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世人让我临摹天使的面孔,那我会将你入睡的侧脸腾挪于纸面。眼角稍加高光,笔尖勾唇嘴角微微上扬。自此,我不得不警惕那些看见你微笑的人,他们贪婪的目光像是寻到了疗愈世间创伤的良药,届时,我将拿起守护你的战矛。
劲秋看着谢心的睡脸一阵沉迷,最初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这个似流水般慢慢渗入他生活的女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当他静下来看着个女孩的时候才发现她美的干净而纯粹,劲秋此时很庆幸还没看见她似水的双眸,否则他绝对会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不得抽(shēn)。
谢心轻轻翻了下(shēn),劲秋心中微微一惊还以为谢心醒了,当听到她细细的鼾声时他心中那层如蜻蜓轻点的波澜才悄然退去。劲秋回到房间也准备睡觉,打开卧室灯时他突然萌生一个念头。随后他蹑手蹑脚的来到客厅,然后轻轻将谢心抱去了自己的卧室。不知谢心是真的累了,还是她渴望劲秋的怀抱太久了,从劲秋把她抱起再到放在卧室的(chuáng)上谢心都没有醒来,劲秋重新为谢心盖好被子,她在梦中微微扬起了嘴角。
劲秋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在结束了女鬼祖先的初次碰面后,他现在感觉全(shēn)都快散架了,明天早上还要和方凡他们去找虚子道,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睡觉。但他一闭眼那个女鬼祖先的样子就出现在他面前,一睁眼又什么都看不见。只要一闭眼就来,劲秋索(xìng)坐了起来,然后换到沙发另一侧睡。
这时一阵清香飘进他的鼻子里,他想起来这是刚刚谢心睡觉的地方。不知为何忽感一阵心安,再闭眼时女鬼祖先也不再出现。莫非她是可以带走邪恶的天使?劲秋带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沉沉睡去。
次(rì)清晨当谢心睁开眼看见陌生的房间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先看自己的衣服是否完好如初。谢心长舒一口气,除了不知所踪的鞋子外,其他的都没有变化。谢心赤脚来到客厅,发现餐桌上放着准备好的早餐和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吃过早餐,还要劳烦谢老师送庆儿去上学。新的洗漱用具已经放在卫生间。”
落款的地方写着一个秋字,标准的行书楷体。谢心将字条小心的收进口袋,然后就去叫庆儿起(chuáng)了。庆儿揉揉眼看见叫自己起(chuáng)的是谢心,于是问道。
“谢老师,您昨晚没走啊?”
谢心的脸突然就红了,说道。
“我昨晚...哎呀,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庆儿笑了笑,说道。
“嫂子,带我去洗漱吧。”
谢心笑骂道。
“你个小(pì)孩从哪学的这些啊。赶紧起(chuáng)去洗漱,吃早餐。”
“每天都是哥哥给我穿衣服的。哎,果然还是哥哥最疼我。”
谢心突然感觉自己是在和一个成年人对话,她心中忽感庆儿这小丫头片子有点太早熟了吧。
“我给你穿衣服,但你要答应我穿好之后就赶紧去洗漱啊。”
庆儿兴奋的点点头,说道。
“还要梳辫子。”
一通忙活之后谢心和庆儿准备要出门了,这时她看见鞋柜上还有一张劲秋的字条,上面写着。
“玻璃缸中有家门钥匙,走时记得锁门,晚上我会准时去接她放学。”
谢心把这张字条也收进口袋,庆儿看着谢心微笑的样子,问道。
“哥哥,说什么了?”
“他让我记得锁门。”
“当女主人的感觉好吗?”
