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来临时一辆马车悄悄离宫而去,在颜城的官道上奔‘波’了一盏茶的时间后直接拐弯上山。
“难过就哭出来吧。”
明灭的火星在空旷的黑夜里显得恐怖森森,握住那只拿着冥纸的手放到自己怀里,用‘胸’膛的温热去给她温暖。
“王爷,我还有你,是吗?”
“是,本王会一直在嫣儿身边。”
即便是七月天,在黑夜来临的一刹那气温骤降,皇陵建在半山腰上,一排排林立的石像守在一座座的墓前,锦嫣跪在蒲草上望着面前火盆里里明灭的火焰发愣。
“王爷,你想要的是什么?”
突然而来的一句话让顾君烨没有准备,在脑海里反复冥想着这话,眼前的‘女’子一双翦水秋瞳里‘波’光潋滟,那些曾经的柔弱与懵懂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漆黑的瞳孔和夜‘色’融成一片,深深的吸引着他的目光,却只觉那瞳孔里的光亮怎么也追逐不上,好似在眼前,伸出手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那么嫣儿想要的是什么?”顾君烨反问。
“和母妃一样,和父亲一样,祈欢殿是嫣儿出生的地方,出生的十四年时间里,我也以为我的一辈子都会在那里,从开始到结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母妃说她最喜欢的是平王府的后‘花’园,可做了娘娘后就几乎没有去过了,她说那里没有皇宫的御‘花’园漂亮,没有成群伺候的宫人,甚至一个月里只有三四个月才能看到盛开的‘花’朵,可那段时光是她生命里最为幸福和重要的时光。”
月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顾君烨低头看了看掌心里的那只小手,葱白似的,微微有些发凉。
“母妃以为的幸福我已无法去体会,每天宫人们好像很忙碌的样子,没有人陪我玩,我便安安静静的坐在假山上看他们干活,后来遇到了红袖和青衣,心思才开始活泼以来,再后来有了殳戬,我们四个人形影不离,从七岁到十四岁,漫长的七年时间,在慕国的皇宫里过着周而复始的日子,平淡却真实,我从未想过要去改变什么,或许我骨子里就是个害怕变动的人,有了浮木就紧紧抱住。”
“嫣儿,本王明白。”
伸出手攀上他的脖子,将头依偎在他的‘胸’前,眼眸里的泪水滑落到他钴蓝‘色’的衣衫上,就那样默默的哭泣,任他将自己拦腰抱起走出了皇陵,依稀记得,多年以前也有一个人那样抱着自己走了一路。
顾君烨将怀里的‘女’子轻轻的放到‘床’上,喝退了要来伺候的宫‘女’,小心翼翼的为她褪去罗衫,拉了锦被将二人盖住,用掌风灭了唯一的烛火,漆黑的夜里观察着她的睡容。
第二日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宽大的‘床’上只有自己一人。她似乎很少能在醒来时看到他,他,总是很忙。
穿了衣服起来,不喜欢被陌生人伺候着便自己解决了所有的事情,齐远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跑来告诉锦嫣说是安王爷去军营点兵了,待事情妥了就接王妃过去。
点了点头让那小太监离去,匆匆的用了早膳坐在祈欢殿里看着一草一木发愣,只觉心里空落落的。
而顾君烨一早便起来了,容锦慕叫齐远来喊人,二人便坐着龙辇出了宫到丞相府上叫了黄允一起直奔了军营。
远远的就听见士兵的‘操’练声,守卫见帝王的龙辇到了赶紧上前迎接,木驰自然也看见了这边的动静,夹着马肚子飞奔而来。
“如何?”
“启禀皇上,军令既出,将士不敢不听从安排,只是军中颇多怨言,依末将观察看,恐怕是有人为之。五十万人马现今已经点兵完毕,绝对忠心可靠者能用四十多万。”
“那么安王想借多少兵马?”
“三十万足以,一个月后必来还兵。”一个月已经足够了,祁国的八月十五,他会让他知道他从来都小看了他。
“好,就依安王所说,木统领,你挑出三十万能打的士兵给安王吧,八月十五,朕等安王的好消息。”
木驰有些不情愿,不过眼前的帝王毕竟是主子,接了容锦慕的命令立马去执行。
“本王先谢过皇上的大恩,他日慕国有难本王一定全力相助。”
容锦慕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这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原本带来的‘玉’玺居然都没有用上,容锦慕知道祁国形势紧张便没有多留顾君烨,回宫用了午膳后三十万人马就已经整装待发。
容锦慕和顾君烨正在说着话,黄允挪到锦嫣身边神秘的说道:“公主能否告诉臣太上皇在什么地方?”
“在祁国边境的松云镇,幕府,您去了自然就能找到。”
黄允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当年公主嫁给安王实为两国联姻,双方利益颇多,那么公主以为呢,安王可是真心待公主?”
