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欲斋,坐落于洛阳北市区三大闹市之一明市的西北侧。作为洛阳远近闻名的三大名苑之一,妙欲斋一直是其中最为神秘,也是最为低调的一个。也正因为如此,虽然游凤阁在势头上隐隐高过其他两苑一筹,但是在口碑和憧憬度上,妙欲斋反而是稳稳的第一把交椅。
妙欲斋有很多让人颇为感兴趣的话题,其中最吸引人的自然便是妙欲尘子。至于妙欲尘子什么样,坊间众说纷纭,但很快就被人证明都是谣言。据说自从妙欲斋开斋四年间,虽说尘子并没有被刻意隐藏,但是真正接触过妙欲尘子的人,也绝不超过两手之数,而这些人的身份也均被隐藏得十分到位,谁也不知道都是谁。而那传闻之中曾有灵帝驾临的地方,便是妙欲斋。不过说到底,这真的只是谣传,还是确有其事,谁也说不清。
正因为一部分人的言之凿凿,又有人不断地拨乱反正,才使得妙欲斋的形象变得越加玄妙起来。各种消息满天飞,却又无从考证。总体来说,能够被所有人认定的“秘密”情报,只有一个,那就是妙欲斋中,同一时刻,只有尘子十二人。十二人,听起来数量不少,但是对于这偌大的妙欲斋来说,可真算得上是少得可怜了。
明市虽然同样贵为三大闹市之一,可原本是没有这么热闹的,毕竟这里一直以来都是以文房墨宝的交易为主。这类物品,毕竟并非普通人会买卖的品类,因此这里的人流,是不足以与繁盛的金市相提并论的。
但自从妙欲斋出现在这个地方之后,俨然风气已经改变。虽说妙欲斋同样有着一股浓厚的文墨之风,但毕竟是风月场所,即便是胸中墨水不多的公子哥,也多有想一探究竟的人。这些人,自然不会是独自出行,呼朋唤友就不说了,只是那些家丁仆役,便足以支撑起了一条产业链,因此现在的明市,不光有了文墨的气氛,也多了一些市井的平易。这种气氛,也就是刘德景之前感觉古怪的地方。
刘德景坐在茶铺之中,看着外面的情景,品味着这独有的气氛,倒也自得其乐。耳畔不断传来各种讨论之声,也让他对这妙欲斋多了几分认识。
妙欲斋,虽然名气很大,但让人意外地,却绝不招摇奢华。它的外型就和它的名字一样,给人一种清新平淡,悠然恬静的感觉。仿佛这尘世间一切的琐事,都与它无关一般。妙欲斋的门庭,小巧而精致,一片青瓦,一墙白砖,一丛碧竹便是全部。若非那门口站着的两个凶神恶煞的护卫,加上门庭之上那浮夸得有些庸俗的牌匾,想来谁也不会将其和一座青楼联系在一起。
从茶铺之人的口中得知,这牌匾似乎是朝中某位身处高位的权臣所赐,等同于一道免死金牌,无论是谁,除非灵帝本人驾临,都不敢动它分毫。能得到这样的庇护,本身就说明了妙欲斋的不凡。
妙欲斋前,不时会有人路过,也有好奇份子驻足观望,想要一窥究竟。但是绝大多数人被那门口的两名彪悍的门卫一瞪,便立时吓得两脚发软,夺路而逃。坐了差不多个把时辰,刘德景方才见到三个人成功地走了进去。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不过这种严格的准入制度还是让他大感意外。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群人出现在明市广场之上,顿时惹得人群纷纷四散躲避,就如同看见了瘟神一般。
刘德景见状顺着骚动的方向看去,却下意识地嘴角一撩,差点没笑出声来。因为居然在这个地方,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群人共有二三十人,其中绝大部分是身体健硕,满脸横肉的劲装家仆。他们与其他仆人一起,恭敬地跟在三人之后,那排场,恐怕和王爷巡游也差不了太多了。
这三人之中,当首之人锦衣玉袍自是无需赘言,让人更为在意的是他所散发的气场。那人看年纪,应该是四十有余,但面色红润,气息浑厚,足见身体不错。尤其是他举手投足之间,一股倨傲众生的霸道气场,那绝非是普通的官宦子弟所能拥有的。若是放在平常,或许刘德景还不会知道他是谁。但是此刻看到他身边的那人,这人的身份便是呼之欲出的了。
在那中年男子的左手边,曹爽同样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不过这副模样,配上他还有些发青的脸庞,以及尚未消肿的眼睑,不但没让人有半分敬畏,反倒是觉得滑稽无比。和曹爽对应的,在中年男子的右手侧,则是一名白发老者。这老者身型佝偻,白发白眉,看起来似乎连走路都觉得有些吃力,但却又无比轻松地跟上了两名“年轻人”的脚步,仅凭这一点,便足以让人看出不凡。
刘德景看到这名老者,眉头一动,似是觉得有些眼熟。但再仔细一看,却又完全陌生,这让他不禁有些困惑。不过这种困惑也不过就是稍纵即逝,毕竟现下他关注的重点并不在此。毕竟,能让那曹爽如此恭敬地陪在一旁的,除了那传闻中凶名极盛,霸道至极的曹破石外,还能有第二人吗?
