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祠中的血光,极其浓烈,瞬间冲破了天际,终于引起了洛阳城中那些达官贵人们的注意。众人议论纷纷,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查看那光芒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私底下的动作,谁又知道呢?
这样的动静太过巨大,即便是在北宫深处的那人,也同样感受到了这天地异象,连忙走出殿外,一脸惊疑地看着血光的方向。
“张让!张让!!张让在哪儿!?”
“臣在!”一名中年宦官快步走了过来,跪在地上应道。
“那血光如此不详,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事发突然,臣也是方才知道,还无法确定。”
“去!快给我查!!查证之后速来回我!!”
“喏!”张让眉头一皱,躬身退了下去。他走到广场上,看着那血色光芒,一脸阴沉地骂道,“于吉你个混蛋,居然又敢骗我!本官定要拿你是问!”
外面的人,疑惑重重;里面的人,却是心惊胆战。
血色光芒越来越盛,对于大阵之中人的影响也是越发地强烈。即便是在卢植的阵营之中,也有不少强者出现了神情迷糊,思维混乱的情况,状况十分不妙。
面对这般危机,卢植倒是处理得够果断。一方面下令将所有处于迷糊状况的士兵纷纷击晕,另一方面,迫不得已下了命令,对于那些已经失心疯了的人,不必再在乎下手轻重,一律击晕,只求不死即可。这样一来,尽管他们的人数下降了不少,但依旧还算挺得住。
这个时候,一名俊雅的少年突然穿破了重重阻碍,来到了卢植面前。少年浓眉俊面,器宇不凡,正是曹操身边的夏侯渊。
夏侯渊见到卢植,尊敬地一抱拳,然后道明了来意。原来曹操也发觉了事态不对,他的队伍也同样出现了类似的状况,更糟糕的是那些原本就状态不好的大官们,此时情况更加恶劣。曹操苦无解决的办法,因此才来向卢植求教。
虽说平时并没有什么交情,但毕竟大家同在一条船上,因此卢植也让夏侯渊回禀,让曹操将队伍带了过来与他们合流。若是蔡邕准备妥当,即便再接纳几十人,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夏侯渊感激地行礼之后便再度匆匆离开了。
就这样,场地之中两只最强的队伍,终于汇聚到了一处。
此时广场之中,早已变得恐怖异常。一个又一个行走的血色喷雾,早已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只是本能地在等待能量的流逝,生命的终结。
而那些还能够保持着人形的人们,却一个个也如同犯了失心疯一般,相互疯狂扭打撕咬,同样搞得遍体鳞伤,鲜血四溅。即便是生灵涂炭的战场,血色惨厉的地狱,恐怕也不过就是这般场景吧。
看着眼前的一切,还留有意识的人们均是眉头紧锁,脸色无比难看。就算是他们,面对着这如同炼狱一般的景象,也难以保持着镇定。即便知道这是迫于无奈,但此刻外面那些人们所展示出来的极其浓烈的恶意邪气,却是让他们内心也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或者说,深深的震撼。
“撕去了虚假的外袍,看来所谓的人性,也不过就是这样……”曹操冷冷地看着那些发狂的人们,目光闪烁,低声喃喃道。
“伯喈!还没好吗?!”似是忍受不了这血腥野蛮的画面,卢植再度大喝了一声。
“只差一点了!!”蔡邕的声音气喘吁吁地传了过来,“但是,我不知道面对现在的状况,这样的做法究竟还有多少用处?”
他并没有故意露怯,而是眼下绝命黄泉煞阵所展现出来的威力,已经大大地超出了他所能应付的范畴。
“就算一点用也没有,我们也只能一试!难道就这么等死?!”卢植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也只能继续保持着高亢的声音,给身边的人鼓劲。
“行……!那我就试试!”听了他的话,蔡邕咬了咬牙,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曹操等人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这些要人,即便心中不信鬼神,却也不免暗暗祈祷起来。
当众人准备冒险一搏时,突然骤变出现,一阵柔和的光晕从祭台之上散发开来,连同着远处的**堂,都变得有些朦胧起来。
怎么了?!众人顿时一惊,他们此时再也无法承受新的打击了,惊慌之下,一种绝望之感快速地弥漫开来。
“这到底又怎么了?!”见此情形,卢植绝望的大叫道,一直强撑着的气势也瞬间萎靡了许多。
那祭台就如同一座梦魇,每一次的变化都会带来新的恐怖,而这一次次的冲击早已让在场的人们绝望不已。即便他卢植再怎么努力,也绝对无法和这绝地所产生的沉重气氛相抗衡。
看着那朦胧的建筑,他顿时觉得浑身无力,不禁仰天长叹道,“难道还不够吗?!难道连唯一的路也不留给我们吗?!为何苍天非要将我们这些忠臣良将赶尽杀绝啊!?”