“他,自是真心。”
“若是真心便好,太上皇离了皇宫未尝不是好事,只是新主年幼难免会思虑不周,既然此事太上皇知晓那臣也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公主,不管如何在太上皇心里您都是慕国的大公主,只求以后若是皇上失势还望安王殿下庇佑,不求富贵只求安生。”
“这话黄伯伯言重了,现在王爷已是受了慕国的大恩,三国局势安定下来必能和平相处。”
黄允皱着眉没有反驳锦嫣的话,见顾君烨往这边走来便拱手朝锦嫣说道:“公主一路保重,若是有时间便来慕国看看。”
“定然,这里是嫣儿的家。”
“时间不早了,嫣儿我们走吧。”
顾君烨扶着锦嫣上了马车,这次慕国的三十万大军就由木驰带领着前往祁国,“嫣儿刚刚和丞相大人在说什么?”
“丞相让嫣儿待祁国安定之后回慕国看看,这里,是嫣儿的家。”脑海里回想起了黄允的一问“安王可是真心待公主?”是真心待自己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顾君烨被看得哈哈大笑:“嫣儿这是怎么了?莫非本王的脸上有‘花’不成?”
“……”
一路上顾君烨明显心情很好,锦嫣只是坐在他的怀里,不时接上几句,直到两天后一封火漆封口的‘迷’信送到顾君烨的手上。
“怎么了王爷?”锦嫣看着顾君烨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色’担忧的问道。
“左飞塬的大军已经快要抵达安城了,怕是明日就会到。”
锦嫣心底一沉,而二人带领的三十万人马最快也要后天才会赶到,加上是借来的兵马,用起来必然不如自己的趁手,左飞塬的大军行走速度之快倒是超出了顾君烨的预料。
“那咱们该怎么办?”
“让馗远和施明琅先顶着,安城防卫还好,纵然左飞塬五十万人马要想拿下安城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只是怕是会损失惨重。”这才是他真正忧心的,自己手里兵马本来就不多,若是一次损伤过多,以后就算执掌江山恐怕要控制起来也不易。
让人拿来了笔墨写好了信笺‘交’给一个‘侍’卫,那‘侍’卫拿了信笺飞奔而去,锦嫣疑‘惑’的问道:“来的时候不是十人吗?怎么只有他自己?”
“其他人跟在军队里。”
顾君烨寥寥几句解决了锦嫣的问题,然而怀里的人却更是疑‘惑’,自进入颜城之后顾君烨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就消失不见了,而刚刚那个人他好像昨天还见过他一次,跟在顾君烨的身边,一个人。
大军加快了行进的速度,而在安城的馗远和施明琅在接到顾君烨的信后重新布置了一遍安城的防守,顺便将安王借来慕国三十万大军的消失散播在城内安定人心。
而在安城的一家茶楼里,一个‘蒙’了面的‘女’子看着对面坐着的男子一脸恼怒:“我不是说不让你跟来了吗,你怎么还跑到这儿来?”
“公主是中显的妻子,中显不能看着你涉险。”
“涉险?哼,那你可会武功?可懂谋略?”
“不……不会。”齐中显的脑袋要扎到桌子里去。
“既然不会你凭什么保护我?”
“这……”对面的男人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即便他在半路故意丢下自己,可自己还是巴巴的找来了,他知道她是嫌弃自己笨拙,可是明明是想对她好讨她欢心的,结果却怎么也不能让她满意。
“你走吧,本公主告诉过你的,你我二人虽然是夫妻,可本公主心里并没有你,不管你是娶妻纳妾,本公主都不会干涉,以后就莫要跟着我了。”顾长宁说完放下手里的茶杯就走,齐中显赶紧站起来紧紧的跟在前面的‘女’子后面,生怕她跑了似的。
顾长宁被‘逼’的烦闷停下步子一脸嫌恶的说道:“莫非你贪恋驸马爷之位?还是真的不知本公主心中所想?”
“公主喜欢安王爷?”
“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就走吧,不管你们在心里头骂本宫下贱也好,不知廉耻也罢,可本宫就是要告诉你们,本宫心里今生今世都只有皇兄一人,就算得不到,终其一生本宫心里也不会再有其他男人。”那双眼眸里有些偏执的疯狂。
“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没有一个男人像他一样吧,在听到自己的结发妻子说自己喜欢另一个男人的时候他心里只有苦涩,却没有一丝的愤怒和不甘。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他看着安王的眼神不对,那样疯狂的崇拜和‘迷’恋,甚至不允许任何大家闺秀靠近他那个谪仙一样的皇兄,他在知道皇帝把公主嫁给自己时心里的欢喜无从诉说,婚后更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她高兴,他也跟着欢喜,她难过,他也会跟着自责,可是自从那个‘女’子嫁给自己,他从来都没有见到她开心过,想要化解她眼神里的不甘和愤恨,却没有做到一丝一毫。即便爹骂自己没出息也好,他就是一‘门’心思的想对她好。
“我知道了,中显不会干涉公主喜欢王爷,只要公主别再说那些让我离开的话,我们是夫妻,今生今世都是,最后的一丝慰藉,可不可以留给我?”
顾长宁不把他的话听在心里,他恨这个没用的男人,今生最大的耻辱便是嫁给这个男人,让她在容锦嫣面前矮了一截,不,她不甘心,凭什么那个‘女’人就能得到最好的,而她自己却什么也得到。
疯狂的报复在心底酝酿,得不到的爱,就用最惨烈的方式留下伤疤也好,这一辈子,总是要在那个男人心底留下一道不可抹去的烙印。纵然遭受天谴,为世人所不齿,她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