨的人全都撤出皇城。
“陛下,臣手里哪里十万兵马,陛下这不是在为难臣么?”施明琅一脸为难,看来祁帝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
底下大臣更是震惊,皇上哪里是在重用安王,这分明就是要发配嘛,看来这慕国之行是凶多吉少,一部分王爷党开始左右摇摆,看着帝王明显得意的脸‘色’不知该作选择。
“哦,区区十万兵马爱卿没有么?莫不是朕记错了?君甯,慕国之行还是你陪着你二弟去吧,这十万兵马就从颜城守卫里调遣。”这十万兵马是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儿臣……”
“陛下,是臣记糊涂了,这十万兵马微臣还是有的。”若是大皇子也掺和进来,难保那父子二人不会借机铲除安王殿下,他这步棋不得不下,施明琅赶紧应下,就怕顾沧澜会变卦,而没有看到一旁顾君烨越来越铁青的脸庞。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顾沧澜眯着眼睛笑了笑,“世人都说老糊涂老糊涂的,明琅年纪轻轻竟然比朕都糊涂,你这个样子跟着安王可让安王如何放心呀。”
施明琅尴尬的笑了笑,顾君甯看着吃瘪的顾君烨和施明琅弯着嘴角扬了扬眉,不过父皇还这还是急切了些,先前的冷静和睿智不再,显然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
早朝散后,顾君甯将顾君烨和施明琅二人堵在了殿‘门’口,藏红‘色’的袍子裹在身上掩盖不住的风流倜傥,松垮垮的袖袍里探出一只手对着二人抬手笑眯眯的恭贺道:“做兄长的在此愿二弟旗开得胜,归来之日安王府上不醉不归。”
顾君烨礼貌的回道:“谢皇兄吉言,得胜归来之日且等皇兄来府上把酒言欢。”
顾君甯道了声好,一路带着笑声踩着慵懒的步子走了。
“王爷,属下失职酿成大错,还望王爷责罚。”反应过来的施明琅后悔不已,原本是要维护顾君烨的,现在却是适得其反,掉入了祁帝的陷阱里。
顾君烨阻拦了施明琅跪下,开口道:“这不怪你,这十万兵马无论如何陛下都会让本王出的,本王这一去,输了便不能再回来,赢了……恐怕也很难回来。这本就是皇上想要的结局,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任何事而改变,明琅,你和馗远是本王的左膀右臂,这一去要想回来必然凶险万分,眼下只有一搏,还有一线生机能够博出一条生路。你先回去准备吧,本王去向母后辞行。”
施明琅带着愧疚的脸‘色’走远,顾君烨朝着栖凤宫的方向走去,一路思索的对策。在见到刑潋蔷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问道:“母后是不是早已知晓今日儿臣的处境。”
刑潋蔷拨‘弄’着香炉里的香灰没有开口。
“今日慕国之困是母后早有先见之明还是原本……就是母后一手策划的。”
刑潋蔷放下手里的银针用帕子擦了擦手坐到贵妃椅上打量了顾君烨许久才慢慢说道:“安王殿下今日让本宫失望了,这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情绪。”
顾君烨沉下一肚子的火气,待心思平静才说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唐突了。”
“慕国之困非一人之力可为之,皇儿以为自己‘精’于谋略,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慕国之行你尽管去就是,慕国之困只是一时,八月十五中元之夜,祁国的新君只能是安王殿下。”明‘艳’的眸子透着狠绝,让顾君烨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顾君烨实在不明白刑潋蔷的心思,“母后,您为何会恨父皇?”
“恨?”刑潋蔷轻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恨吗?本宫怎么会恨皇上?本宫怎么会恨自己的丈夫?本宫明明很爱他呀,真的很爱呀。”原本是最柔情的情话,可从刑潋蔷的口中传出来,却带着浓烈的恨意和诡异,顾君烨不解,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该关心的,他只需知道刑潋蔷会是他的帮手就好。
栖凤宫内的宫娥太监都出去了,刑潋蔷伸出手指从脸颊上带出一滴眼泪,嘲讽的笑了笑,转身走回了内室,留下惊愕的顾君烨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皇后娘娘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若不恨顾沧澜又怎么会帮自己。
知道得不到答案顾君烨转身出了栖凤宫,她得想好如何向锦嫣开口,‘胸’口更为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