“他就是曹破石吗?”刘德景看着曹破石,自言自语了一句,一番思考涌上心头。
曹破石,本来和他没什么关系,或许如果不是因为任昂的出现,不是因为看到了那曹操怒揍曹爽的一幕,他也不会对这么一个名字有任何的印象。但是此刻当他第一次在这个地方见到曹破石,多少却觉得似乎有些古怪,或者说蹊跷。一种没来由的直觉告诉他,今后会免不得要和这么一个狠人打交道,一想到这里不禁让他寒毛直立。倒不是因为怕,而是觉得麻烦。
曹破石走在广场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就连表情也是十分温和亲切,不时还会对一旁的民众以及一些围观的士族打着招呼,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大善人一般。如果不是因为了解他恶迹之人实在太多,恐怕没人会相信这么一个慈眉善目的家伙,竟然会是洛阳当之无愧的狠辣魔人之一。
曹破石带着一行人,显然目的地也是妙欲斋。以他的身份,要进门自然不是什么问题。来到妙欲斋门前,他同样也从怀中掏出了某件物事,之后转头吩咐了几句,便带着那一老一小走进了门。
曹破石的出现,让刘德景原本平静的心一下有些躁动起来,整个人磨皮擦痒,连坐也坐不住了。
“该死的,他们怎么还不来?!这都啥时候,再不来,好戏都过串了。”刘德景口中骂骂咧咧地,眼睛不停地看着妙欲斋,显得很是焦急。
“来,喝口茶,到底怎么了?看把你急的,跟个下了油锅的蚂蚱一样。”身旁一人说着,将茶杯递给了他。
“还不是我要等的那两个混蛋家伙老是不来,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别耽误了正……”刘德景本来心神就在那曹破石身上,下意识地接过茶喝了一口,回道。只不过这话还没说完,那根走神的筋一下就拉了回来,他方才僵硬地转过头来,吐了吐舌头,连忙闭上了嘴。
“刘德景,你小子也真是够意思啊?!”蔡邕站在他身后,大胖脑袋上两颗黑豆小眼一眯,没好气地骂道,“合着平日里在背后,没少骂我吧?你说这样我还要带你进去?!”
“别,别,别,别,大师,您真的误会我了,我,我这不是急嘛~~这人一急就会发傻,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对您的尊敬那可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日月星辰不敢争辉,古往今来……”刘德景一急,连忙叽里咕噜地冒了一大堆话出来,听得蔡邕是眉头直皱。
“得得得得得,别说了,我去,每次听你这么一念叨就头疼。说吧,到底干嘛急成这样?”蔡邕连忙打断了他念经,好奇地问道。
“这个进去再说,大师,抓紧带我们进去吧,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刘德景焦急地叫道,边推边顶地硬是把这硕大的身躯给挤出了茶铺。
蔡邕无奈之下,也只得先带他们朝着妙欲斋的大门走去。
“德景,你口中所说的急事,莫不是和方才进去的客人有关?”此时任昂走在刘德景的身边,轻声问道。
“任大哥英明,的确是如此。而且我总有种感觉,今天这里面似乎会发生些什么事儿,所以才要抓紧进去找个好位置。”
“原来如此。”任昂点了点头,也不追问。
闲聊之中,蔡邕带着刘德景和任昂来到了妙欲斋的大门前。面对着护卫,蔡邕也同样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放到了护卫面前。刘德景此时方才看清,这是一块不大的竹制小剑。小剑不过寸许,看起来同样有些粗糙,上面还雕刻着一些奇怪的铭纹。但就是这样一件不起眼的东西,当护卫们看到之后,眼神瞬间变得十分恭敬,自然将三人放了进去。
蔡邕收起小剑,冲身后两人得意地一笑,随即袖袍一甩,大踏步地走入了大门。而刘德景也在任昂的陪同之下,第一次进入到这堪称洞天福地的宅院之中。