卢植的声音浑厚粗犷,平日里充满了战斗意志和威严,然而此时的叹息,却更加让人伤感。诸多将士们闻声纷纷不禁落下了泪水,领军之人尚且如此,又何况他们?
“怎么样?怕吗?”陈到看着卢植那模样,又看着那朦胧的祭台,心中也是无比酸楚,凄然地笑了笑,问道。
“不。”齐悦站在他身边,脸色虽然有些发白,但是依旧表现得十分从容。
“为什么?你还真就不怕死?”陈到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一脸敬佩地说道,“老实说,我现在腿都有些软了。”
“我又不是怪物,怎么会不怕死?!”齐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怼道,“只不过我相信,楼主不会失败的!”
“你还真是脑残粉啊!不过,只是相信你们楼主吗?”陈到听她这么一说,脸色也轻松了不少,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问道。
“那当然!不然还有谁?!”齐悦伸脚重重地踢了他小腿一下,瞪了一眼,便不再说话。
“哎呦,姑奶奶,轻点!”陈到一吃痛,咧嘴叫了一声,嘟着嘴摇了摇头,没好气地说道,“这么野蛮,以后咋嫁人啊?好好好,不说了,我不说了。不过就像你说的,虽然我也知道不可能,但为啥总有种感觉,我们好像……死不了呢?那家伙,不会就这么认输的。”陈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太学的方向,再度笑着喃喃道。
齐悦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只是耳朵微微一动,并没有言语。
这个时候,一声厉喝叫了起来。
“我说你们!干嘛一个个都露出一副要死的样子?!丧气!”蔡邕喘着粗气,脸上容光焕发,笑着大骂道。
“事已至此,回天无力,纵然心气再高,又能怎么样?”卢植转过头来看着他,心中虽然有所一动,但很快却又摇了摇头。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他也不认为还有什么破局的办法。
“放屁!”蔡邕直接不给面子地怼了回去,骂道,“老子费了半天劲儿才准备好的东西,还没用呢,就说死?你再说老子跟你没完!!”现在的蔡邕,显然是火气大到不行,三句不离脏字,哪儿还有半分大文豪的儒雅之气。
“刚才你便没有多少把握,现在局面更加困难,即便你用了,又能如何?”卢植摇了摇头,回道。都生死关头了,谁还在乎被不被骂呢?
“谁说现在更加困难的?!你小子凭什么这么说?!”蔡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等着看!现在老子就启动大阵,吓你小子一跳,你就等着给我赔礼吧!”
蔡邕说完,胖胖的双手一扬,顿时以他为中心,四周方圆十丈之内竖起了一道阵法。浅浅的水蓝色荧光流转,在这血红的世界之中,显得极为刺眼。那温和滋润的气息,更如同烈阳之地的绿洲,让人光是看着便觉得舒心了不少。
蔡邕此时长袍一甩,竟然让人觉得无比潇洒地坐在地上,十指起,阵阵清音迅速传开,如泥沼之中的清泉涟漪一般,激荡开来,瞬间滋润了周围人的心神。
“如忆冰心曲,今天老子就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天下第一大琴师!”
有了琴的蔡邕,就像是有了武器的战将一般,顿时豪情万丈,大喝了一声。手中十指飞弹,阵阵琴音如冰泉露雨,让原本还焦躁不安的众人心神一下平静了不少。
“这……这是……”水蓝色大阵之中的人们,都惊呆了,不仅是惊呆,更是惊喜。他们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身体当中的那股血煞之气正被抑制,现在的脑子更是得到了这段时间以来最难得的清明。
“伯喈!你这阵法,竟然如此神奇?!”卢植见状,顿时差点破涕为笑,惊喜地叫道。
“屁,我有几两本事我自己清楚。这并非是我的功劳,而是有高人相助,把这血色大阵的威能压制到了一个相当夸张的程度!”蔡邕这样的重礼重节之人,自然不可能私吞功劳。但他这话一出,倒是一下让所有人都疑惑不解。
“难道这洛阳城中还有高人,帮了我们一把?”
