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将近半个月的帝王终于恢复了上朝,高堂之上,一身龙袍的帝王捏着手里的折子冷颜对着底下的大臣。
“齐国初始,百废待兴,天子銮舆所到之处为百姓瞻仰,威仪四方,慑九州。观我齐国必千秋万代,长存史册,然帝王尚无子嗣,后宫贫瘠,众臣忧虑,愿我皇广纳后宫,早日绵延子嗣,兴我国威。”
礼部尚书吴思几五十出头,乃早年顾君烨的支持者,光溜溜的额头,官帽下‘露’出来的头发已经‘花’白,为人还算忠厚老实。‘混’了大半辈子靠着运气和家底爬到尚书的位置上也算难得,顾沧澜眼里并无此人,跟随顾君烨多年也算是让众人吃惊了一回。
手里捏着的折子上也都写着和吴思几差不多的话,得了天下,自然就要开始瓜分了。木驰已经回国,在解除了担忧之后也让底下的大臣胆子开始大起来,新帝雷利手段,趁着根基未实,早些捞了好处强了底气也好安心。柘右的手下还在皇城中寻着刑潋蔷的尸首,顾君烨小心安抚着,只待朝堂上安稳了之后再找借口放他们回去,即便顾君烨这个时候如何看不顺眼底下的一干大臣,要在这个时候再动杀戮都不会是明智之举。
长德眯着眼睛,手里拿着拂尘等着顾君烨的反应,顾沧澜的后宫妃嫔涉及朝堂之争者一律处死,其余身世清白者被赶到皇家道观,余生幽禁。他从来不小看‘女’人,却不知接下来的后宫纷争又何时会继续。而帝王的心思呢,龙椅之上的人没有表情,长德越来越觉得顾君烨其实是像极了顾沧澜的,纵然不是父子,在相处了多年后,顾沧澜的手段和不动声‘色’的凌厉也让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完全的继承下来其‘精’髓。王者不能事必躬亲,要懂得用人。以调动天下人才之积极‘性’为己用,乃王者之大道。
“众大臣以为呢?”顾君烨反问道,叫人看不出他心情如何,也探不到他将做如何打算。
“愿皇上早日充实后宫,愿我皇子嗣绵延。”
整齐的声音换来上位者的勾‘唇’一笑,手指捏着的奏折掉到地上,“既然无此,此事就‘交’给礼部来办吧,还有一事,着工部在安城划定地方修建一座宫殿,至于何种要求,下朝之后工部尚书留下与朕相商,众位爱卿以为呢?”
“皇上英明。”
众人不解顾君烨在安城建宫殿是为何?让后世永记安王当年为祁国打下半壁江山的风光事迹还是为了奢华的享受,不过,他们今日上朝的目的是达到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便日后慢慢相商。
第一次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或低或高的叩拜声,认识或不认识的面孔,没有恐慌,没有不自在,仿佛天生的王者注定君临天下。王座高约半腰,明黄盘龙金靴下是低垂的头颅,转身离去留下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退朝。”
齐国景丰一年九月初二,钗川金建执位,宜嫁娶、纳彩。宫‘门’还未开,外面彩轿琳琅,二十九位官宦世家‘女’子翘首以盼,只待宫‘门’打开之后领了帝王一纸册封诏书,从此彩楼宫阙常伴帝王身侧。
“按他们身后的世家背景去拟册封文书吧,长德,后宫之争亦如朝堂局势,朕不希望她们任何一个人赢。”
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老奴记下了。”
栖凤宫大‘门’依旧紧闭,皇后身子不适未能出现,长德将人领到延秀宫和牵脂宫,手里明黄的卷轴打开,一个个被念到名字的世家‘女’子上前听封,从从三品婕妤到正七品常在,出乎众人意料,却也被大部分‘女’子所接受。长德将众人的表情深入眼底,不动声‘色’的赔上笑脸,唤来一群宫廷管事领着众位如‘花’似‘玉’的‘女’子去了自个儿的行宫。
栖凤宫的众人见着帝王时有些惊讶,素白的袍子似一位贵公子,只一张脸实在是清冷的很,道了一声万福忙打开‘门’让人进去,袖子守在‘门’外,看着顾君烨上了凝月楼,淡紫的纱幔从檐角下一直垂到地上,微风吹着,檐角上的铃铛作响,可惜房间里空‘荡’‘荡’的,凭栏眺望,突出生一股寂寞来。他不知道那个‘女’子现在在哪,是不是故意躲着自己,想到她会是故意躲着自己心里便不舒服,还有那个也跟着一起消失的容锦慕,他怎么能放心、原本想用万里江山来守护自己放在掌心里的她,却不想在得到江山的同时就失去了她的消息。
长德处理了后宫之事时踱着步子到了凝月楼,看见袖子站在下面走上前去问道:“袖子,皇上呢?”