妙欲斋的内部,是一片巨大的竹林。说来也是奇怪,在一个城市之中竟然会出现如此巨大的竹林,竟然从未有人感到过好奇。至少在外面,是绝对无法察觉到这片竹林的存在的。这片竹林之中,各种竹子种类众多,大小不一,交叉种植在一起,形成一幅特别的画面,微风拂过,竹叶婆娑,看起来颇有些出尘的意境。数条小道蜿蜒其中,一眼望去,又只能看到意境,却无法看透边际,让人不禁对这竹林深处充满了好奇。
远远有一名女子站在竹林之前,看到蔡邕等人进来,随即轻柔地一笑,双手合拢置于胸前,微微虚膝颔首道:“蔡大师大驾光临,妙欲斋蓬荜生辉,妙尘子由于规矩所限,未能远迎,还望见谅。”女子莺声燕语,如明珠落玉盘,字字清脆动听,声声仙音传情,听得三人为之一震,浑身酥软,说不尽的舒服。
“哎呀~~妙女士亲自迎接,这让蔡邕惊喜过望,何来见谅一说!”蔡邕闻声双眼顿时一亮,连忙一边笑着,一边小跳着迎了过去,看那表情,甭提有多兴奋。
任昂和刘德景在一旁见到此景也不禁一怔,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他们虽是第一次来妙欲斋,但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傻子,妙欲斋中,“尘子”之人何等尊贵,达官贵人哪怕是一掷千金也未必能保证见上一面,然而他们居然有这种面子,让一名尘子出来迎接?!这是不是太蹊跷了些。
但蔡邕显然丝毫不以为意,连忙小跑着凑了过去,满面红光,和那妙尘子说得喜笑颜开,倒像是老友一般。
妙尘子身着一袭玉白色的丝质长袍,仅仅上绣一只碧鸳,并没有太多的装饰。流动着光晕的丝质白袍紧贴身躯,把她高耸的酥胸以及蜂腰圆臀的曲线展露得淋漓尽致,只要是男人看到都会不免心思荡漾。而这堪称妖娆尤物的身体,却又配着妙尘子那浑身散发着的文淑恬静气质,极致的反差对比,让任何男人看到都难免不血脉偾张。刘德景这种血气方刚的小子就别提了,哪怕是一向淡然儒雅的任昂,也不免心神微微一颤。亏得那妙尘子脸上还挂着一面方巾,将绝大部分面容隐了去,否则真不知道光是这模样,就会“祸害”多少男子。
妙尘子素挽长发,双眼若春风剪水,荡漾着波光阵阵。如雪般的眼白之中,似若幽空星辰的瞳孔闪烁着粼粼光彩,只是看上一眼,便足以让人痴了。虽说宽大的方巾挂在脸上,但那轮廓曲线依旧若隐若现,非但没有减少半分美姿,倒更让人多了几分憧憬之感。
妙尘子见众人上来,嘴角轻轻一挑,带动了方巾微抖,轻笑道:“蔡大师哪里话,这京师之中,能让小女敬重之人不多,蔡大师却绝对是其中之一。若是大师亲临,小女还视若不见,便与瞎了这双眼又有何差别?”说着,妙尘子珠眸一转,看向任昂与刘德景笑道,“这二位小哥面生得很,想是第一次来妙欲斋吧,不知该如何称呼?”
按理来说,妙尘子的这般称呼多少有些不敬,对于初次见面的年轻男子,怎么也得称呼一句公子才算是礼数。但这小哥二字,虽是随口说来,却让人平生一股莫名的亲切之感,反而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便正该如此一般。
任昂微微一笑,双手抱拳,微微作揖说道:“在下任昂,确是初来此地。不过尘子盛名早已是如雷贯耳,今日得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盛名?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吧,任小哥还真会说笑。”妙尘子月目一弯,略带娇嗔地笑道,随即又看向刘德景。
“额……啊,我,我叫刘德景,不是什么大人物,尘子姐姐好。”刘德景见妙尘子看了过来,不知为何竟然有着些许紧张,连忙结结巴巴地说道。
妙尘子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采,玉手轻捂着樱桃嘴,微微地笑了笑,轻声道:“这小兄弟还真是有意思,姐姐我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人了,像这弟弟这般的倒真是第一次见。”说着,妙尘子走上一步,伸手挽过刘德景的臂弯,朝蔡邕、任昂微微一笑,说道,“诸位,请跟小女来。”说完,便轻移莲步,朝着竹林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