谢心一下被庆儿这句话逗笑了,然后蹲下(shēn)食指轻轻按在庆儿的小嘴上说道。
“出了这扇门就不许再瞎说。”
谢心锁门,庆儿去按电梯。两人进了电梯之后,庆儿轻轻叹口气,说道。
“大人活的一点都不坦率。”
谢心装作没听见,拉着庆儿的手上学去了。她并非拒绝她与劲秋间可能会发生的关系,不过是还有些少女的矜持与羞涩。
与此同时,劲秋已经在寿衣店和方凡他们碰头了。方凡和章泽一脸坏笑的看着劲秋,劲秋感觉他俩的目光像是捅咕痒痒(ròu)的手一样,弄得他全(shēn)不自在,劲秋问道。
“你俩看什么呢?”
章泽上前坏笑道。
“我们在看一个被(ài)(qíng)滋润的无(qíng)杀手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劲秋满脸无奈,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ài)(qíng),杀手的,你都脑补了些什么。”
章泽上前用手肘捅咕了一下劲秋,说道。
“昨晚你和庆儿的老师干嘛了?”
“什么也没干,拜托你个大老爷们别这么八卦好不好。”
章泽不依不饶的追问着,这时虚子道从房间出来,方凡赶紧上前行礼。但章泽和劲秋却没有注意到,依然在一旁打闹。方凡立即大喝一声。
“别闹了。”
章泽和劲秋当即就安静了下来,连忙来到虚子道面前行礼。虚子道微微一笑,问道。
“何事?”
劲秋上前说道。
“您可曾知道三云帮中有位祖先,她的魂魄似乎没有回到祠堂而是一直飘居在三云帮的分部,现在那里已经被改成游乐场,分部似乎就在游乐场的鬼屋中。”
“还有呢?”
“还有就是这位祖先告诉我们说,如果想抓住蔡金必须请您帮忙。因为他现在似乎对控鬼术很有研究,但我们目前的实力尚弱,不是他的对手。”
虚子道长叹一声,说道。
“那个女鬼的确是三云帮的祖先。她叫劲诺兰,是高云堂第一代掌管人,由于帮内之争被人诬陷贞洁,最后在后堂悬梁自尽。自杀的人也叫横死鬼,它们入不了鬼门关,所以只能在外飘(dàng)最终沦为孤魂野鬼。”
劲秋说道。
“没想到她的(shēn)世这么可怜,那有什么办法救她吗?”
“有,但是她不愿。或许相比回到那个让她伤心的地方,她更享受在外漂泊的自在。”
虚子道沉吟片刻,说道。
“她的事先放一放,你们说的那个地方带我去看看。”
“没问题。”
几人带着虚子道来到游乐场,此时游乐场还没什么人,几人径直来到鬼屋,方凡说道。
“就是这里。”
虚子道看了看鬼屋,随后说道。
“五雷网,天罡阵。他这是在用神护着鬼,这可不好破。”
方凡几人听的满头雾水,说道。
“自古神鬼不两立,怎么可能出现神保护鬼的(qíng)况。”
虚子道没说话,走到鬼屋门口,说道。
“我们进去看看。”
几人刚要进去的时候,虚子道说道。
“等等,你们把这个喝下去。”
虚子道从怀中拿出两颗药丸递给方凡和劲秋,方凡问道。
“这是什么啊?”
“避灵丸。吃了这个那些鬼魂就不会主动接近你们。”
章泽满眼期待的看着虚子道,问道。
“我的呢?我的呢?”
“你用不着,你体内有青蛇,就算有灵体攻击你,也有青蛇护着你。”
随后虚子道在方凡和劲秋的脑门上轻点了一下,随后说道。
“我给你二人暂时开了(yīn)阳眼,进去之后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惊慌失措,你越惊慌那些怨鬼越会缠着你,到时候就算吃了避灵丸都不管用,最重要的还是勇气。”
说罢,几人走了进去。里面还是之前那个样子,两边用红色的幕布挡着,走廊尽头还是那个紧急通道的牌子。周围的环境虽然一样,但在劲秋看来这里可比之前(rè)闹多了,原来这里并非空(dàng)(dàng),走廊已经鬼满为患。有缠着绷带的,有四肢不见只剩下躯干的,还有舌头耷拉到前(xiōng)的,还有一个差点让劲秋把早饭吐出来,那已经不能说是鬼了,看着地上的一滩(ròu)泥劲秋猜测他生前一定死的很惨。劲秋小声问方凡。
“看见了吗?”