“师傅呀,皇上在楼上呢,不要人跟上去。”
长德退后几步,养着脖子看到站在楼上的顾君烨‘露’出些焦‘色’。
“师傅,出什么事儿了?”袖子小心点的问道,能让自己师傅变了脸‘色’的绝对不是小事。
“长宁公主来了。”
乍听这名字袖子也是一愣,顾君烨追封皇后为国母太后,囚禁先皇与太子其余王爷和未成年的皇子是一个也没有放过,也只有这个先前闹得满城风雨的常宁公主能够在此刻江山易主中得善其身。袖子不懂其中缘由,长德却是清楚的很,迈开步子就往楼上走。
“哎,师傅,等等。”袖子拉了长德的衣袖着急的阻止道:“师傅,现在皇上心情恐怕不好,还是让徒弟上去吧。”
说完不等长德反应就提着袍子噔噔噔的上了楼,长德站在后面张了张嘴,无奈的笑了笑,也罢,也不枉费自己的栽培之心。
顾君烨从凝月楼上下来时脸‘色’是‘阴’沉的,不过没有迁怒袖子也让长德舒了口气,“长宁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清丽的‘女’音带着些怒气从远处传来:“皇兄。”
“长德,你和袖子先下去吧,还有周围的人,全都下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准靠近。”
“是,皇上。”
待那‘女’子走近了,顾君烨将手背到身后,冷冷的开口道:“你进宫来做什么?”
“做什么?”因天气泛红的脸上带着薄汗,“皇兄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今日进宫的那些‘女’子,皇兄当真要收入后宫之中,让她们成为你的‘女’人,为你生子,诞下齐国的皇子公主不成?”听到这个消息,她再也冷静不下来,她以为锦嫣便是她的敌人,却不想现在又多了那么多‘女’人来与她争抢,不,她绝不允许,为何自己耗尽心思都争取不来的那些‘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就因为他们是兄妹吗?不,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他们不是兄妹,为什么她还得不到他的一丝眷顾?
“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他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的很,用不着她来提醒。
“为什么,皇兄,你若深情,为何要让那些‘女’子进宫,你若多情,又为何偏偏不肯多看我一眼,皇兄,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们?容貌?才学?身世?还是因为皇兄想要的如画江山长宁不能奉献一丝一毫?”
“啪!”响亮的巴掌声在空气中回‘荡’,顾君烨眼神冰冷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过她,偏偏依旧是不知悔改。
“哈哈哈……皇兄,这是你第几次打我了?这一次又为了什么?容锦嫣能给皇兄整个慕国,那二十九个‘女’子能给齐国的朝堂一片安宁,可是皇兄,是不是在你的眼里,只有长宁的是最没有用处的,所以你注定连正眼都不会看我一眼呢?”
“你在胡说什么?齐国的江山是朕一手打下来的,你若再这样口无遮拦休怪朕不留情面。”
顾长宁依旧笑着笑出来眼泪,这世上还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眼前这个男人吗?他要江山,好,她愿意去帮他,他是顾君烨呀,怎么会‘露’出那样心虚的表情,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子‘露’出愧疚的表情,他们是一样的,一样自‘私’的人,想要的就涌进一切手段去得到,不必愧疚,不必对谁心存歉意,这万里千山不过一场权谋,自己得来的何故战战兢兢?皇兄呀皇兄,这真是越来越不像你了。
“是吗?齐国的江山,万里江山呀,哈哈,一国之君,一国之后,母仪天下,永存史册,可是皇兄,千年后再也不会有知道顾长宁碍着顾君烨了,皇兄,我不要这样的结局,不求一生,不求载入史册,不求后人传告,只求皇兄怜惜一次这颗千疮百孔的心,你若要,它便还能够苟延残喘的活一时,你若不要,便当真是要生不如死了。”
不顾一切的从地上爬起来上前去拥抱那个缠绕了自己十多年的人,就当自己是最后一次吧,卑微的讨好,奉上自己的自尊去祈求一时的悲悯也好,只要他别再那么狠心拒绝,哪怕一瞬间,于自己来说也将会是此生漫长的一辈子。
“滚。”顾君烨毫不怜惜的将快扑到自己怀里的‘女’子推开,坚硬的青石板上洒下点点的血迹,‘混’着晶莹的泪水,怮然无声泣。他还是把自己给推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幻想,一次又一次的飞蛾扑火,一次又一次的坠入地狱,难道这样都还不能死心吗?
“皇兄,我爱你真的有错吗?”
有错吗?没错,可是这样的‘女’子不是自己所能接受的,若她还是以前纯真无邪的那个皇妹,那么他依旧可以宠她,保护她,给她世间的最好,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姑娘,学会了算计,学会了两面三刀,更不能原谅的,是一次次的挑战自己的耐‘性’去暗算锦嫣,这样的顾长宁,可怕,而又可怜。
“党日在仙云镇你对朕做了什么朕暂时不会计较,你最好盼着锦嫣无事,否则,朕定要你陪葬。”
金黄的靴子消失在视线里,斑斑的泪痕洒在石板上,说不出的凄楚。
“公主,我们回家吧。”
“滚,离本公主远一点,你们都是来看本公主的笑话的吗?齐中显我告诉你,纵然皇兄对我不屑一顾,你们今生今世也不会有一丝可能,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夫妻之名也归于尘土,愿有生之前莫要我再见到你。”
无声的哭泣在凝月楼前久久不散,那个锦衣薄衫的男子动了动手指终究还是站了起来,将一方素净的帕子放到‘女’子的手边,恋恋不舍的离去。
“你的心里只有他,却不知我的心里也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