一个古怪的念头,同时在他们脑海中浮现。
而就在此时,在忘忧祠北,不远处的一片竹林之中。
左慈拍了拍手,转头看着身后那名美艳女子,笑道:“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我所能做的,也只能尽于此了,最终会怎么样,得看那小家伙自己了。进了六艺地支阵,只能靠自己,谁也帮不了他。”
“我知道。”美艳女子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便朝竹林深处走去。
左慈看着她的背影,又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而当外界乱作一团的时候,在那石屋之中的刘德景,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石屋之中的温度也在不断上升。身体之中的那团烈火也同时愈发明显,带来了更加强烈的灼烧感,痛苦指数也是在呈几何倍数地增加。
但这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石屋的四周不断有血红色的气流涌了进来,与那些火焰融合在一起,变得更加猛烈,甚至于对他的精神也开始有了侵蚀的作用。这种状况只是一个苗头,但刘德景却知道,如果自己不尽快破阵而出,必然会被这侵蚀吞掉,在劫难逃。
各种坏消息之中,自然也有好的消息,那就是他起码对如何破阵有了一些了解。
听到六艺地支阵的时候,他便有所猜测,现在看来虽然并未完全猜对,但也算是**不离十吧。
六艺,乃上古流传下来的六种技艺的简称,共有礼、乐、射、御、书、数六大类。而地支则是一种玄学称谓,既有术数之理,又有玄学内涵。两个名字搭配在一起,破阵需要干嘛,自然不言而喻。
刘德景所学甚杂,六艺倒是均有涉猎,对于眼下的局面,意外地还不算是两眼一抹黑。至于地支**的算法,他早在之前左慈处便已记下,**堂中又再次用过,现在也算得上是比较熟悉了。加上左慈曾经告诉过他,于吉擅长术数,所设阵法乃是术数之阵。因此都不消想,便知道突破点在什么地方。
五行配**,再以六艺为主,以子丑合土起,五行相推演,至午未合土终,就可破局!
有了这番决定,刘德景迅速地展开了破局的行动。
第一个石台,刘德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乐”。这是他六艺当中极为擅长的项目之一,为了测试攻略的内容和难度,自然用来打了头阵。果不其然,虽然考验的难度并不低,但是对于本就擅长音乐,而且已然熟知止息名曲的刘德景来说,这点困难算不得什么。
当他通关第一个题目之后,那石台的火焰顿时再度变为了无形,整块区域也露出了原本石屋的材质样貌。
第二个石台,刘德景直接选择了“书”,作为太学子弟,书法也好,诗词歌赋也罢,都算得上拿得出手。尤其是作赋上,他也算得上是精通,因此也同样没有太大的困难。
自然,第二个石台的火焰也同样化于无形,石屋之貌再现一块。
一切看起来十分顺利,然而在第三座石台之上,刘德景却在“数”这一项上陷入了困境当中。
术数本就是一门深奥且复杂的学问,贵族子弟能够掌握的尚且不多,又何况他这样的小老百姓。若不是左慈之前强行逼着他背了一些,还学习了一些关于绝命黄泉煞阵的推演道理,恐怕他连挑战的资格都没有。但即便如此,只会死记硬背的他,又怎么可能轻松破解这术数的题目呢?
时间,在他反复的错误之中快速流逝,然而他却始终不得要领。更要命的是,在这时间流逝之下,这世界之中的温度却是在急速爬升,尤其是体内的邪火不停增强,已经快到了他难以忍受的地步。这种状况之下,他连集中精神都无比困难,还哪儿有余力做计算推演?
眼下的状况,就是于吉之所以敢放他刘德景进来的底气。
本就困难重重,却还被这般干扰。刘德景忍受着体内那钻心的疼痛,死咬着嘴唇,不禁苦叹了一声,难道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不成?!
不过救援来得正是要命的时候,近乎绝望之中,天空中一阵柔和的白光,在意识濒临崩溃之前将他拉了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