“清清楚楚的。”
“你就不害怕?”
方凡笑了笑,说道。
“我之前见过比这更刺激的。”
“有空给我讲讲。”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劲秋看了看那块牌子,然后对虚子道说道。
“这里是死路过不去的。”
虚子道摸了摸墙壁,随后口中念道。
“(jìn)魔封印吞六道,虚死妄生兑昆仑,破。”
话音刚落,他们面前的墙突然化成了一扇门,门上游走着面目狰狞的脸,虚子道,说道。
“这些是守门魂,不要盯着一张脸一直看,否则会被吸进去。”
几人纷纷点头,随后虚子道双手用力将门推开,从门上传来一阵哀嚎,阵阵尘土飞扬而上几人都赶紧捂住口鼻。烟尘散去后看见里面有个女人坐在屋子正当中,两边站着很多鬼魂,像是在等着被审判一样。
“虚子道,好久不见了。”
“诺兰,好久不见。”
“没想到他们这几个傻蛋真的会把你带来。”
“和他们无关,我们之间的事总要有个了断。”
“哦?看来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方凡几人越听越糊涂,问道。
“老爹,什么(qíng)况啊?听你们这意思不像是她找你来帮忙的啊。”
虚子道沉吟片刻,说道。
“当然不是,她是找我来报仇的。”
“报仇?什么意思?”
这时劲诺兰突然大笑起来,说道。
“虚子道,看来你还没有将你做的那些事告诉他们啊?”
“除了对你的见死不救之外,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当初不是你伙同他们一起对我栽赃陷害的吗?”
话音刚落,整间屋子都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劲诺兰的脸也变了样子,她的脸顿时(yīn)暗下来,上面布满条条裂痕,双眼之中只剩下两个红色的小点,整张脸宛如龟裂的大地。虚子道赶忙说道。
“你不要动怒,你我之间的恩怨由我们自己解决,不要殃及这些无辜的孩子。”
“哦?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慈悲善良的一面。”
说罢,劲诺兰将一具干瘪的死尸丢在他们面前,方凡等人立即上前观瞧,由于干瘪时间太久已经无法辨认其样貌,方凡问道。
“这是?”
“他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蔡金。怎么?认不出来了吗?”
几人面面相觑,方凡说道。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只是吸收了些他的阳气而已。”
说罢,劲诺兰又扔出一具尸体,说道。
“这个也送给你们,你们一直在找的鬼眼。”
“原来是你抓了他。”
“我抓他只为了那副可以封存灵魂的《美杜莎的凝视》,但只可惜他死后那副画就没用了。它就在你们(shēn)后的墙上,想要的话就一同拿去吧。”
几人转(shēn)观瞧,发现墙上的确有一块用白布遮挡的东西,章泽上前扯下白布,白布后面就是那副《美杜莎的凝视》的真迹。劲诺兰接着说道。
“现在你们得到你们想要的了,拿着它们离开这里,但虚子道不能走。”
这时章泽打开青蛇之力,一团白色的气焰围绕在他全(shēn),章泽挡在虚子道(shēn)前,说道。
“我虽不知你们之间的恩怨,但虚子道对我们有恩,我不会这样对他置之不理。”
劲诺兰看了看章泽,说道。
“没想到你还有如此忠诚的狗。”
虚子道将章泽推向一边,说道。
“他和我没什么关系。”
说罢,虚子道突然爆出一阵(yīn)气,紧接着将方凡他们全部震了出去,三人被震飞出去之后,那扇大门也随之紧紧的关了起来,此时屋中只剩下虚子道和劲诺兰两人。
“诺兰,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多疑。如果酒席宴前我没有多贪几杯的话,也不会给你惹来杀(shēn)之祸。”
虚子道的话又重新勾起劲诺兰的心事,往事突然一股脑的全部涌上心头,喉咙突然发紧,虽然还能感受到心酸,却再也哭不出来了,她现在唯一能表达的(qíng)绪只有愤怒。劲诺兰大吼一声,突然旁边跪坐的冤魂野鬼全部向虚子道冲去,虚子道虽然愧疚于怀但他也不打算以这种方式死去。
突然间虚子道在空中唤出一个黑色的空洞,紧接着那些冤魂怨鬼全部被吸了进去。随后说道。
“你知道这些对我没用的。”
“对,你永远都是无敌的。你本就是世间的空洞,是吞噬一切的空洞。大到可以吞噬一切,却无法吞下对我的信任。你知道最让我这千百年无法超脱的东西是什么吗?”
虚子道突然满眼疑问,渴求的看着劲诺兰。
“是你对我的猜忌,对我的不信任。我真的很难想象那些话是从你口中说出的,我曾是那么(ài)你...”
“我现在还(ài)着你,我可以帮你超度。”
“超度?让我再次落入苦涩的六道轮回吗?不要再自诩善良了,你的慈悲配不上我的伤痕。”
“那你跟我走,就算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也可以在一起。”
“当初你为什么不这么想呢?”
“可是你一意孤行,你知道最后的结果的。”
“我当然知道,我宁可在你的空洞中挥散成尘埃,也不愿在你(shēn)边看你伪善的嘴脸。”
虚子道长叹一声,说道。
“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动手吧,我不还手就是了。”
说罢,虚子道原地打坐,看了劲诺兰一眼后,将双眼紧闭起来。看着此时虚子道的样子,劲诺兰眼底滑过一丝难过。虽然这份恨从她上吊自杀的那晚就一直如曼陀罗花般经历着无数次的凋谢与绽放。每次重新绽放之后的颜色又会变得更为鲜艳(yòu)人,诺兰的恨也随之更深一分,恨持续了多久,就(ài)了多久,没有(ài)哪来的恨。
一阵如狂风呼啸般的嘶嚎之后,劲诺兰像当初在花丛中遇见虚子道时一样向他扑去,那时她的裙摆带着花粉的清香,迎面的风托举着她的纯真与善良。而此时劲诺兰满眼只剩下浓浓的杀意与深不见底的怨恨,突然间在虚子道头顶上出现一口旋转着的黑色空洞。
劲诺兰像最初那样撞进了虚子道的怀抱,她并没有将万世的仇恨倾泻于他,她收起了杀气与怨恨,她在他耳边轻声唤道。
“道。我们不会再有来生。”
虚子道缓缓睁开眼,看见此时劲诺兰双眸如当初一样,宛如含苞待放的曼陀罗花。劲诺兰抬手轻抚虚子道的脸,说道。
“道。我受够了回忆的折磨,更无力与之对抗。”
虚子道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把将劲诺兰抱在怀中,说道。
“所以你才会傻到要激怒出它,然后将自己用这种方式解脱...”
“不要再说了,愿我还能记住你怀中的感觉。”
说罢,劲诺兰被黑色的空洞吸卷进去,顷刻间化作阵阵尘埃。尘埃像雪花一样飘散在虚子道面前,直到最后他才明白诺兰对他的(ài)是真。但恨也不假,只是在虚子道面前她就恨不起来,最终除了接受这种命运的捉弄外,别无他法。
虚子道现在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他的手微微抽动的一下。突然间他仰头狂吼,刚刚那个黑色的空洞再次出现。此时在鬼屋外面的方凡几人,眼看着整幢鬼屋正如洋葱般被一层层剥开,再接二连三的被吸入空洞之中。
方凡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鬼屋已经被剥离的所剩无几,当鬼屋的所有残骸被全部吸入空洞中时,他们看见了坐在那里魂游神离的虚子道。